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狼狽為奸

他這番話一說，景天等人不由相顧愕然，景天說道：“羅如烈不在總舵？那他去哪裏了？”

那人說道：“羅堂主率領堂中精銳去了唐家堡，大概七八日前走的。”

雪見沒想到自己千里迢迢趕來德陽找霹靂堂報仇，竟然撲了個空，氣得重重一跺腳，罵道：“這個混賬！他又跑去唐門做什麼？難道他害的唐門還不夠嗎？”心想早知羅如烈數日前遍趕往唐門，他們又何必白跑一趟。

景天問道：“你們霹靂堂是不是還有一個老道士？他是不是也跟着羅如烈一起去唐家堡了？”

那人一驚，說道：“你怎麼會知道那個道士？這件事堂主嚴令我們不可外傳，一直是堂中機密……”

“別廢話！快說，他去哪了？”雪見喝問道。

那人說道：“那道士沒有跟羅堂主一起去唐家堡，他早在半月前就已經離開，還帶走了大批弟子，據說是去蜀山了。”

景天驚道：“他去蜀山了？去蜀山做什麼？”

那人搖搖頭說道：“這就不知道了，那道人自從來到霹靂堂就一直十分神秘，除了羅堂主，誰都沒有跟他說過話。羅堂主也是叫我們必須聽他的吩咐，決不許違抗，否則必將重處。半月之前，羅堂主忽然召集堂中大批精英弟子，讓這些人跟隨那道人出去，至於去哪裏做什麼我們也不敢多問，只是捕風捉影聽到一些消息，說是往蜀山方向去了。”

景天雪見沉吟不語，兩人都想這道人必定是要對蜀山和徐長卿不利，一時有些拿捏不定，不知是先回唐家堡找羅如烈報仇，還是先上蜀山相助長卿他們。

那人見景天等人都不說話，小心問道：“不知三位還有什麼吩咐？你們到霹靂堂來，是來找羅堂主的嗎？”

雪見瞪了他一眼，說道：“是又怎麼樣，你想給羅如烈出頭嗎？若是如此就不必多說，亮兵刃就是！”

那人趕緊道：“不不，您千萬不要誤會……實不相瞞，我早就不想在霹靂堂幹了，可是他們一直都不放我走……今日我本想偷偷潛出總舵，不想被鍾舵主發現，險些丟了性命……如果不是三位出手相救，我此刻早已經是一具焦屍了。”

景天見這人說話坦誠，想來也不像作假，而且剛才他與霹靂堂決裂那一幕自己也看見了，便道：“既然這樣，我們有些事情想問你，反正你不打算留在霹靂堂，不如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們。問完之後我們便讓你離開，怎麼樣？”

那人喜道：“當然，當然！三位想問什麼，兄弟楚江東一定知無不言！”

景天心想原來這人叫楚江東，問道：“那道人究竟是什麼來歷，他和你們羅堂主是什麼關係？”

楚江東說道：“那道人究竟是什麼來歷……這我們也不清楚，只是聽堂主稱呼他為邪劍仙。”

“邪劍仙？”景天心想那道人渾身邪氣，不倫不類，叫這三個字倒確實名實相副。

“他大概是一年前來到堂中的。自從幾年前雷老堂主失蹤之後，羅堂主就繼承了霹靂堂主之位。他野心極大，自從上任之後立即定下各種苛捐雜稅，徵收德陽以及附近村鎮的銀錢，用以製造大量火器。幾年來，霹靂堂四處征戰，吞併了大大小小不少的門派，實力也增強了許多。但是羅堂主最想要的，還是能吞併西川蜀中的唐家堡，成為武林第一大派。”

“當今武林中最為強盛的兩大門派，便是霹靂堂與唐家堡。兩派自成立至今，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如今羅堂主突然要與唐門開戰，這絕非易事。羅堂主自己也清楚，霹靂堂外家武功固然巔峰造極，但是內功始終非我所長，儘管堂中火器犀利，但唐家堡的毒藥也是威震天下，因此羅堂主一直不敢貿然對唐門下手。”

“然而就在一年之前，那道人忽然來到堂中，他自稱仙人，還傳授了堂主一門仙術心法，名為神火功。這套功法威力極強，而且修鍊起來事半功倍，內功幾乎一日千里。羅堂主大喜過望，立即將之奉為上賓，對其禮敬有加，同時下令讓堂中的弟子們也開始修行這套神火功。短短几月，霹靂堂中的弟子和各分舵的舵主都功力大增，只是這神火功雖然威力強大，但是……但是……”楚江東忽然吞吞吐吐，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雪見哼道：“但是會把人變成噁心的妖怪，對不對？我說那些傢伙怎麼會突然變成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果然是這個老道在作怪！”

楚江東大吃一驚，說道：“這、這您也知道？唉不瞞您說，確實如此，我正是因為不想被那老道變成妖怪，這才……”

景天說道：“那邪劍仙為什麼要傳授你們這套功法，他有什麼目的？”

