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成親前的準備
這幾日的崇南村相當的熱鬧，村民們的屋外都貼着大大的“喜”字，村中到處洋溢着喜慶的氣息。
各處的房樑上，也早已掛上了紅燈籠，燈籠上，由村裡教人識字的老先生用極其方正的小楷寫上了一行小字：
‘祝新人成希、徐歡歡喜結連理’
是的，成希和歡歡要成婚了！
兩日前，村中有人看到白郎中和他的小徒弟帶着諸多禮品踏進了徐家家門，並在房裏待了很久才出來，而白澤師徒兩出來的時候，徐家全家人都出門相送，兩家人都是笑容滿面，只有兩個年輕人躲在自己的長輩的身後，臉紅的不行。
自那以後，村民們就開始熱烈的議論了起來，聯想到兩個孩子從小就一起長大，心細的村民立刻就猜到了諸多事情，而白澤隨後發出的請帖更是證明了村民們的猜想。
兩個孩子都是村民們看着長大的，自然都是將他們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看待，如今孩子們要成婚了，村民們自然是格外的開心。於是村民們在村長的張羅下，開始對這個小小的村子進行最為精緻的佈置，只為讓兩個孩子的婚事可以風風光光，讓兩個孩子的婚禮格外的出彩。
村長作為村中資歷最老的長輩，自然被白澤請來安排諸多成婚的事宜，一應禮節安排，全權由村長做主，而這個愛嘮叨的老頭子，自是樂呵呵的應了下來，於是便有了跛腿村長卻每天巡村的奇特景觀。
此時的村長正走在村中那條青石板小路上，細緻地查驗着村中每一處和兩個孩子成婚有關的安排。
看到這一家對聯沒貼正，村長連忙喊出人來，讓人家當著自己的面貼正。
看到負責婚禮時的筵席的廚子家食材沒準備好，村長又連忙安排人去十里地之外的集市採購，
看到村中唯一的宗祠還沒被清掃乾淨，村長更是怒不可遏，祭祖作為成婚前的頭等大事，千萬馬虎不得，必須要保持宗祠的乾淨，看到那幾個做事拖拖沓沓的小青年，村長恨不得自己上手去打理宗祠，但奈何自己的腿實在是行動不便，貿然的去爬上爬下，估摸着打掃乾淨宗祠也是夠嗆，而那幾個被安排來清洗宗祠的青年看到村長真有動怒的跡象，自然也是再也不敢馬虎，仔仔細細地擦拭了起來。
而白澤也沒能逃過村長的安排，每天都被村長催着安排成希和歡歡的婚房，而白澤一個最害怕收拾房子的人每天被村長這麼念叨着，心裏也是莫名的發怵，以至於後來白澤一看到村長就跑，村長也實在是跑不過白澤，只能把這活兒交給村裏的大娘們。
除了白澤，村裡其他人也快被村長搞得崩潰了，但大家的心底里卻依舊熱烈，既然是在為這兩個年輕人準備婚禮，那就必須諸事準備妥帖，村長多嘮叨一點，大家的心裏反而也是樂呵呵的。
村外，有一個不知多少年歲的石亭中，據村裏的老人說，這亭子原本是一位縣令下令修建用來賞景的，但後來不知是不是縣令大人忘了，竟再也沒有來過，到如今，亭子的五根柱子早已紅漆脫落，漏出柱子裏灰白的柱體，亭中擺着一張石桌，幾個破損的石凳正東倒西歪的躺在石桌周圍。
這個亭子平時也就是在此躲雨的老農們會歇歇腳，但此時，兩個中年人正坐在石凳上，慢慢悠悠地品着茶，石桌上的茶具簡單，僅有一個茶壺和兩個茶杯，但那茶壺的紫砂質感卻無與倫比，拿在手上輕輕撫摸，其細膩的壺面宛若少女肌膚般絲滑，同時壺嘴處的水竟有微微的凹陷，識貨的人一看便就知道這茶壺的價值不菲。
如此昂貴的茶壺裏卻是清茶，茶葉只有很少一撮，泡過幾次后，壺中的茶水已經可以清澈地看見壺底了。
但兩個中年人依舊自斟自飲，慢慢地品嘗着杯中茶極淺的清香。
過了一會兒后，徐武慢悠悠開口道：“不知白兄來這兒幾年了？”
白澤淺抿了一口淡茶，微微仰頭，嘆出一口氣后，喃喃說道：“約莫有二十多年了！”
徐武也笑了笑，“二十多年了！時間可真快呀。”
“你來這兒的時間應該和我也差不多吧？”
“是啊！白兄，二十多年了，你我都老了。”
白澤在石桌上輕輕轉着茶杯，卻並沒有立刻回應徐武的話，一時間，兩人陷入了一種難言的沉默之中。
過了片刻后，徐武又開口說道：“白兄，你我相識這麼多年了，小弟從未求過你一件事，今日小弟想用二十幾年的交情求你一件事！”
白澤淡淡說道：“什麼事？”
“我想求你過幾日把歡歡和她娘帶走”，徐武說完這句話之後，似乎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靠在石桌上，無力的耷拉着。
白澤眉頭緊鎖，不解問道：“為什麼？”
“白兄不必多問，這件事是我的家事，我唯一希望的，就是她們娘倆能夠平安無事，若此事了，我便也可平靜的赴死了。”
“可你怎麼知道我過幾天便要離開這兒？”白澤仍追問道。
這次卻換徐武從容應答道：“村裡突然多了個肉販，而且肉價賣的極便宜，此事，應該只有白兄會做吧！”
白澤也笑了笑，舉起杯子，示意徐武喝茶，而徐武同樣用雙手端起茶杯，朝着白澤微微示意后，隨即便一口將整杯茶吞入腹中，卻一不小心嗆到了自己，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待到徐武微微平息后，白澤對徐武說道：“我可以帶走她們，但我也有一個要求。”
“白兄請講！”
“別告訴小希。”
......
