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婚
三月的建安城還有些涼意未消，這時候人們都喜歡在茶攤上喝碗熱茶去去寒意。
景侯府掛滿紅綢，門口人來人往，一派喜慶之色。
今日是景家小侯爺景初的大喜之日，以景侯的威望，不論是真心祝賀，還是藉此攀關係，都應該多如牛毛，現在卻只有寥寥幾十人。
“唉，這可真是落魄了，明明是喜事都沒有多少人來。”
這些高門大戶人家的事情，總是能成為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一家茶攤正聚着一些人談論此事，當然有些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催着人說一說。
“聽說這次景侯爺到邊境平亂，戰場上延誤戰機，險些釀成大禍，皇上一怒之下把景家趕出建安城，這不辦完婚事就得走了。”
侯爺景雲楓可是打仗的一把好手，在朝中與丞相林惠之一文一武輔佐當今聖上已有二十餘年，幾乎是戰無不勝。這次險敗胡人，皇帝當即大怒，景雲楓還未回京，便下了聖旨趕景家出建安城。
帝心難測，饒是戰功赫赫又如何？
“我還聽說啊，景小侯爺娶的是奉城守將之女，門不當戶不對啊。看來皇上這回是生大氣了，要放棄景家了，不然怎麼不得給小侯爺指一個公主或者郡主。”
“胡扯，皇上要是真放棄景家，還不得削爵，這沒削爵就是還有機會。”
“景侯爺戰功赫赫，這次不是也贏了嗎？真弄不明白皇上做什麼發這麼大火。”
一群人吵來吵去，手邊一碗茶，管你什麼國家大事，朝堂爭鬥，亦或是官家秘辛都只是茶點而已。
景府這邊辦喜事，另一邊林丞相的府邸也很熱鬧。
“恭喜丞相，如今景侯被皇上趕出建安城，朝堂之上誰還能與您較量。”
丞相林惠之的府邸聚集了同他一黨的官員，也不乏有一些看準風向來奉承的。
“是啊，如今皇上先貶了景侯爺，又賜了一個普通家世的姑娘給景小侯爺，這擺明了就是放棄景家了，至於不削爵，無非是看在他景雲楓立過不少戰功的份上，安撫軍中將士的心罷了，景家已經沒戲可唱了。”
一群人附和着，林惠之氣定神閑的坐在那裏，不贊同也不反對，任由那些人說。
景家這邊洞房外吹吹打打，還是很熱鬧的樣子。
“月瑩，人都走了嗎？”江若瑤聽到關門的聲音，問道。
月瑩跑到門口，透過縫隙向外看了看，“都走了，小姐。”
江若瑤一把扯下蓋頭扔到一邊，倒在床上入眼都是紅色，紅綢掛滿整張床，看得江若瑤心煩，索性又坐起來：“月瑩，給我倒杯水吧，成婚可太累了。”
月瑩趕緊去桌子邊倒了杯水遞給她，江若瑤接過來一飲而盡，讓月瑩再到一杯。
“小姐，您餓不餓，這裏有點心看着很好吃的樣子。”
半月前，江若瑤接到賜婚聖旨，讓她即刻啟程前往建安城完婚。三日前，江若瑤一抵達都城建安就被送到宮裏，從宮裏出嫁，一應事務由皇後娘娘着手辦理。
今日大婚，江若瑤被折騰了一天，都沒吃什麼東西，月瑩怕她餓着，見桌子上有點心就一起端給江若瑤。
江若瑤確實有些餓，就拿起一塊吃起來，沒想到這點心味道不錯，又拿起一塊塞給月瑩，嘴裏模糊不清的說道：“你也吃，這個挺好吃的。”
“小姐，您慢點吃。”月瑩怕江若瑤噎到，就拿着茶杯在一旁候着，江若瑤邊吃邊讓月瑩跟着她一起吃。
江若瑤和月瑩吃了半盤點心后，有些飽了。月瑩將點心放回桌子上，給江若瑤倒了一杯水。
月瑩一轉身，江若瑤一隻腳搭在床沿上，另一隻腳自然落下晃來晃去，活脫脫一個山大王的樣子，月瑩將茶杯遞給她。
江若瑤喝了一口茶，環顧四周，長長嘆出一口氣。
“小姐，您沒事吧？”月瑩知道江若瑤不願意嫁過來，可是皇命難違，她還記得江若瑤接到聖旨的那一天，在窗邊坐了一夜，只是靜靜坐着，不說話也沒有流淚。
“沒事，就是覺得老天對我還不錯，沒人讓我有個心上人之類的，否則我可虧大了。”江若瑤扯扯嘴角，說不難過是假的，自己還有未完成的事，如今可能做不到了。
燭光溫熱，紅綢滿帳，滿眼的喜慶之色，卻難掩心中悲涼。
想想都覺得可笑，兩個素不相識之人，揭開蓋頭那一刻才是第一面，被一紙婚約束縛在一起卻無可奈何。
“小姐，您是不是還想着當將軍的事情，要是沒有這件事，您說不定就可以。”月瑩沒有接着往下說，她知道江若瑤為了成為將軍付出了很多，那時候練武每天都帶着一身傷回來，還要被其他兩位小姐欺負，江若瑤從來不覺得苦，反而每天都很開心。