楚江東說道：“他自然是有目的的，就是蜀山。”

景天雪見互看一眼，均想果然如此。楚江東繼續道：“蜀山仙劍派是天下修仙門派之首，我們霹靂堂固然強大，卻也只是普通江湖門派，對蜀山連看都不敢多看一眼，更別說打他們的主意了。但是那邪道人法力極強，他說只要羅堂主願意幫助他，他必定能令霹靂堂攻陷蜀山。羅堂主自然欣喜，與他一拍即合，兩人便開始謀划如何一步步攻陷唐門和蜀山。”

“從那之後，霹靂堂便派出人手，想方設法在唐門內部發展下線，終於得到消息，據說唐家堡掌門人唐坤忽然一病不起。羅堂主認為這正是攻打唐門的天賜良機，於是立即對唐門宣戰，這一戰將唐門打得大敗虧輸，連掌門唐坤也……”

“閉嘴！”雪見大怒，狠狠一腳踢在楚江東胸口，將他踢翻了一個筋斗，重重摔倒在地。

景天生怕雪見盛怒之下將這人殺了，趕緊說道：“好了好了，這一節不必提了，後來又怎樣？”

楚江東被踢得七葷八素，好一陣才慢慢起身，也不知自己哪裏說錯了話得罪了這位脾氣火爆的姑娘，對她連連作揖道：“小人失言，姑娘恕罪！”

雪見哼了一聲，轉過頭不去理他。楚江東繼續道：“後來，唐家堡主動求和，願意獻上門中毒藥秘方，羅堂主這才同意暫時停戰。自那之後，羅堂主和那邪道人便逐漸將矛頭轉向蜀山，開始謀划對蜀山的攻勢。可是具體究竟如何，只有羅堂主和一些高層弟子知曉，我們便不得而知了。”

“狼狽為奸！”雪見罵道。

景天等人沉吟片刻，心中一時都拿不定主意。雪見說道：“那現在你們總舵里還有多少人？”

楚江東說道：“只剩下一些霹靂武士留下看守，但是人不多了。幾乎所有人都被羅堂主和那邪道人帶走了。其實在那邪道人臨走之前，曾經吩咐過羅堂主沒有他的傳信不要擅自行動，但是就在幾日前，羅堂主忽然收到唐門臨時掌門送來的信箋。我們不知信中內容是什麼，只知道羅堂主看信之後勃然大怒，立刻便召集了剩下的弟子，往唐家堡去了。”

雪見心想一定是三叔公覺得三屍三蟲將成，於是重新對霹靂堂宣戰，羅如烈這才怒氣沖沖地帶人殺向唐家堡。這麼一來，或許他們現在正在唐門血戰，現在若立即趕回，說不定剛好能與他撞上。

正猶豫間，景天輕輕哀嚎了一聲，雪見低頭看去，卻見龍葵正在施法給景天療傷。她對幾人的問話對答毫不在意，從始至終心思都在景天身上，只是她的治癒術雖能止痛，卻無法解這火毒。

雪見對那楚江東說道：“你馬上帶我們去找解藥！找到便放了你，找不到就殺了你！”

楚江東不敢違抗，帶着景天等人往大殿方向而去。霹靂堂總舵內道路異常複雜，且埋伏着各種極厲害的機關消息，外人闖入自是兇險非常。好在楚江東對道路極為熟悉，沿路避過各方哨卡，七拐八拐，帶着幾人來到大殿之中。

這大殿建得十分寬闊雄偉，牆壁都是由厚實的鐵磚鋪成，堅固無比，卻透不進一絲光亮。四周燃燒着幾個火架，空氣中瀰漫著陣陣火藥和鮮血的氣味，幾座鑲嵌鐵環的大柱子分立兩排，直通到王座之上。而王座左右是兩隻黑鐵雕成的巨獸，眼中燃燒着金黃的火焰，凶面獠牙，凜氣逼人。

楚江東說道：“解藥就藏在羅堂主的王座之下，需要機關啟動。”說著往王座方向走去。

雪見立即攔住他，說道：“等等，你告訴我機關要怎麼啟動。”楚江東說道：“將王座兩邊鐵獸的左耳各自向右轉動一圈便可。”

雪見對景天說道：“你看住他，我去啟動機關！”說著兩三步奔到王座之上，依言將兩隻鐵獸的左耳挨個轉過一圈。只聽身邊傳來咯噔一聲響，那王座頓時分成了兩半，從中間露出一個鐵匣子。

雪見從口袋中掏出鹿皮手套戴上，小心的捧起鐵匣子走下王座說道：“就是這個嘛？”

楚江東接過鐵匣子，轉動了幾下樞紐將匣子打開，露出了兩個瓷瓶，說道：“這便是火毒的解藥，紅色的外敷，白色的內服。”說著將瓷瓶打開。

“諒你也不敢騙我們！”雪見哼了一聲，伸手拉過景天，將紅色傷葯小心敷在他手臂上，動作極是輕柔，與平日裏舉止大相逕庭。景天頗感意外，望向雪見，卻見她一對明眸柔光盈盈，滿是關切看着自己傷處，心中頓時泛起一陣暖意，不自覺面露微笑。

