第一百七十七章 東山莊疑雲(十一)

第一百七十七章 東山莊疑雲(十一)

夜已極深,原本稀稀的犬吠之聲,如今已不可聞,通向太湖的山道兩旁的燈籠也已熄了大半,零星仍亮着的燭火,也燃至燭根,罩於其上的燈罩在冷風中搖曳飄忽,隨時便能熄滅。本不算明亮的上弦月被趕來的一陣黑雲遮擋,四周映照的銀光瞬間暗了下來,庄中身影被拉長了的後堂,亦是隱沒於了這黑暗之中。

此時,一黑衣人趁着夜色,輕輕推開後堂小屋的門,側身讓進了自己的身子,又悄悄合上了屋門,這一切只在一瞬之間,彷彿並未發生過一般。那黑影躡着手腳一步一步逼近床邊,而床上此時正熟睡着一個人。那黑衣人似是心中萬分緊張,他每行一步,這呼吸之聲便會加重一分,待他挪至床邊,這呼吸之聲已然急促萬分,他大口吸着氣,左手從衣袖中抽出一把匕首,這屋中雖無亮光,可這匕首扔是在半空之中閃過一絲寒光。那道寒光正巧閃過黑衣人那露着暴戾之氣的面龐。那人高舉自己的左手,匕首亦在其手上為之一閃,隨着他左手用力往下戳去。

「噹啷」一聲響,黑衣人手中的匕首不知被何物震落到了地上,黑衣人大驚,心道不好,轉身便欲奪門而走,可他身後卻傳來一股大力,只聽聞「撕啦」聲響起,緊着着「砰」的一聲后,只余有「哎喲」輕喚疼痛之聲,便在無了其他聲息。

床邊轉出一人,她滑燃手中的一枚自生火,點燃了桌上擺着的蠟燭,卻見那黑衣人面朝下的趴在地上,其背上踩着一隻腳,踩着他的人便是柳志遠了,而那燃燭之人便是陳冰了。

他二人對望了一眼,柳志遠冷哼一聲,語氣極為冷冽的說道:「讓我看看你這殺人不眨眼的黑衣賊子究竟是何人!」說罷,抓住那人的後頸衣領,如同捉小雞一般一把拎轉過來,柳志遠雖心中早已有了準備,可見到其人時還是驚異異常,大喝道:「原來真是你!」

陳冰轉過身子,瞧着身前那人,她卻沒有柳志遠那般驚訝,顯得十分鎮靜,淡淡的看着眼前之人,說道:「哎,當真是你啊。」

那人揉着自己被柳志遠抓傷的後背,看了看陳冰,又瞧了瞧柳志遠,如今被捉了個現形,要再如何的狡辯亦是無用,便苦笑着對柳志遠說道:「呵,你是如何知道是我做的?」

柳志遠並未回答於他,而是先看看身後床上躺着的范德承,見他睡的仍是是分香甜,便微微嘆了口氣,輕閉雙眸,面色微蹙,搖搖頭,忽的雙眼一睜,厲聲說道:「自我進這莊子以來,你我兒時的一幕幕一直浮現在我的腦中,無論是我被李家欺負你替我出頭的那些事情,還是你被你爹爹接走時你向我的那些哭訴,這都是我兒時最為珍貴的記憶,你我之後雖是許久未有聯絡,可你仍是我兒時最為說的上話的玩伴。可如今,可如今你為何,你為何要做出這等人神共憤,弒父弒母的事情出來?啊!這可是天理難容的,你難道不知道嗎!當年的那些聖賢書你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嗎!」

那黑衣人便是這莊子的主人,柳志遠在湖州重逢的兒時好友,范德廣。

陳冰頭一回見柳志遠如此氣極,站其身旁,拽着他的衣袖,輕輕喚了聲「知行」。柳志遠自知自己失態,便輕輕拍了拍陳冰的手,放緩了語氣,繼續說道:「如今你還是那個年長我三歲的范鹿鳴,我還喚你一聲鹿鳴兄。「說著,往身後的床上指道:「鹿鳴兄,這床上躺着的可是你親弟弟,若不是冰兒看穿了這一切,他今日便要死在自己親哥哥的手中了。」

范德廣順着柳志遠的手指,看向了床上熟睡着的范德承,眼中竟是流出絲絲柔意,可卻只是一閃而過,旋即恢復原本的冷意,哼道:「哼,不錯,德承是我親弟弟,可那老不死的把我當親兒子了嗎!柳知行,我到底是哪裏露出了破綻,讓你知道這事情是我做的?」范德廣自認為做的天衣無縫,卻沒想行至最後一步時被柳志遠所阻撓而功虧

一簣,至今思來仍是不得其解,便又問出了方才問柳志遠的問題。新

柳志遠看向陳冰,對范德廣說道:「看破整件事情的並非是我,而是冰兒。」柳志遠能說出這番話便是有着極大勇氣的。要知曉,在這楚朝,男子的地位要遠高於女子的,他能如此這般毫無顧忌的說出來,亦是說明了陳冰在其心中之重要。