按照崇南村的習俗，在男女雙方正式成親之前，兩位新人需要到對方家中獨自面見彼此的親人，一是為了增進彼此間的交流，讓一方進入另一家家門時不顯得那麼的局促和尷尬，二也是為了讓雙方的家屬熟悉孩子的性情、品格是否合適，看彼此對另一半是否是真的熱愛，是否能忠誠於彼此等等。這個過程大概要持續三天，因此這三天裏，村民們都在緊張地置辦這兩個孩子的婚禮現場，而這三天一過，便就是成希和歡歡正式成婚的日子。
而此時的成希，正獨自坐在歡歡的父母面前，兩位中年人面色嚴肅，和成希大眼兒瞪小眼兒，卻不知道是不是瞪的太久了，成希為了緩解尷尬，突然來了一句，“叔叔嬸嬸，要不我給二位沏點茶？”
被突然這麼一問，倆個中年男女反而還愣了一下，繼而笑道：“好”
成希趕緊離開似乎有釘子的座位，跑去側房為兩位長輩沏茶。
這時歡歡的母親趕緊捅了一下徐武，嗔道：“你也別嚴肅了，別讓人家小希難堪！”
徐武笑道：“你就放一百個心吧，我是那種咄咄逼人的人嗎？”
“你不是”，歡歡母親似撒嬌般說道，“只是小希這小夥子我們從小便看着長大，他是什麼樣的人呢你難道還不清楚嗎，更何況，這孩子從小便沒了父母，他和歡歡之間相互喜歡着這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我們呀，就看着他們兩個成婚吧，興許我還能早點抱上孫子呢？”
徐武笑着拍了拍自己媳婦兒的手，說道：“放心吧！”
不一會兒，成希端着一壺新沏的茶來到這個房間。
歡歡的父親一手端着茶盞，一手提着杯蓋，不急不緩地喝着成希沏的茶，喝了一口茶之後，冷不丁的一句話，讓成希好長時間都沒緩過來。
“給我講講你和歡歡小時候的事吧！”
“啊！”成希被問得一下不知從何說起。
“怎麼？和你未來的老丈人都不願意說了？”
“當然願意！當然願意！”成希禾連連點頭。
就這樣，成希開始和自己的老丈人聊起了自己小時候和歡歡的趣事，從掏鳥窩、鑽雞籠講到下河抓魚抓蝦，從野炊點燃別人稻穀堆講到偷鄰村果農的桃子結果被看園子的狗追着跑了幾里地，甚至講到了歡歡拉着自己和一群女孩子過家家，至於歡歡從小給自己擦藥，成希萬萬不敢講，生怕自己未來的老丈人聽到這事兒生撕了自己。
於是就在這樣一個小屋子裏，時不時傳出一陣陣笑聲，成希也由最初的拘謹，逐漸放鬆了下來，和他未來的老丈人之間也開始有了更多的交流。
歡歡母親見兩個男人之間越談越歡，也是滿心的歡喜，於是她便慢慢的退出小屋的廳堂，給這爺倆續了一壺茶之後，便進了灶堂準備午飯了。
……
另一邊，歡歡在白澤面前同樣手足無措。
相較於成希禾與歡歡父母的相處，歡歡和白澤的相處更為平淡，因為歡歡面前這個中年人，忙了一上午，都是在整理藥材，也不和歡歡過多地聊天，歡歡也不得不跟在白澤身後，幫襯着白澤把藥材分門別類的整理到不同的柜子中去。
到了午飯時間，歡歡本想着去收拾飯菜，在白叔叔面前好好露一手自己的廚藝，並給他展示一波賢妻良母的形象，但白澤卻把她擋在了廚房外面。
歡歡這個時候才發現，這個在村裡行了不知多少年醫的男人，做菜原來也是一把好手。
只見白澤下手極快，切、炒、炸、煎、燜都行雲流水，手法甚至和酒樓里的大廚都相差無多。
其實也不難理解，畢竟白澤是一個人帶着成希長大，又當爹又當媽，會這些也並不令人有多稀奇。
不一會兒，白澤便端着香噴噴的飯菜出來，歡歡也應聲而來，看着一桌子的飯菜，歡歡情不自禁的說了一句：“哇，原來白叔叔做飯這麼好吃呀”