雪見敷上藥后抬起頭，景天正一臉傻笑地看着自己，微微一怔，忽地想起自己方才溫柔之色竟溢於言表，面上一陣緋紅，罵道：“傻笑什麼！還不趕緊把解藥吃下去！”

景天說道：“雪見，你對我真好……”

“少、少臭美了！誰要對你好！”雪見一腳踢在景天小腿上，別過頭不去看他。

景天手臂敷上紅葯之後傷痛立消，當即將白色解毒藥放入口中吞下。片刻之後，內息便已恢復如常，手上焦腫也慢慢褪去。

“哥哥，你怎麼樣？”龍葵問道。

“嗯，沒事了，已經不痛了！真神奇，這解藥果然厲害！咱們帶在身上，今後遇到霹靂堂的人就不怕了。嘿嘿，賺到了~”說著把兩個瓷瓶都拿了起來，蓋上蓋子，小心翼翼收在懷中。

雪見轉過頭說道：“才剛脫險，又開始貪心了，真沒出息。”眼睛向那鐵匣中一撇，忽然看到匣底放着一本薄薄的冊子，封皮上端端正正寫着“毒經”兩個字。

雪見看到這字跡筆體，頓時渾身一震，將冊子拿起翻開一看，只見扉頁上書：“不肖唐坤，蒙先輩垂青，得承唐家堡掌門之位，事輕葭莩，功薄蟬翼，有愧唐門列祖，特集畢生之學，將唐門毒術精要作於此書，傳襲後世，願後輩勤學精練，不使秘術蒙塵。”將書頁翻過，果然裏面記載着唐門各種毒藥和解藥的秘方，以及唐門毒功要訣和破解之術。書中字跡瘦勁清峻，朴茂工穩，正是自己爺爺唐坤的筆跡。

景天見她神色有異，問道：“雪見，那是什麼？”

雪見說道：“這是我爺爺親手寫的毒經，裏面都是唐門不外傳的機密。難怪唐家堡被打得這麼慘，果然是有內鬼偷了爺爺的書，悄悄交給了霹靂堂。”

雪見將書一頁頁翻過，見最後幾頁仍然是一片空白，上面沒有任何字跡，想來是唐坤還沒有寫到這裏便已經過世。她對爺爺感情極深，忽然見到了他親手寫成的冊子，心中一酸，又險些掉下淚來。

景天寬慰道：“雪見，別難過了。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裏吧。”

雪見嗯了一聲，從懷裏取出一方絲帕，將冊子小心翼翼包好收到了懷中。她對唐門毒功和毒藥沒有絲毫興趣，卻知這本冊子乃是爺爺畢生心血，無論如何也不能落入仇敵手中。

景天說道：“羅如烈不在這裏，那我們去哪裏找他呢？”

雪見思量片刻，說道：“這樣吧，我們先回唐家堡看看，說不定他們現在就在那裏。”

景天點頭道：“也好，如果他們跟唐門打得兩敗俱傷，我們正好趁機殺了他，給你爺爺報仇。”

雪見轉頭對楚江東說道：“你帶我們出去吧，出去之後你愛去哪去哪，我們各走各路。”她見楚江東拿出解藥救了景天，對他語氣也緩和了些。

楚江東應了一聲，帶着三人往密道口走去。景天轉過頭環視一圈，正看到王座旁有一排刀架，上面擺着十餘把各式各樣的寶刀，琳琅滿目，甚是壯觀。

雪見招呼道：“景天，你看什麼呢！還不快走！”

“嗯，這就來……”景天剛要跟上，忽然一怔，兩眼直直看向那刀架，似乎看到了什麼極不尋常的物事。

雪見不耐煩道：“你幹嘛呢，磨磨蹭蹭的，趕緊過來！”景天指着刀架說道：“雪見，你看那……那是不是紫萱姐的刀？”

雪見一驚，順着景天手指方向看去，果然望見刀架中掛着一把漆黑狹長的苗刀，連柄帶鞘通體筆直，威壓逼人。景天上前將那苗刀摘下，鏗一聲拔了出來。剎那間一股寒意溢向四周，刀鳴經久不絕，但見刀身血光隱隱，殺氣竟能攝人心魄。

雪見對紫萱佩刀印象並不十分深刻，卻也覺得無比眼熟，驚道：“不會吧，真是紫萱姐姐的刀嗎？”卻見景天一揮手將刀斬出，一道血光劃過，鏗鏘兩聲，將刀架上兩把長刀連着刀鞘一齊劈斷，掉落在地。

“絕不會錯，這就是紫萱姐的巫月神刀！”

雪見頓時心下一片冰涼，與景天對視一眼，喃喃道：“紫萱姐姐的刀為什麼會在這裏，難道……難道……”她不敢再說下去，景天卻已經猜到後面的話：難道紫萱已遭了霹靂堂的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