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所愛隔山海 （下）
樂桃桃出院的那一天終究是沒能等來趙煜晴，早就料想到的結果，不存在失望，卻是說不出的難受。等飛機騰空而起的時候她的心也空出了一大塊。
骨傷康復的過程艱難又漫長，漫長到趙煜晴和安媛的戲已經殺了青，漫長到林夢雅的寵物店裝修已經接近了尾聲，漫長到警方已經將那逃亡在外的三人緝拿歸了案...姜瑤將早餐擺放到桌上，解開身上的圍裙，“桃桃，早餐給你放桌上了，你趕緊吃了要不一會兒該涼了。”
“來了。”樂桃桃一瘸一拐走得極慢，可好在已經是用不上拐杖了。
“吃了你就扔這兒不用管了，廚房的地我剛拖了，有些滑你千萬別進去。一會兒你爸會來接你去醫院複查，完了你讓你爸管你的午飯晚飯，我今天有兩台手術，不定什麼時候能完事兒。”
“媽。”樂桃桃叫住了已經換好了鞋剛準備出門去的姜瑤，“媽，今天複查完了我想去一趟蘭州，機票我都拜託小魚給已經訂好了。”
“什麼？”正在躬身穿鞋的姜瑤立馬就彈了起來，“你還跑回那倒霉地兒去幹嘛？”
樂桃桃也是被姜瑤這反應給逗笑了，“媽，瞧你說的，什麼叫那倒霉地兒啊？人家地兒挺好的，是咱遇到這事兒吧確實挺倒霉的！”說著還伸手拿了根油條，慢慢掰扯着吃，“明天白夢涉嫌故意殺人未遂的案子要在開庭審理了...”話里話外都聽不出有任何情緒的波動，好似此事兒就跟她自己毫無關係似的。
“不行，你不能去！”姜瑤把包往鞋柜上一放，擺出一副要講大道理的架勢，“咱不說別的，你這傷還沒好利索呢，你怎麼去？再說了這事兒在社會上影響多大啊？這明日開庭指不定多少媒體多少看熱鬧的人你去了也不一定能進去，這人多了次序就會亂，再把你給擠了撞了怎麼辦？你媽我可是經不起嚇了！”
“媽，爸已經答應我了他會陪我去的。這案子我是當事者人不可能進不去吧？再說了法院也有法警維持次序的吧。”
“不行，你就是不能去。”姜瑤準備和她死磕到底。
樂桃桃見勢不妙指着牆上的時鐘道：“媽媽媽，時間要來不及了...”
“這事兒你想都別想，就給我踏踏實實跟家裏獃著，這個樂志高亂答應的什麼？這不是瞎胡鬧么！”姜瑤使勁兒“砰”的一聲關上門，一面走還忘一面罵罵咧咧地翻出手機打電話給樂志高。
下午5點40，飛機穩穩降落到了蘭州中川機場，再次來到這個夏無酷暑冬無嚴寒的城市，樂桃桃心中竟生出了莫名的悲涼感。
樂志高看出了女兒神色有些反常，上前握住了樂桃桃的手，“累了吧？我們先回酒店休息？”
樂桃桃搖搖頭道：“爸，我想先去趟小朱家，雖然你和媽幫着她盤了個小雜貨鋪做些小生意餬口，但畢竟一個女人還帶個孩子，我還是有點心裏不安。”
“嗯，我這次過來本也打算去看看，看看他們母子還有什麼困難我們能幫上忙的...”
這是樂桃桃第一次見到小朱的老婆王麗，一頭短髮顯得清爽又幹練，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穿了好些年了，但卻是洗整得乾乾淨淨。她長相清麗雋秀，除了因為患了小兒麻痹症腿有些跛以外真挑不出有什麼毛病。
“樂叔叔，你怎麼來了？快進來坐進來坐。”王麗正往貨架上補着貨，聽見推拉門打開的聲音，本以為是來了客人，抬起頭沒想到是樂志高。
“你們先坐，我上裏屋給燒點兒水去...”
“不用不用，你別忙活了。我們就是來看看你，一會兒就走了。”樂志高把樂桃桃拉了進來，“這是我女兒桃桃，要不是你們家小朱...”說著眼睛裏不由得泛起了淚花，樂桃桃瞧見了眼中也是有溫熱在滾動着...
