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類
時光如流水般，從指間溜走，卻沒有帶走焦慮和憂愁。隱藏在水面之下的，是隨時可能張開的血盆大口，下一個夜晚，不，也許下一秒，當那些衛兵忽然出現在眼前，死亡或是再一次成為祭品的命運會接踵而來。
再一次戰鬥嗎？顯然我已經失去了那種無法控制的能力，速度、力量、可以快速癒合的傷口，就像是一種借貸而來的禮物，在我仍然無法捨棄的時候便被強制贖回了。
那種可以用來搏殺的能力到底從何而來，對我來說還是一個未知的謎團。祭司在神殿頂部禱告的時候讚美了神和月亮；月亮和黑夜則是唯二監工們打心底里不願讓我接觸到的東西，那一天披在我身上的斗篷更加印證了這一點，除了遮擋光線之外，那種沒有美感可言的布料，再沒有第二種用處了。
可是在這之前，當無憂無慮還是我生活中的主旋律之時，記憶里那段美好時光之中，不論是面對深沉的黑夜，還是皎潔的月光，我從沒有獲得過那種能力和變化。日月星辰的交替變換，不過是一種尋常的場景罷了。
或是因為祭司的權杖，亦或是權杖和其它可能之物的疊加與碰撞。可惜現在權杖不知在何處，不然便可以用它那鑲嵌着藍色寶石的頂端，再一次接觸靠近心臟的位置，實驗這可能導致危險的想法。不過當時情勢緊急，完全沒有時間用來考慮這些問題。況且，逃跑的時候帶上那種東西，只能算是徒添一種不必要的累贅。
不管如何思考，等到月明星稀之時再離開這棵樹都是最明智的選擇。即使是面對可能到來的危險，也還有一絲反擊的機會。
勉強把視線撐開，棕褐色的毛髮和枝葉一起被輕風拂動，在斑駁的林蔭映襯下，略顯得有些蓬亂。身體大體上恢復了往常的樣貌，要稍微用力傳導才能感覺到肌肉的存在。若是把時針撥回一年前，這幅留下了如銅鐵般痕迹的皮囊，甚至會為我帶來一絲喜悅。
在這個命運未卜的時分，一股失落感不禁從中油然而生。明明已經思考了這麼久的時間，可是還沒有做好準備接受從前的自己。除了那個在盛大的儀式上被當作祭品的晚上，不是一直都這樣過來的嗎？
與其說是失望，更不如說是想要得到的慾望，和得不到的悵然若失。如果沒有那一天的近乎奇迹的事件，現在所失去的不過是一種未曾擁有的力量而已。
可惡！想到這裏，我用手掌在身後的樹皮上握出了一個不明顯的抓痕。
光芒還沒有消逝，向四周望去，才發現此處狀若木質的迷宮。高大的樹木直聳入雲，表皮帶着裂痕的樹根直插入地下。如果不是在高處，崎嶇不平的地面如同屏障一般遮擋了視線，很容易丟掉追蹤的獵物。
用於等待的時光總是漫長而又無聊的，太陽剛隱沒它的身影，我便耐不住寂寞離開了此地。強烈的好奇心和冒險精神驅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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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迫不及待的想要探索這片未知之地。
不過，漫無目的地遊盪了一段時間后，那種稍顯激動的心情很快就消失了。我發現，周圍的景色並沒有什麼太多的變化，便放下腳步，靠着一處斜坡稍作休息。抬起頭向上仰望，映入眼帘的只有一輪彎月，幾朵稀疏的雲在天上飄蕩。
這樣的時光沒有過多久，一股獨特的氣味混合在木材和松露的清新之中，從不遠處飄入了鼻腔，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嗅覺也早已隨着身體的退化，而逐漸變得遲鈍了。仔細感受，是那已經刻入了記憶深處的銅銹。
與此同時，枯枝斷裂的清脆聲，以及地面上乾枯樹葉的破碎聲，透過耳膜傳了過來。這是一隻體形不小的生物踩踏所引起的，而且很顯然，它已經離的很近了。寧礦城的衛兵？儘管我不願相信他們這麼快就循着痕迹找到了我，可是不管那個未知的生物是什麼，這種境況下已經沒有辦法再逃了。距離如此之近，我甚至可以感覺到它就在某個拐角處，一步步，正朝此地走來。
想到這裏，一股莫名的恐懼瞬時淹沒了我，心臟跳動的頻率頓時加快了起來，四肢開始變得軟弱，甚至沒有了可以用來逃跑的力量。胸腔的起伏變的更加沒有規律，緊張的情緒帶動着汗毛向上直豎，然而此時的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壓抑住呼吸，在不安中等待命運揭露它的薄紗。