白澤罕見的微微臉紅了一下。
“別慌看着呀，快快快，坐下吃飯！嘗嘗白叔做的魚！”
歡歡夾起一塊魚肉送入嘴中，頓時，一股香氣瞬間盈滿了她的嘴中，香甜濃郁，沁人心脾。尤其是那澆在魚上面的醬汁，更是鮮香。
“怎麼樣，好吃吧？”白澤笑盈盈地問道。
“好吃，白叔叔，相當好吃。”
歡歡此時也不再拘謹了，對着桌子上的美食大快朵頤。
“好吃就多吃點兒。”白澤看着眼前這個女孩子，眼神溫柔。
“以後呀！就是小希那臭小子給你做飯了，放心吧，那小子，從小就被我強迫着去做飯，現在那小子，做飯不一定比我差嘞！”
“白叔叔，這我知道的，成希給我烤過魚的。”歡歡嘴中還咀嚼着，說話含糊不清。
“慢點吃，不急不急，沒人和你搶的！”白澤似訓斥自家子女一般，嘴角的笑意卻分毫不減。
“以後呀！成希這臭小子如果欺負你了，你就來找我，我替你收拾他。如果他掙不到錢，沒錢給你買胭脂，買新衣服，你就來給我說，我給你買。”
“哎呀，白叔，你放心吧！以後我倆成婚了，肯定會過的更好的，我也一定讓他努力，以後好好孝敬您和我的爹娘。”
白澤樂呵呵地連連點頭，連說了三聲好。
可吃着吃着，白澤的眼神就慢慢地變得暗淡了，這時，歡歡看着白澤暗淡的眼睛，迅速停下了筷子，關心的問道：“白叔叔，怎麼了呀，怎麼突然不開心了呀？”
“沒，白叔想到一些往事，有點觸景生情了。”
“白叔叔，以前的事呢，我們就不提了好吧，我們要一直樂觀的看待新生活，你多想想，我和成希要成婚了不是。這難道不開心嗎？”歡歡對着白澤歡快的笑道，露出了兩個甜甜的酒窩。
“好、好、好，我開心着呢！”
白澤還想說些什麼，可是話到了嘴邊，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飯後，歡歡不顧白澤的阻攔，執意要去收拾碗筷，白澤也拗不過她，只得答應她，自己去收拾上午收來的藥材了。
……
崇南村的村外有一個巨大的桐樹，每年夏日的到來，滿樹花開，一樹雪白，每當花瓣落下之時，落花潔白，花絮飄飛，宛如飄雪，每當有人走到樹前時，映入眼帘的總是一片潔白無瑕。
成希與歡歡都從各自家裏出來了，此時的他們相約在這裏見面，這裏，是歡歡最喜歡的一個地方，他們也曾相約，以後，一定要帶他們的孩子來到這裏，帶孩子看看樹，看看花，感受一下最簡單最真摯的風景。
成希率先開口道：“我師父沒難為你吧？”
“白叔叔肯定沒有難為我，他對我可好了，我爹娘呢？他們怎麼樣，沒有故意刁難你吧？”
“沒有沒有，叔叔嬸嬸還給我塞了好多小吃食呢。”說著，成希禾拉開自己衣裳的兜，裏面裝滿了蜜餞和花生。
“看來，我爹娘還挺喜歡你的嘛！”歡歡一臉壞笑說道。
成希用手捏了捏歡歡肉肉的小臉，笑着道：“歡歡，明天過了，咱倆就真的是一家人了，開心嗎？”
“當然…”歡歡故意的提高了語氣，但卻又急轉直下，但在成希眼巴巴的注視下，終究還是敗下陣來，“開心啦！”
成希一把就將歡歡摟入懷中，就這樣放肆的笑着，是如此的簡單質樸，抱着抱着，成希將歡歡抱起轉了起來，“起飛咯！”，歡歡被逗的直笑，銀鈴般的笑聲似乎使樹上的花瓣受到感染，隨風搖動起來。
停下來之後，兩人仍是緊緊相擁在一起，兩個人就這樣傻笑着，額碰額，鼻尖碰鼻尖，慢慢地，兩人越靠越近，嘴唇就這樣，慢慢地碰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