“說不定我現在也可以啊，小月瑩，你放心吧，船到橋頭自然直，我會找機會的，不過就是重頭再來一次，沒事的。”江若瑤拍拍月瑩的頭，安慰道。
其實她心裏也沒底，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完成這件事，但看到月瑩因為擔心她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也只能這麼說。
“可是小姐。”
“噓，有人來了。”月瑩還想說什麼，江若瑤打斷了她，外面傳來腳步聲。
月瑩趕緊將茶杯放回桌子上，又幫着江若瑤蓋上蓋頭整理衣服。
“你們不必進來了，早些去歇着吧。”景初並沒有走進內堂，而是在外堂的桌邊坐下。
“是，少爺，還請少爺別忘了喝交杯酒，奴婢們就不打擾了。”
景初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又揉了揉自己的額頭，看樣子有些疲累。
“你也出去吧。”景初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對月瑩說道。
月瑩出去后，屋內一片安靜。
江若瑤蓋着蓋頭看不見外面，只能豎著耳朵聽動靜，可除了倒水的聲音也沒有其他了。
過了一會兒，江若瑤聽到腳步聲，她微微低下頭透過蓋頭縫隙看到景初停在她面前。
一雙修長的手抓住蓋頭的兩側，緩緩將其掀開。
燭光輕晃，紅綢微動，映得景初和江若瑤的臉都有些紅。
傳聞這位景小侯爺面冠如玉，翩翩君子，今日一見傳聞不假。
不過江若瑤還是攥緊了拳頭，人不可貌相這句話她體會頗深，如果他敢亂來就不能怪她手下不留情了。
江若瑤出嫁前她母親跟她說了閨中之事，可她心裏這坎還過不去。
“夫人，不必緊張，今日大婚事情繁多，夫人也累了，不如早些休息吧。”景初看見江若瑤握緊的手，笑笑說道。
說罷，景初便走到一旁寬衣解帶，看樣子是真的打算睡了。
江若瑤站起身走到另一邊，對這銅鏡拆自己的發冠，首飾。待她收拾完，一轉身景初已經蓋着被子躺在床上了。
幸好景家的床夠大，否則景初佔着外側的位置，江若瑤也不好跨過他躺倒里側。
江若瑤吹滅蠟燭，從床的一邊慢慢爬上床，躺下后輕輕呼出一口氣，只是只有一床被子，還蓋在景初身上。
今日確實有些累了，江若瑤沾上枕頭困意就洶湧襲來，已經顧不得被子了，轉身背對着景初就準備夢遊周公去了。
夜色正濃，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加深了建安城三月的涼意。
剛剛穿着厚重的婚服不覺得冷，現在只着單衣就有些涼意，江若瑤打了個寒顫，但卻沒有睜眼，睡意已經徹底把她的打敗。
“夫人，不蓋被子的話怕是會着涼的。”
江若瑤都要睡著了，景初突然出聲，她還以為在夢裏，模模糊糊只聽到什麼被子，她隨便摸了幾下，沒有摸到被子就睡過去了。
“小姐，小姐。”
江若瑤抬手揉揉眼睛，發現是月瑩在叫她，迷迷糊糊的坐起來。
嗯？自己昨天晚上好像沒蓋被子啊？
“少夫人。”
江若瑤這才發現床邊除了月瑩還站着好幾個丫鬟，手裏拿着衣服和梳妝用的東西。
“小姐，她們說是來伺候您穿衣服的。”月瑩低聲在江若瑤耳邊說道。
不愧是景侯府，穿衣服還要這麼多人伺候。
江若瑤尷尬的笑笑，找了個理由將她們趕了出去，這麼多人伺候自己穿衣服，江若瑤想想都覺得不自在，就只留下月瑩幫自己。
原本散下的頭髮要被朱釵盤在頭上，要穿上廣袖華服，走路要端着，還要小心翼翼免得踩了衣角。
月瑩一邊給江若瑤梳頭一邊問道：“小姐，您怎麼了？心不在焉的。”
“啊？沒事，起得太早還沒睡醒。”江若瑤打了個哈欠，說道。
“小姐今日要去給景侯爺奉茶，幸好不必到宮裏謝恩，否則起得更早。”
江若瑤點點頭，心裏想被子如果不是自己睡得忘乎所以搶過來的，那就只能是景初給她蓋上的，結合昨晚景初的樣子，他似乎確實是個不錯的人，只是她總覺得景初這人哪裏有問題，卻一時間說不上來。
“少夫人，現在用早飯嗎？”
江若瑤點點頭，眼睛放光，肚子確實開始抱怨了，她走到桌邊坐下，等着丫鬟將早飯端來。
桌子上還擺着酒杯酒壺，上面還放着喜字，杯中還有倒好的酒。
“夫人醒了？”景初從外面進來，臉上笑意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