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陵園
農曆六月廿九,夜。
咸陽陵園。
大唐尚火德,是以歷代帝王陵墓排列越靠南地位越高。
墓園最南邊,也是陵園入口,連惜雨一襲紅衣緩步而來。
夜色如墨,紅衣如火。
“退開,陵園重地,閑人勿進。再進一步,殺。”
離陵園還有百丈距離,八名巡衛擋在連惜雨身前,其中一人高聲大喝。
連惜雨腳步不停,夜深露重,額前的秀髮滴下一滴水珠。
水珠落地的瞬間,“嗆啷”一聲。
朴刀出鞘,八名巡衛散開,以合圍之勢快速向連惜雨襲來。
“來的好。”連惜雨步伐漸快,周身浮現出淡淡紅色,伴隨着一股熾熱之氣,眨眼已經是和巡衛短兵相接。
刀涼如水,帶起一陣寒風,如閃電撕夜,怒斬而下。
連惜雨腳步一錯,身子微側,以慢打快右手一掌打在巡衛握刀手的虎口上。朴刀脫手,從面前飛過,藉著清冷的月光,甚至能從幽冷的刀面上看到自己的倒影。
失手的巡衛頭一低,藉著衝勁閃到連惜雨身後,架起藤盾,同時摸出一把十字弩警戒。在他之後,又有五把朴刀封死連惜雨所有可能進攻角度,或劈或刺。
還有兩人,則是左右橫拉,拉開有十丈距離,架盾起弩。
圍殺之局。
“蓮開。”
輕吐兩字,連惜雨玉足落地的瞬間,耀目紅光爆沖,熾熱之氣化作擇人而噬的巨大火舌將周圍五人吞沒。
“該死,是魂士。”連惜雨身後的巡衛見狀,連忙退開,臉色驟變。
大唐人口萬萬,其中能覺醒成魂士者百不足一,魂意更是千奇百怪,魂意為劍,可御劍三千里,斬大江,破天穹,魂意為牛,可壯筋骨,可比百人千人,魂意之間有高有低,但面對普通人哪怕是剛覺醒的魂士,憑藉魂力也可輕鬆以一當百。
“我無意與你們為敵,別再過來。”火焰之中,連惜雨聲音清冷,隨着最後四字落下,火勢減弱,一道人影躍至空中,連踏幾步已是甩開巡衛。
“老大,怎麼辦?”火焰中的五人沒啥大事,只是頭髮被殺了個精光,此刻脫困,忙圍在剛剛出聲的巡衛旁。
收起傢伙,那巡衛忍不住罵道:“還能怎麼辦,她說不過去就不過去,你信不信明天我們都得掛在長安北門的亂葬崗上,家中九族連只螞蟻都逃不過。”
“可是,她是魂士啊。我們怎麼斗得過,洛大師又不在。”巡衛中有人搭話。
陵園這邊,平日裏除了巡衛也有魂士駐守,不過相比巡衛,魂士半年輪換一次,駐守之人並不固定,最近的輪換之日,就是明天。
“姓洛的。”老大咬牙切齒。
本來輪換之事,是要接替之人到了,駐守的魂士方能離去,這姓洛的卻熬不過最後一天,提前回了長安,說是自己去找接替之人交接。
估計,那位洛大師也想不到真有人會敢來闖李家的陵園,還是第一章,這麼急着完結嗎。
“發信號。”老大有了決斷。“讓另外五組巡衛也過來,這事我們一組抗不下,不能我們一個人死,至於姓洛的,他也別想好過。”
“老大,不至於吧,不是說陵園有陣法嗎。”又一名巡衛接話,同時從懷中取出一個竹筒,朝地上一摔。
“碰!”
巨大的煙花散開。
“我他娘的哪裏知道?”老大忍不住又罵一句,抹了一把臉,惡狠狠的掃了一圈:“哥幾個今天也算是同生共死了,你們要走,就趁現在,我也不留......”
