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聰明反被聰明誤
當李秦再次睜開雙眼，已是身在一座破廟之中了，廟內供奉的不知是何處的土地爺，石像上的裂縫也在昭示着此處已荒廢許久。身側不遠處有抹嫩綠蒼翠之色映入李秦的眼睛。
台上的青苔瞧着便喜人，只是一看，李秦便覺得身上的疼痛好了不少。
一雙白靴正巧巧地踏在李秦所觀青苔之上，李秦皺了皺眉頭，微微生出些不滿之意。
靴子不大，約莫是個女子，正如此想，一句千嬌百媚地低呼，便讓李秦心臟陡然一縮，“哎呀呀，殿下，你終於醒了，可心疼死奴家了。”
李秦抬頭，視線逐漸上移，白褲，白衣，一身皆白，只有系腰的玉帶上略帶了抹綠色，再往上瞧，一馬平川，之後便是一截細長白嫩的脖頸，咽喉處略有凸起。
等等，男人？李秦身上突然泛起冷意，與此同時嘴裏湧出一股酸澀的感覺，直鑽他的牙根，沒多久，便覺得腮幫子都泛起酸澀之感。
一陣低吟，聽在李秦耳中卻再沒了那千嬌百媚之感，李秦愕然看到那纖細的脖頸開始泛起紅暈，紅暈直直往上而去，李秦的視線順着那抹飛速向上擴散的紅向上移動，那抹緋紅飛快地衝上那人的臉頰，甚至連稀疏的鬍渣都似乎染上了紅色。
李秦只覺得眼前天旋地轉，閉了雙眼，仍是一陣發黑，他擺着手連聲道：“別別別，你別過來，你別過來，別！”
那男人恨恨地一跺腳，舉手投足，一身的媚態，低啐道：“沒良心的！”仍是嬌媚的女聲，這一聲卻讓李秦牙根都打起顫來，慌忙地睜開了眼，拖着受傷的身子，屁股艱難朝後挪動了幾寸。
那男人卻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又是輕叫了一聲，“哎呀，怎麼忘了這事兒！”
李秦默然深吸了一口氣，卻也不再後退，他的手摸了摸身後的牆根，似乎感到一陣心安，不是不想退了，實則是沒法子再退了。
那男人將食中二指伸入領口，隨後李秦便見那人捏住什麼東西似的，食指微微曲起，在啵的一聲輕響過後，一張薄若蟬翼的皮膚便被那人揭起，那層皮，原竟覆蓋了脖頸同整張臉，此刻，這張麵皮摘下，李秦方才得見真容。
李采漪，魔教十二眾的巳位，代號“蛇”，此刻麵皮摘下，那從脖頸一直綿延到臉頰的紅便愈發顯眼，像是日落時的雲。
李秦怔了片刻，臉也騰地紅了起來。
李采漪媚眼一瞪，李秦自知失態，低下頭去，捂住腹部，似乎此刻才想起來自己是帶傷之身。
“你中毒了。”
“嗯。”
“什麼叫嗯？你就是這麼回報你的救命恩人的？小弟弟你可不乖啊！”
很奇怪，隨着入世和習練范荼武功逐漸開始解放心性的李秦，一到李采漪這裏，便又變回了那個剛出江湖的小和尚，紅着臉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被李采漪一陣搶白，李秦也只是紅着臉捂着腹部傷口，不發一言。
“喂喂喂，怎麼不說話呀，小弟弟~”弟弟兩個字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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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刻意地拉長音調，李秦忽想起什麼似的，憤然開口道：“我才不是小弟弟！”
“你不小，難道姐姐小呀?你倒是說說，你哪裏比我大了？”
李秦微微仰起頭，眼睛不自覺撇過李采漪胸口，暗道了聲奇怪，在記憶中，那裏的風景應該很是壯闊才是。
李采漪似乎有意調笑他，見李秦沒說話，蓮步輕移，走至他身邊緩緩蹲了下去，李秦仍保持着仰頭的姿勢，幾縷青絲猝不及防撩過李秦面額，他慌忙中朝後躲去。
“咚”的一聲，李秦的後腦勺結結實實撞在了廟牆上。
李采漪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勾住李秦下巴，臉上再次泛起如飲酒過後的紅。
“殿下，要不要奴家看看，你到底哪裏大得過奴家呀？”
如麝似蘭的氣息像一團霧，輕輕撲在李秦的臉上，李秦閉上眼，默念佛經靜心。
“小僧唐突了，是姑娘大，姑娘哪裏都大，小僧哪裏都小，特別是年齡一塊兒，小僧絕然是不能及的。”
李采漪眉目間閃過一絲羞惱，只是很快卻又變作媚意，“你不是都還俗了嗎？怎麼還自稱小僧？你看你的頭髮，哪裏有一點佛家僧人的模樣？我還聽說你開始喝酒了，你告訴我，你們寺的方丈是沒教過你佛門幾大戒律嗎？”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頭坐。我修不修佛，與我的頭髮無關，也與酒肉無關。”
