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夏雨晴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她的父親夏學農,沒有工作,在家裏畫畫。前兩年加入省美術家協會,算是個畫家,但至今並未畫出什麼驚世之作,賺的錢有時候還不夠自己買畫具。
年輕的時候,他一直嫌“夏學農”這個名字土氣,給自己起了個藝名叫“夏天”,他們那個圈子裏的人一般習慣喊他“夏天”,偶爾鄰居們在一起聊.騷、開玩笑,也喊他夏天,但家裏人還是習慣喊他學農。
夏雨晴的奶奶馮玉香格外疼愛夏學農,因為她覺得,自己這個兒子小時候過的特別苦,特別可憐。夏雨晴聽奶奶講過幾次,父親剛出生不久,爺爺夏振江就被派往外地工作,一去就是六七年,期間很少回來。
那個年代缺衣少食,日子過的很艱難,夏雨晴的太爺爺常年卧病在床,吃喝拉撒全要太奶奶照顧,身邊離不得人,家裏就奶奶一個勞動力,勞動力少掙的工分就少,分的糧食常年不夠吃。
夏振江寄回來的工資,大都用在給夏雨晴的太爺爺治病上,馮玉香和夏學農常年吃不飽,夏學農常常餓的抱着馮玉香的腿哭着要東西吃。馮玉香既要去生產隊上工,又要照顧年幼的兒子,還要幫着夏雨晴的太奶奶伺候太爺爺,每天忙的焦頭爛額,很少有時間關注夏學農,更別說給他細心地照顧。
夏學農五歲的的時候,夏雨晴的太爺爺去世了,馮玉香本以為日子可以過的鬆散點了,結果夏雨晴的太奶奶又病倒了,馮玉香更加忙碌了,隔了半年多,太奶奶也走了。
這個時候馮玉香才發現,自己的兒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性情大變,不像小時候那麼懂事可愛了,脾氣變得特別暴躁,動不動就沖自己大吼大叫。
夏振江恰恰是這個時候回來的,看到這個兒子小小年紀就這麼乖戾,很是厭煩,怨怪馮玉香對孩子太過嬌慣,寵壞了孩子。
夏振江開始採用極為嚴厲的管教方法,希望能夠扭轉夏學農的性格。還狠狠地打過幾頓,但沒什麼變化,所以夏振江對他更加厭煩,斷定他長大后沒什麼出息。
尤其是後來夏雨晴的叔叔和姑姑出生之後,兩相對比,夏振江更加覺得夏學農性格乖張,不討人喜愛,對他總是橫眉冷對。
果不其然,夏學農上初中的時候迷上了畫畫,立志將來要當個畫家,夏振江知道后大發雷霆,認為他不務正業,把他痛罵一頓,威脅說如果敢畫畫就把他趕出家門,斷絕父子關係。
無奈當時夏學農也十分執拗,執意要畫畫,和夏振江鬧了幾次,初中畢業之後就輟學在家,自己鑽研。馮玉香偷偷求着夏振江同事給夏學農找過幾份工作,但夏學農的心思不在工作上面,總是做幾天就不做了,結婚之後就辭職在家專心作畫。
夏學農兄妹三個,他排行老大,二弟夏學習在本市,因為夏振江偏心老二,一碗水端不平,導致兄弟之間矛盾重重,幾乎不怎麼來往。小妹妹夏學紅嫁在外地,平時不常見。
夏雨晴的母親王小梅是一名教師,今年剛剛退休。由於長期忙碌慣了,突然間閑下來讓王小梅很不適應,就把目標放在打掃衛生上面,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能找出許多活兒干。每天從早上起床,到晚上睡覺,不洗這個就洗那個,不擦這裏就擦那裏,一刻也不閑着,連家裏養的盆栽上的每一片葉子都被反反覆復擦了n多遍了。
王曉梅的這種過分勤勞,給夏雨晴營造了一種緊張感。剛開始,夏雨晴不得不跟着她一起做些什麼,比如夏雨晴坐在沙發上吃着零食看着電視,而她的母親王曉梅拿着拖把在一旁拖地時,夏雨晴會覺得坐立不安,有一種深深的罪惡感,會想這樣是不是太不合適了?母親好像變成了自家請來的保姆,這種時候夏雨晴就只好放下零食關掉電視,去擦那些已經擦了幾百遍的盆栽葉子。後來他們突然意識到,王小梅可能是退休後遺症。
王曉梅的過分勤勞不僅僅是因為退休的不適,還因為她本身就是個閑不住的人,這種特質絕大部分受夏雨晴姥姥的影響,姥姥也是個閑不住的人。
在夏雨晴的記憶里,每次去姥姥家,從來沒看到她停下來過,即便是跟女兒外孫們聊天,也是一邊幹活一邊說話,不會坐下來專門說話,在姥姥看來,那真的太浪費時間了。大舅常說,姥姥如果去上班,一定能評上“勞模”。
王小梅姐弟五個,她排行老三,上有兩個姐姐,下有兩個弟弟。大姐和二姐並不像她一樣勤快,她們性格都比王小梅強勢,機靈會說話,聰明有眼色,比較會討父母歡心。兩個弟弟因為是男孩,性別上佔了天然優勢,本身就受寵。王小梅老實本分,不太會說話,只會聽父母姐弟的指揮,默默幹活。在那個家裏孩子多的年代,不聲不響乖巧聽話的孩子是最容易被人忽視的。
也好在是因為聽話,家裏讓幹什麼就幹什麼,夏雨晴的兩個姨媽和兩個舅舅都因為上學太過艱苦學習太過枯燥相繼退了學,只有王小梅不敢主動提出自己也退學回家,每周背着一袋冰冷的窩窩頭,獨自步行到三十多裡外的鄉中學,後來竟考上師專,畢業后成為一名教師。
夏雨晴和弟弟夏雨晨是雙胞胎,因為早出生兩分鐘,夏雨晴成為家裏的老大,夏雨晨的姐姐。
夏雨晴聽說自己出生的時候,爺爺夏振江一聽見是個女孩兒,臉一耷拉,站起身就要出門,也沒打算看她一眼。走到門口聽說又生了一個,是個兒子,夏振江才留下來,臉色稍微好了一些。看來自己的出生就是個錯誤,不會給家裏帶來歡樂。
因為是異卵,姐弟倆長的並不是太像,夏雨晴像爸爸比較多,瓜子臉、高鼻樑、小嘴巴,嘴唇稍厚,天然的嘟嘟唇,看上去很可愛。夏雨晨像媽媽比較多,圓臉蛋,嘴巴稍大,嘴唇很薄。兩個人的眼睛倒是長的一模一樣,完全遺傳了媽媽的基因,大大的杏仁眼,眼皮雙的很明顯,以至於很多人以為他們做了雙眼皮手術。弟弟的膚色繼承了媽媽,細膩白皙,夏雨晴稍微黑一點,姐弟倆吵鬧的時候夏雨晨經常用這一點來攻擊夏雨晴。其實夏雨晴並不黑,只是比夏雨晨稍稍黑一些。
姐弟倆今年三十歲,弟弟已經結婚了,和弟媳是大學同學,兩個人有一個兒子,今年五歲。夏雨晴的婚事一直沒有着落,成了全家關注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