“老大。”
“老大。”
“我家裏還有媳婦,老娘,我走了他們必死無疑,不走的話,倘若遇上個心軟的管事,興許還能留他們一命,十五息,你們自己決定。”
剩下幾人你看我我看你,幾息后,有兩人朝昔日的兄弟拱拱手,返身離去。
那兩人早就是孤身一人。
老大看看留下的五人,點點頭:“還有點血性,那就隨我殺了娘們。”
殺意澎湃,餘下的六人重新抽出朴刀。
然,還未等這六人有何動作。
陵園內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轟!”
然後就是。
“轟轟轟......”
略帶詭異的深紫色火光,映照天空,把整個陵園烘托的鬼氣森森。
“黑雷。”老大額頭上青筋跳動,語氣帶着不可思議。
這黑雷是魯家,蘇家兩家造物,拳頭大小的一顆圓球,球心裏是壓縮到極致的“爆破”,“腐蝕”兩種魂力。蘇家在圓球表面雕刻陣法,保證圓球內的魂力穩定,魯家則負責球體打造。使用的時候只需要大力投擲,讓黑雷表面的陣法出現裂痕,剩下的就等裏面的兩種魂力自己反應就可以。
這種東西,一直都是朝廷嚴力管控的違禁物品,每年產出近九成都被朝廷收購,根本不可能外流。
想到這,老大隻覺得腳重千斤,一個深不可見的泥潭就擺在自己面前。
“於老二,發什麼呆,找死嗎?”
陵園左側,另一隊巡衛趕到,根本不需要於老大解釋,就看那黑雷的陣勢,傻子都知道出什麼事。
“自己小心點,裏面是個魂士。”於老大整理一下心情,提了一嘴,快步往陵園趕去。
另一隊的老大一個趔趄,反應過來,大罵道:“於老二,你狠。”
......
一盞茶以後,長安那邊的援軍趕到。
只有一個人,頭戴黑銅面具,他的官服也與一般朝臣不同,大唐以火為尊,喜紅,官服多以紅制,而此人卻是一身黑色,胸前的補子也非一般的仙鶴瑞獸,雄獅猛禽,而是一隻巨大的鴉首,映着天上詭異的紫色火光,鴉首的眸子宛如活了一般,靜靜凝視。
敢這麼穿的,整個大唐只有一個,謝長歡。
無數人打聽他的過去,愛好,習性,秘密,而最後,他們要麼埋在北門外,要麼再也沒踏進長安一步。
片刻后,再有一人趕到。
一個是江湖打扮,拄着個天下一卦的幡子,身着講究。
“大人。”男子向謝長歡行禮,低聲問道:“我們可是現在動手?”
“你做先鋒,收了那賊子嗎?”謝長歡語氣淡淡,注視着陵園方向,沒有動作。
男子晒晒一笑,不再說話。
“皇陵的守陵人呢?”又看了片刻,謝長歡似乎想起什麼。
男子作思索狀,道:“此處駐守的魂士應是洛仁價才對,不知出了什麼變故遲遲沒有現身。”
男子話音剛落,陵園上空忽然浮現一道金色圓環,不斷向里收縮。
陵園的陣法啟動。
同時。
“吟!”
伴隨着一聲嘹亮鳳鳴,一道巨大虛影映射在陵園上空。
紅蓮之火為軀,熾白之焰為眸。
花狀冠,長頸短軀。
尾分三翎,七彩流轉。
“那是.......化形境!”
男子聲音驚駭,謝長歡藏在面具下的面容也是多了一份凝重,
魂士分三境:醒靈,化形,神合。
醒靈境:只要你覺醒魂意便是醒靈。
化形境:修行漸深,體內無法再容納再多魂力,唯有將魂力幻化成實物方能更進一步。
神合境:傳聞中的境界,三百年前最後一位神合大能玄奘大師圓寂后,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魂士萬萬,但能摸到化形門檻的不過鳳毛菱角。
“鳳九訣,連惜雨。”謝長歡好似認出了化形之物,
大唐朝廷對魂士把控極嚴,化形境魂士都有名冊登記,比較特殊的魂意,只需看一眼化形之物,差不多都能找到本人。
“隨我動手,儘快制服賊子。”
謝長歡道。
“喏!”男子應和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