一根白嫩若蔥根的手指輕輕點在李秦額頭，“連我這個邪魔外道都聽不得你的歪理邪說啦！”
說罷，李采漪終是起了身，找了一塊離李秦不遠也不近的地方坐了下來。
李秦倚着廟牆，坐直了身子，閉眼內視一番，放下心來，只是外傷，內臟丹田等俱未受傷，而且體內餘毒也被李采漪清的一乾二淨。
李秦睜開眼，便對上了那雙秋水般的眸子，眸子的主人屈膝抱腿而坐，此刻將下巴擱放在膝蓋上，正饒有興緻地盯着他看。
他沉默一會兒，開口詢問道：“我們現在是在何處？”
沒有聽到答覆，對面的李采漪仍只是盯着他看。
李秦皺了皺眉，輕輕咳嗽幾聲，重複了一遍問話。
“日月潭。”
李秦瞪大雙眼，一臉地不可置信。
“日月潭？”李秦自己都能聽出自己那趨於變調的聲音。
李采漪卻狡黠一笑，“騙你的。”
李秦嘆了口氣，也鬆了口氣。
“我們雖然不在日月潭，卻也有些危險，你已經昏睡兩天了，這些天，為了給你祛毒，防止毒素蔓延，我沒敢走出太遠，料想此時朝廷那些人也應該知道你和教主分道而行了，估摸着現在正找你呢，聽教主傳信，朝廷從皇宮大內派出了一個善於追蹤的高手，我們行程若在一個地方待的時間超過三日，便有被追上的風險，現在你醒來了，正好，也可以走了。”
李秦點了點頭，說道：“那事不宜遲，我們動身吧。”
見李采漪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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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他，李秦擺了擺手，手撐地，緩緩站起了身子。
李秦先行跨過門檻，廟外無風，天空澄澈無雲，李秦側過頭，對着後面輕聲說了一句“謝謝。”
李采漪嘴角輕輕勾起，起身拍了拍衣上的塵土，開口卻無聲，“不用謝。”
…………
高羸遍尋無獲，卻也不動怒，嘴角泛起莫名奇妙地笑意，他想起了聖上交付給他的那個錦囊。
錦囊上只有四個字——“暗中相護”。
“有意思，有意思，范荼還真有兩下，有他這位盡忠職守的前朝忠烈護着，哪裏還需要我出手呢？聖上啊，您這道御令，着實有趣，世人都道被我高羸追蹤的人，大多沒什麼好下場，只因我追蹤只為拿人或殺人，故而范荼察覺之後定然會想着讓李秦擺脫追蹤，可您這次偏偏讓我救人，聖上，您在想什麼呢？”
突然，高羸像是想通了什麼關竅似的，放聲而笑，“秒啊，秒啊！”
高羸停下笑聲，面朝長安，神情狂熱的行跪拜禮，高呼道：“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
長安城，又下了一場新雪，白日裏，新雪便分外刺眼，一身明黃龍袍的女子帝王，站在大明宮外，緊了緊裹在身上的狐裘，朝着遠處輕輕呵了一口氣，白茫茫的霧氣只一會兒便消散在空中，她笑了笑，望着南方，目光越過千萬里山河。
“你這隻老狐狸，興許要害苦你的主子了，你說是不是啊，小狐狸？”
她用手指輕輕點了點身上那件狐裘，隨後轉身朝着殿內走去。
隨行宮女太監默默跟在身後，不發一語，殿外，百官站立雪中，無人敢插一語。
…………
范荼行至洞庭湖停步，望向湖中一處亭子，那處亭子也怪，無依無靠，沒有能夠連通石亭的木橋石棧，似乎造那亭子的主人，便沒有讓遊人歇腳賞景的想法。
范荼撩起白衣下擺，足尖輕輕一點，如風中輕羽，幾個起落，腳尖踩起湖中片片漣漪，便盪至湖中石亭。
石亭中有一石桌，桌上擺放了一副茶具，不知是何人所留，茶壺中尚自冒着熱氣，四個石墩座椅前分擺四隻茶杯，杯中清茶也隱約氤氳起一團極細的霧氣，盤旋着消散在空中。
范荼隨意挑了一個石墩坐下，也不喝茶，坐在那裏，手指輕輕叩擊石桌。
“范某人來了，還請日月潭二位潭主出來一見，范某人有要事相商！”
聲音不大，范荼毫不擔心那二人會聽不到他的言語。此處石亭，建造之初便是為了傳聲。通過真氣，輔以特定手法叩擊石桌，便能將聲音傳入日月潭中。
湖中石亭旁的湖水，似乎沸騰一般翻滾起來，沒一會兒，石亭中那張石桌響起機簧之聲，幾個杯子移位，下方出現一個黑悄悄的洞口，一枚竹簡彈出，巧巧落在石桌之上。
范荼拾起竹簡，隨意瞥了一眼，笑了起來。
竹簡上有兩個字，頗為有禮。
“請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