范德廣訝異的望向陳冰,疑惑的打量了她一番,不信道:「是你?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娘子?哼,柳知行,你是在拿我尋開心嗎?」

柳志遠雙手負於身後,昂着頭,冷哼道:「哼,事到如今,我還何須要尋你開心?」

柳志遠對點點頭,陳冰會意,上前迎一小步,說道:「范官人,這事情我就從頭至尾的好好同你說一遍罷。」

范德廣來了興緻,看了眼柳志遠,口中卻是譏諷道:「呵,那好,讓我瞧瞧你這小娘子到底哪裏比你身邊這俊猛男子來的更強的。」

柳志遠並不理會他,陳冰說道:「我和知行進了莊子后,先是在正堂見了范老先生和韓氏,嗯,還有你范官人,說了幾句話后,范老先生便攜着韓氏和幼子回了後堂歇息。而我和知行在你的建議之下,去尋了吳興功,如此便好空出一段時候,好任你行為,這便是你計劃中的第一步。」

范德廣卻是說道:「可柳知行本就是要去同吳興功談買院子的事情呀,因吳興功在我莊子上,我邀他前往,卻是極為尋常之事呀,怎能說是我計劃呢?」

陳冰淺淺一笑,說道:「不錯,我和知行來湖州確是臨時起意的,你自然不可能知曉的。原本吳興功是要扮演我和知行在莊子裏頭的角色,恰巧在湖州讓你碰見我二人,你便臨時改變了策略,邀我二人前往了莊子。」

范德廣臉色微黑,並未說話,陳冰見他未接口,便繼續說道:「待我二人離去后,你便去了後堂,因你是范老先生的兒子,進出並不會被其質疑,亦是無人懷疑,外加你是這莊子的主人,對後堂再熟悉不過,因而你在此時犯的第一個錯誤便是並未點燈,摸黑進了屋子,證據便是桌上的蠟燭未有蠟油流下。呵,你進了後堂之後,因范老先生年事甚高,他卻已經入睡,這對你來說更是天賜良機,你用備好的匕首殺了范老先生。」

范德廣卻道:「我殺了爹爹,那韓氏呢?她就任由我對爹爹妄為?這說不過去罷?」

陳冰說道:「因為韓氏已被你用勒死了。」

范德廣卻擺手道:「且住,你說我勒死了韓氏?可韓氏被擄走時我明明同你和柳知行同在正堂啊,若是韓氏已死,誰沒事會去擄走一個死人呢?呵,這未免太可笑了些罷。」

陳冰點點頭,說道:「是了,那黑衣人出現時你確是同我二人在一起,而且你也不是那個黑衣人。」

范德廣笑道:「那就是了,你該同柳知行先去尋出那黑衣人,而不是一口咬定是我擄走了韓氏。」

陳冰亦是笑道:「根本就不存在甚麼黑衣人,那些不過是你夥同手下之人共同演出的唱賺而已。」

陳冰話音剛落,柳志遠一個起落,便把偷偷躲在屋外的范有福和范有壽擒拿進了屋內。范德廣面色難看,冷冷道:「柳知行!你這是作甚麼!」

柳志遠並不看向於他,冷哼道:「不作甚麼,這二人便是你的幫凶,我扔在此地,免得待會兒再去尋,多費工夫。」

陳冰看了眼地上的范有福和范有壽,說道:「我和知行去見了吳興功,你是讓范有壽帶着去的,原本這些工夫只夠你回後堂殺死范老先生和韓氏的。可范有壽卻見到了知行和我去了假山上的竹亭,這便給了你充足的時候。你從范有壽口中得知這些之後,當機立斷,把韓氏的屍身移至東南邊的耳房,並在裏頭斬下了韓氏的頭顱。」

范德廣卻打斷道:「且慢!若是韓氏已在此前被斬了首,那她又怎會出現在這正堂窗口的?」

柳志遠綁縛好了范有福和范有壽后,陳冰繼續說道:「范官人莫要急,先聽我說完。當時范官人斬了韓氏首級之後,用黑衣包裹住首級,先是差范有壽去燒了碼頭上的船,另差了范有福帶着韓氏的首級,隨你一同回到了正堂。」

「回了正堂之後,范官人裝作無事人一般閑坐在屋內,而范有福卻在正堂外開始佈置黑衣人擄走韓氏這一出鬧劇。」

范有福欲言又止的看向范德廣,范德廣搖搖頭,他也只好閉口不言,陳冰心頭冷笑,先從袖中拿出那小段被木梯子勾住的碎布,繼續說道:「范有福先是在外架了只木梯子,帶着韓氏的首級爬上了屋頂,可惜他爬梯子時心中慌張,衫子被梯上木片所扯也不自知。」說罷,柳志遠接過陳冰手中的碎布,拎過范有福,在其衣衫上果是尋到一處破口,用碎布一比對,竟是嚴絲合縫。

范有福漲紅着臉,低聲兀自嘴硬道:「我是庄中下人,爬過這梯子毫不稀奇,不仔細留下這片碎布更是有可能。陳家娘子以此來說,怕是冤枉了好人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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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門漁妻種田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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