“我知道我知道，我在經常都在電視上看見呢，這真人長得比電視上還好看！你說咱們家那口子能就救了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也算是功德無量了！”王麗見着這倆人思想包袱重，反過來安慰起倆人來。
“嗐，倒讓你安慰起我們來了。對了，我們這次來就是看看你和孩子。”樂志高拿出一個封得厚厚的信封交到她手裏，“我們來得倉促，也沒給孩子置點東西，你拿着給孩子買點需要的。”
王麗縮回手連連推辭“不不不，樂叔叔我不能再拿你們的錢了，你們幫我盤下這間鋪子，讓我們娘兒倆有了生活來源，我已經很感謝了。這邊社區也給我們提供了很多方便和照顧，怎麼能一直拿你們錢呢？”
“拿着拿着，你就當替孩子存着。以後孩子得上學少不了要花錢的...”
“嫂子，你拿着吧，不然我也不會心安的。”樂桃桃見倆人一直推來推去，伸手接過那錢收進一旁的收銀機里。王麗見推辭不過，也就不再拒絕了，孩子念書確實也需要不少的花銷。
“那你們的錢我就收下了，能不能拜託你們給小趙說一聲，讓他別每個月打錢給我們母子了，我能掙，真的。”
“小趙？”
“就是那個你那個大明星男朋友趙煜晴啊！每個月都按時給我打錢，搞得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再次聽人這麼直接了當的提起你男朋友趙煜晴似乎已經過了好久好遙遠了，她既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淡淡的笑着：“他給你，你拿着就是了。或許這樣他也才能心安，你這是在救贖他...”
王麗也是弄不懂這話的意思，站在那裏笑得滿是尷尬。
“小王，那我們就不耽誤你做生意了，你若還有什麼困難也只管和我們說。”
“好的叔叔放心。那你們慢走哈，我這兒正忙着點貨，就不送你們了。”
姜瑤下了班回到家發現樂桃桃不在家，心裏“咯噔”一下跌入了深谷，拿起電話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罵，“樂志高，我上午怎麼和你說的？不是讓你把孩子勸着別亂跑，你倒好，居然跟着一塊兒去了，這不是瞎胡鬧么？!”
入夜，繁星點點，樂桃桃坐在床沿冷汗涔涔。她，做噩夢了。經過心裏科醫生的介入，她已經好久沒有夢到小朱滿臉滿身是鮮血的樣子站在面前質問着自己為什麼不救他？這才是剛到了蘭州的第一夜，又做起了這個夢來，讓她有些膽戰心驚。她以為她已經百鍊成鋼、波瀾不驚了，可有些傷痕是深刻在心底的，等有了適當的時機，適當的土壤，痛排山倒海般捲土重來，讓人無力招架。
她索性抱着被子坐了起來，她甚至不清楚自己再次來到這裏究竟是對還是錯？！
第二日一大早樂桃桃和樂志高就打車直奔了法院。法院外媒體早就虛位以待，這會兒見了樂桃桃更是蜂擁而至。樂志高見狀趕緊把樂桃桃又塞回了車裏，側頭對她說了一句“你先別下來，我去找法警幫忙。”后就開門跳下了車。
與法庭外的人聲鼎沸的混亂相比，法庭內顯得井然有序，拿到旁聽資格的群眾均是規規矩矩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等着庭審的開始。樂桃桃一出現還是引起了不小的騷動，大家都紛紛朝着另一個角落望去，竊竊私語。順着眾人的眼光看去，竟是差不多有大半年沒見的趙煜晴。
四目交加，倆人皆是一怔。樂桃桃點頭沖他笑了笑就算是打過招呼了。見這倆人沒有坐在一起，眾人又是一陣窸窸窣窣。
再次見到白夢，一身囚服也沒能讓她姣好的臉龐失了顏色。前排坐着的一個五十幾歲抱着孩子的婦女不停地抹着眼淚，看來是白夢的母親和孩子無疑了。對於白夢，樂桃桃道不清是何種情感，是恨么？似乎也談不上。思來想去，似乎用嘆惋來表述更為恰當吧...
證物一件件被檢方呈了出來，曾經見證了樂桃桃和趙煜晴戀愛甜蜜的手機掛飾如今竟成為了證明另一人女人罪行的物證，倆人皆是不勝唏噓。
十二年的刑期足已讓一個風華正茂的女子人生軌跡偏離，法警帶走她的那一刻，前排那婦人抱着的孩子突然大聲的哭了起來，衝到法警身旁對着法警拳打腳踢，嘴裏呼喊着的那一聲聲媽媽無不讓在場所有人動容。
趙煜晴偏過頭去，他不忍再看。樂桃桃也轉過臉去，她不忍直視。倆人再度相視，眼裏都含了悲憫。
待到人群散盡，趙煜晴終是起身行至樂桃桃跟前，“你...還好么？”
“還好。”
樂志高見狀，拍了拍趙煜晴的肩，示意他坐下，“你倆好好聊聊，我出去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