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高牆之外
高牆的外面,到底是什麼呢?
回頭望了一眼破舊的單元門,路面上,今天凌晨下的小雨留下的積水還沒有隨風飄逝,清澈的水面反射着我的身影。我從來都是素麵朝天,但是今天,伴隨着樹葉間隙里透露的斑駁的陽光,我發現我的模樣似乎又變得俏皮了一些,尤其是搭配我今天的這件連衣裙,也許你一定會誇我可愛的啦。
抬起腦袋,一片綠樹遮住了刺眼的陽光,常青在這蕭瑟的秋依然碧綠,像是在和時間的力量做着殊死的抗爭。它們終究還是敗下了陣來,隨着冬日的臨近逐漸變得稀疏,斑駁愈加濃重了。
微微有一絲燥熱的風襲來,不久又變得涼颼颼的,我裹緊了衣衫,任由微冷的風使我的披散的銀色長發在舞蹈。走出了這條街道,冷清的街面終於變得熱鬧了起來,有幾個小販擺着攤子賣着豆腐,蔬菜,水果,記得昨天的晚餐還是前幾天在這裏買好的呢。
匆匆的路人對我絲毫沒有注目,一個個都低着頭,只顧着自己趕路。這一切都太熟悉不過了,在過去的十六年裏,你只要不是出去辦事,每隔兩三天就會帶我來這裏買好要吃的食材,小的時候,還會給我買上一些有意思的東西,有紙做的小老虎,有一些小小的叮叮噹噹的小鈴鐺,還有你親手給我做的竹蜻蜓——在我們的這片住宅樓的後面,有一片竹林。那些東西,我至今還收藏在我房間中一個帶鎖的木箱子裏,那是除了你之外,我最最珍貴的東西。每一次出來買東西的時候,你都會抿着嘴,像是一尊雕塑,等我自己和小販們討價還價,等回到家,你才悠悠的說道:這是鍛煉你的能力,萬一哪天我出去了你不至於餓死。
每到這個時候,我總會賭着氣,拿着我小小的拳頭在你身上撓痒痒:你好壞,你就不能說句話嗎。
其實我知道,你就是那般冷漠,除了面對我。
我好像是你心中的一束光,將你的心中無盡的黑暗照亮一條縫隙。
也許是平日裏你那些所謂的“鍛煉”起了效果,今天在買食材的時候我一點都不緊張,那些來源於我內心深處對陌生人的極度的恐懼感慢慢的淡漠了。現在我用來支付的東西是那個叫支付器的小玩意,只要在小販對應的掃描區掃一掃就可以買東西了。我看了一眼支付器,裏面是以一種叫做貢獻點的東西作為貨幣的,現在我和你的賬戶中還剩下一百來萬,而食材卻很便宜,真的是綽綽有餘了。我不知道你怎麼會有那麼多貢獻點的,也許是我心裏對貢獻點這個東西着實一點概念都沒有罷。
眼看着,就要走到大門口了——一道巨大的鐵門,寬度足足有三十來米,鐵門似乎從來都沒有打開過,因而上面生了一層厚厚的鐵鏽。我知道它的學名叫做氧化鐵,卻不明白為什麼你只是叫它鐵鏽,是你沒看過化學書嗎?
搖了搖頭,我沒有再去想它的學名,只是盯住了門口的保安,見他正在打着瞌睡,我心裏突然多了一絲僥倖,我凝視着牆壁上的一個紅色按鈕,要是能碰到那個按鈕,或許就能將這大鐵門打開了吧。好奇心越來越濃重,我實在忍不住了,一步一步朝着保安室走了過去,同時不斷祈禱着那保安不要醒來。眼看着越來越近,我手心漸漸地冒出汗來,同時開始質疑我究竟要不要這麼做了。
然而一股想要離開這裏的信念打敗了我的遲疑。我猛的一按,大鐵門緩緩的打開了,同時一陣轟隆的聲音傳來,那保安顯然被驚醒了,我連忙蹲下來,躲在保安室沒有窗戶的那一面。小心臟怦怦直跳,背後泛起了一片汗水,打濕了我的衣襟。
大鐵門慢慢開出了一條縫,我貓在崗亭後面,對着外面的世界無限的好奇,然而,在那條縫擴大的那一瞬間,我後悔了。
因為,在那高牆後面,是無盡的黃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