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星落
2015年,4月20日。
電視上播報着:“具氣象台消息,天琴座流星雨將在本月20日到25日期間出現,本次流星雨規模盛大,且有極高的概率觀察到,這將會是一場視覺盛宴,大家……”
鄭城,郊外,一個少年穿着單薄的衣服獨自坐在一個石台上,抬頭仰望星空。夜晚的冷風將少年的衣服吹的獵獵作響,而少年彷彿沒有感覺到一般,一動不動。
少年稚嫩的臉龐平平無奇,眉宇間少了一些精氣神,只是無精打採的盯着星空。沒人知道他來自哪裏,路邊稀疏的路人來來往往,很少有人注意到他。
剛剛立夏的季節,傍晚依舊寒冷。夜漸漸深了下來,天空中一顆閃爍着白光的流星劃過,路人紛紛駐足仰望,有的拿出手機拍照,有的雙手合十,閉眼許願。少年看着流星劃過,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神采,緩緩起身站在石台上。
緊接着,越來越多的閃爍着光華的流星劃過,長長的拖尾絢爛無比。少年眼神中的神采越來越盛,筆直的站在石台上,將黑暗擋在身後。幾乎所有的人都在駐足仰望星空,如此盛大的一幕,也許幾百年甚至幾千年難得一見。
天琴座流星雨持續了將近十五分鐘才堪堪結束,當人們收起心思時,最亮的一顆流星才緩緩到來。恍惚間,這顆流星的亮度似乎足以掩蓋之前那無數顆流星的亮度,震撼人心。
少年變得神采奕奕,跳下石台,一個健步衝出去,向著流星劃過的方向追去。有人注意到少年的行為,好心大聲勸告,卻見少年不聞不問,一心向著流星追逐。
眾人議論着這少年腦子有病,人怎麼可能追逐流星,就像是夸父逐日一般,只是一個笑談。見勸說無果,沒有人再管少年的去向,一個無緣無故的陌生人,再想起來也只不過是不屑的笑笑當做一個討論的話題罷了。
少年才不管其他人的想法,他跑的越來越快,腳被堅硬的石塊,碎裂的渣土劃出一道道傷口,鮮血直流。少年沒有在意,他的神情中充滿了對前方,對落星的嚮往。
黑夜的星空之下,最後流星還在不斷下落,光華盛大如一,像是在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黑夜。少年彷彿是不知疲倦一般,始終向著流星劃過的方向追逐,一步一個帶着鮮血的腳印,直直的沖向前方。
許多人都見識到了這個少年追逐流星,有的人大聲勸說追逐流星是沒有結果的,有的人暗中譏笑,笑這少年自不量力想要重現夸父逐日的“夢想”,而有的人竟是開口助威加油。不過他們篤定,這少年如果再跑下去,他的腳恐怕是不能要了。
少年沒有停下,稚嫩的臉龐上此時充滿了堅毅,沒人看好他,這種意境彷彿是“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的感覺。路旁,一條筆直的血腳印就像是少年對那些世人無聲的抗訴。
流星墜入大氣層,無數的火花映熾在星空中,猶如一個巨大的煙花盛開。進入市區又離開市區,已是深夜,沒人再注意少年有沒有繼續追下去,在他們的印象中,追逐流星簡直就是瘋子的做派。
慢慢的,少年也感受到了疲憊,但他眼神中依舊散發著對落星無限的嚮往。在與大氣層激烈的對抗下,流星變得越來越小,光芒一點點暗淡下去。
很多流星在落入地球之前,經過與大氣層的摩擦,最終都會化作齏粉消散在氣流中。只有極少一部分能夠抗住大氣層的壓力,降落在地球上。看着越來越暗淡的落星,少年顯得有些心急了,不顧疲憊與腳下的傷,驟然加速,奔向落星墜落之處。
一座小山的山頂是落星最終的墜落之處,落在地上的流星經過與大氣層的對抗之後只剩下手掌大的,漆黑粗糙的不規則石頭。落在山頂上,砸出一個小坑。坑內,只見那落星從縫隙中散發出點點星光,內部彷彿包裹着什麼。
少年喘着粗氣,腳下的傷痛令他冷汗直流,但依舊眼神堅定,一點一點慢慢的攀爬上小山。此時他的腳底已經看不到一點完整的皮膚,沾染上泥土的猩紅的血肉,隱隱還能看到森森白骨,令人震驚。
躺在落星的小坑旁邊,少年手裏緊緊的握着那散發著星光的石頭。石頭的縫隙越來越大,逸散出來的星光越來越多,漸漸的將少年包裹起來。
黑色的石頭一塊一塊的被剝落,露出裏面散發星光的真正物體,是一個不規則的黑色戒指。點點星光圍住少年,一點一點的鑽進他的身體。他原本已經血肉模糊的腳底被一點點修復,星光透進血液,使其全身血管開始散發點點光芒,整個人陷入一種特殊的狀態。
當太陽一點點升起,金光色的弧形輪廓經過地平線緩緩上升,朝霞映射在少年臉上,他迎着朝霞沉沉的睡去。
他沒有四歲之前的記憶,爺爺奶奶照顧了他四年也乘鶴歸去。他只有八歲,從沒見過父母,也從沒問過父母在哪。現在他的記憶再次變得模糊起來,爺爺奶奶的身影逐漸消散,過往的一切逐漸消散。如今再次丟失四年的記憶,八歲之前的記憶變得空白起來。
少年靜靜的躺在山頂,心中有一個聲音回蕩,他唯一沒有忘的是自己的名字。
白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