“啊！”
突然，一聲尖叫從耳邊傳來，劃破了夜空下這恐怖、緊張而又靜的出奇的氛圍。
我冒險探出頭去，在小山坡的后的左側，只看到了一張從未見過的臉龐，蒼白的皮膚，披肩的黑髮，長袖的衣物，像是被流水塑造的身軀，以及和皮靴幾乎連在一起的褲子。這些只在文字描述中才會出現的特徵，把我心緒從恐懼和焦慮中抽了出來。
是人類！
可是那個人類用右手迅速拔出了一把匕首，向後退去，做出隨時準備攻擊的姿態。左手隱沒在側身旁，似乎還握着什麼東西，我看不太仔細，或者說，只是把手聚成了某個動作。
我轉過頭，朝她視線所在的地方看去。樹后，藏着一隻狼人，披在肩上的寬大斗篷，以及隱約可見的紅色爪印，加劇了我緊張的神經。就這樣，空氣中凝聚着一種焦灼的氛圍。
“不要亂動，否則我一個火球把你燒掉！”最終，還是那個人類先開了口，不過是用威脅的話來打破這僵局。
火球，那是什麼？我心理暗暗想着。
在不算明朗的月光下，需要仔細觀察，才能注意到那個狼人顯然並沒有理會這句話——???????斗篷邊緣的黑色，正在緩慢的向後褪去。
必須把那個人類救下來，這樣一個不算明智的想法在腦海中不斷徘徊。對此時的我而言，這個偶遇的人類就像是一把鑰匙，可能為我打開一個新的世界，通過這把鑰匙，才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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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了解隱藏在這個世界背後的謎團。如果她死了，去哪裏才能再找到一個人類呢？又或者，某一天自己遇到某種危險而意外死去，當我閉上雙眼的時候，整個世界將會如未知的黑洞一般把我吞噬。
對未知的恐懼和好奇心一起，使得我先前的想法越來越強烈。只有這個虛弱的身體和大腦不在同一條戰線上，失去了利爪和力量，使得我進步不前。
先前藏在月光和樹影下的狼人，身體開始扭曲和膨脹起來，撞擊着背後的樹木不停顫抖。這一幕刺激着我的慾望，可是那種力量終究沒有降臨至我的身上。正當我的心情被某種嫉妒和空虛擾亂之時，我注意到了那個狼人變得如畸形一樣，只有右腳膨脹了起來。看起來重心不穩，手臂關節處的骨頭漏了出來，大腦則是一副不完全發育的慘狀。
一種莫名的衝動和戰鬥的慾望，驅使着我不顧一切的沖了上去，把那個衛兵撲倒在地，用牙齒咬斷了它的氣管。那個異常巨大而又沒有規律的頭部，只有看起來保留了原狀的脖子支撐着。血液開始刺激着我，照着那個相對脆弱的連接部，瘋狂的咬了下去，重複的動作幾乎使我失去了理智。
突然，一陣劇痛從臉部傳來，在倒下的狼人血液裏面，有種異樣的東西，腐蝕着我的皮膚和血肉，那種直擊我的神經，把我從瘋狂中拯救了出來。大腦一片空白的我，在某種意識的驅使下站了起來，兩眼空洞的望着前方。
“你沒事吧？”
一個這樣的聲音在耳邊徘徊，這樣包含着某種關心的呼喊，不知道已經是第幾次了。我轉過身去，只看到了那個人類，帶着某種好奇的目光看着我，胸膛略微的起伏着。顯然這樣的場面，也讓她受到了驚嚇。
我想開口，卻想不到什麼可以說的話，在強烈刺激下失去的意識，此時依舊沒有能夠回到思考的正途上來。
“你和那個狼人是同類吧？為什麼要幫我呢？”
說完這句話后，她便不再開口了，四周只剩下沉寂。
侵蝕着肉體的刺痛，伴隨着血液從臉上滴落，刺激的信號幾近傳遍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把我從無意識的迷茫中帶離了出來。
“我雖然也是狼人，不過我對人類並沒有惡意。”
“人類？哦，不過我還是很好奇，你為什麼要幫我？”
“我只是在幫我自己而已，這個衛兵是為了抓我才到這裏來的。”說完，我停頓了一小會兒，仔細的觀察着她的表情，“如果我不把他的脖子咬斷的話，見不到明天太陽的狼人就會是我了。”
“這些衛兵在追蹤你？”講這句話的時候，雖然語氣里依舊充滿疑問，不過此時這個人類的表情顯然變了個樣，“跟我來，這些問題留到明天，等你看到太陽再說吧。”
還沒等我發出疑問，她便轉身逕自的跑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