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老鼠屎
“娘，您也別生氣，兒媳給您順順氣兒。”沈幽蘭一走過來，就接替楊家遠房的女眷，扶住了楊老太的胳膊，還大膽地去捋她的背。
“三嫂都已經知錯了，娘就別生氣了。”
楊老太抬起胳膊，止住沈幽蘭的動作，臉色清冷的朝院子中間瞥了一眼，恨恨地說：“生氣？我敢嗎？那可是一位活閻王，我要敢生氣，她不得吃了我？”
沈幽蘭臉上浮現出一絲尷尬，急忙朝着那邊的牛氏兄妹說，“牛大哥，永珍姐，我婆婆說得都是氣話，你們別往心裏去！”
說完，又轉回頭，繼續勸楊老太，“娘，這鞭子雖然看似打在三嫂身上，實際上 卻是打在三哥心裏……”她頓了頓，果然看到楊老太臉色突變，遂又繼續說，“三哥一日不寫休書，三嫂便一日是咱們楊家人。既然是楊家人，那娘作為楊家的長輩，自然就有管教的權利。所以，三嫂做了錯事，娘自然就會生氣了。”
楊老太胸口不斷起伏着，眼睛也沒有看她，也沒有說話。
沈幽蘭的聲音輕柔而又有穿透力，“娘之所以生氣，就是因為還把三嫂當楊家人呀。若娘真的完全把三嫂視為陌生人，又怎會無端生氣呢。”
一句話刺到了老太太的心，楊老太怒瞪她一眼，“你少來這一套！”
沈幽蘭卻壯起膽量，語氣不卑不亢地說：“兒媳是楊家人，不願意看到楊家人因為這些事而彼此生出嫌隙……”她的眼睛有意無意地朝着三房的屋子看了看，“到底，三嫂疼，三哥也會疼。娘之前說要趕三哥一家出門，兒媳以為，這是娘在說氣話。如果三哥真的賭氣走了，想必娘心裏肯定也不好受。”
如此直戳心窩子的話，一般人是不敢說的，而沈幽蘭就這樣輕悠悠地講了出來，不遠處的楊叔玉聽了，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驚訝。他不禁為沈幽蘭暗暗捏了一把汗，自家老娘若被惹惱了，那真是誰也阻攔不了。
楊老太聞言，眼神如帶鉤子一樣，狠狠地剜了一眼。沈幽蘭被婆母瞪地心裏一抖，對一向以嚴厲挑剔著稱的婆母，她說完全不怕那是假的，但是，如今的她心裏有底，知道別人怎麼想，更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所以，她不懼。
楊老太瞪了她好一會兒，最終，像突然被抽幹了力氣一樣，緊繃的身體松垮了下來。
她看向三房的屋子那邊，嘴唇囁嚅着，很久都沒有說出一句話。
沈幽蘭當然知道楊老太此時在想什麼。這次執行家法，楊叔金作為首要的當事人，卻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老婆被施以家法，他自然沒臉，不願見人。但這只是表象，更重要的是，是他不想面對自己的母親。
楊老太深喘了幾口氣，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一點精氣神，抬起胳膊，顫巍巍地向某個方向指了指，對着沈幽蘭說：“你這位三哥，在外面是英雄，在家裏是狗熊。他遲早會被這婆娘害死！我們楊家，也遲早會被這婆娘折騰散架！”
她語氣無比悲痛，又引來邊上婦人的勸解，誰知，她卻猛地撩開眾人，向前走了幾步，對着院子中間道：“她大哥，你就省省力氣，別打了，要真把老三家的打死了，你家老爹還不得來跟我老婆子拚命？”
聽她把牛氏稱作老三家的，那邊牛永明頓時大鬆了一口氣，但表面上還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罵牛氏道：“我今天沒打死你，是看在你婆母的面子上！以後如果再作死，再不幹人事兒，就不會這麼容易放過你了，還不快給你婆母下跪道歉！”
話雖如此，牛氏早跟死豬一樣，爬都爬不起來了，還能有力氣道歉？
眾人見事情終於有了個結果，忙七手八腳地把牛氏抬了下來，送到了三房屋裏。
沈幽蘭十分有眼色，走到楊叔寶身邊，說：“夫君，你去把村裏的李郎中請來。”
楊叔寶嘟起嘴，“娘子，請郎中幹嘛呀？”忽然意識到什麼，頓時不高興起來，“叔寶才不去呢，叔寶才不給壞人請郎中呢！”
沈幽蘭急忙捂他的嘴，“三嫂不是壞人，你快去吧！”
楊叔寶摳着手指頭，磨蹭了好一會兒，才不情不願地出了院門。而這一切，都被牛永明、永珍兄妹看在了眼裏。
看熱鬧的眾人散去，牛氏兄妹尷尬地站在院子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這時，馬氏過來脆生生地說：“午飯已經好了，一起吃吧。”
牛氏兄妹哪裏肯，推說鎮上的店裏還有活兒要忙，便臉色悻悻地走了。
馬氏不會虛禮，見他們執意要走，便也沒強留，解下圍裙，跟着一起出了院子，將他們一直送到了村頭才又回來。
……
牛家人沒有留下吃飯，馬氏之前做的菜便被沈幽蘭他們當做了午飯。這是自沈幽蘭嫁入楊家以來，吃的最寂寞的一個午餐。三房夫妻倆自然不會來，楊老太心情不好，也沒現身，楊叔寶去請大夫了，所以整個堂屋裏，只有她、馬氏和楊叔玉三人。
馬氏做的飯原本很可口，但今天中午不知為何，卻吃得索然無味。尤其是楊叔玉，自始至終，眉頭都深深擰着。
三個人默默吃着飯，誰也沒說話。最終，還是一個鄰居的突然到來，打破了堂屋裏詭異的沉默。
這個鄰居去村北那邊有事，回來時，帶回了一個消息，說是王老大家鬆口了，同意借地給楊家，請楊叔玉下午便去那邊，兩家一同到里正家裏商議具體細節。
聽到鄰居的話，楊叔玉臉上的陰雲終於散了些。這可是這些天來為數不多的好消息啊。
沈幽蘭自然也非常高興。不過，在她眼裏，這則消息還有另外一層特殊的含義。
她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怎麼的，剛收拾完牛氏，好消息就來了。
所謂家和萬事興，意思是只有家庭和睦，一致對外，才能事事如意步步高升。牛氏就像扎在鞋底的一根刺，摻在粥里的一顆老鼠屎，只有把她解決了，家裏才會安生。
她不能保證牛氏以後會不會再作妖，但至少未來一段時間，她可以安心地走她的致富路了。
……
接下來，事情進行地很順利。楊叔玉下午去了楊老大家一趟，回來時滿臉笑容。第二天，他又和王老大去了里正家，在里正那裏簽字畫押，事情便基本辦妥了。
沈幽蘭這邊速度也很快，契書一拿到手，第二天，她便拉着楊叔寶，扛着鋤頭，到了借來的空地上搗騰起來……然而，搗騰地的時候，她又有了一個新的煩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