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二百零二章 傷勢
二百零二章傷勢
竹樓之中,昏厥多時的雲客仰躺在地。
身周,三道身影席地而坐,面向雲客所在,眉目之間,儘是凝重神色。
其中兩道身影,一胖一瘦,正是胖大和尚不參佛和俊逸中年人金無異,而第三道身影......若是雲客此時睜開眼,定會發現驚訝一幕。這第三人,對他來說也並非完全陌生。因為,雲客曾與此人有過一面之緣。
這人一身寬大灰袍,兩袖和袍底,皆綉着精緻火樣紋路。其面容,看起來約莫是尋常人五旬左右的樣子。只是修士壽元綿長,修道有成之士千歲道齡卻面如稚童的例子並不在少數,因而只靠面容推測他人年紀,在修行界,是頗為不靠譜的一件事。
看此人身形坐姿,與不參佛和金無異定是平輩論交之輩,因而,那‘五旬’左右的樣貌,與金無異以中年人示人一般,定然是遠離實際的‘障眼法’了。
只論樣貌,此人不像胖大和尚那般肥頭大耳獨具福相,也不像金無異那般過於俊逸易惹人自慚形穢,其五官,雖然稜角分明頗為鋒利,然而與前兩人比起來,並不算特點鮮明。只是,一對眉毛,足足三寸長,顏色赤紅,如兩條燃火的細繩從兩頰垂下,讓人只看一眼,便能深入靈魂,難以忘記......
當時來燭火城的路上,雲客為救司徒依依,曾追隨擄走小姑娘的山匪頭領深入一座地洞之中。正是在那裏,一位怪人從岩漿走出。揮袖讓山匪頭領灰飛煙滅,后又隨手三滴岩漿,讓雲客險受重傷.....
此人,正是當初那人。
當年夜尊座下,以龍王之名鎮守四域八方,金無異、不參佛皆是一方龍王鎮守,而火紅眉毛的這位,同樣是。
掌火龍王的名號,真實姓名是林晚境。
金無異、不參佛、林晚境......
金龍王、不動龍王、火龍王......
三位立身聖字境歲月悠悠的絕世高人,望着中間蜷縮一團的雲客,卻在眉宇之間,儘是凝重神色。
雲客此時的傷勢,委實太過......複雜,即便三位高位聖境齊聚,依然投鼠忌器,滿是無從下手之感......
聖境手段何其超凡脫俗,三道早已凝聚靈體的魂靈之力,已無數次掃視過雲客身軀的里裡外外。
若是想要以一個貼切的比喻來形容雲客此時的身軀,便好比......一枚滿是裂紋的纖薄瓷球,裏面包裹着一團亂麻,而那亂麻,還被酸液污毒浸泡,正在以一種極為緩慢的速度......腐敗、侵蝕......
最外面的皮膚上,那些開裂的皮肉,依然觸目驚心的綻開着,如貧瘠大地久不見雨水滋潤的乾旱裂紋。
那些裂痕,倒也未曾繼續深入擴大,而是被一道道纖細藍色靈力絲線縫合起來。由淺入深,縫合縝密,最細微處的血肉也被縫合的近乎完美。
這些絲線,自然不是金童‘臨場發揮’的那得意之作,在御龍九都三人對雲客出手后,那些纖細絲線其實就已經斷裂。此時將雲客傷口縫合的這些,是三位聖境高人對金童之作的‘仿品’。
世間仿品,鮮有‘後浪推前浪,前浪死沙灘’,仿作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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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的‘忤逆’說法。
但此時的絲線仿品,卻委實超出常理太多。無論是每一根絲線的堅韌程度,還是眾多絲線的走勢佈局,都將那‘原作’徹底拍死,半點翻身的跡象也未曾留......
哪怕金童在燭火城一地如何天賦了得?一手刺繡飛劍玩的如何出神入化?
但拿來和聖境手段相提並論,即便比較對象是後者的隨手而為,都不過與孩童過家家一般稚嫩......
倒也並不是貶低金童,實際上,若非金童靈光一閃,大膽嘗試,想出以刺繡飛劍手段‘縫合’傷口之舉,恐怕雲客堅持不到三位聖境出手,身軀就徹底碎裂一地了。那時,即便一顆頭顱、心臟、脊柱,得以保全,面容、軀幹、四肢,卻會碎裂不再......人不人鬼不鬼了......
修士修行,靈字萬千,法門萬千,大道萬千,但草草說來,其實高深處的境界,無非追求兩條道路而已。
一者是魂魄由虛轉實,一者是肉身由實轉虛......
說的更詳細些,根旨便在於‘靈體’二字。
魂魄無形無相,看不見摸不着,凝聚靈體便需要煉虛為實,讓其既能看得見,亦能摸得着;
肉身,卻本來便是既可碰觸又可眼見的實體,然而此實體,卻並非靈體,而是先天污濁藏匿其間的濁體,那麼凝聚靈體,便在於洗去鉛華,留取純粹,去濁存清,方能肉身聚靈!
其實這兩條路,便也是點聖契機,晉入從聖的大道所在。
在此之前的靈字境,是一切的基石,清字境,便是洗去肉身污濁的第一輪‘嘗試’,至於玄字境,便是鋪一條通天近聖的朝天大路,其間有中天門、上天門以及上天門之上的九層天閣,已在雲中,天地屏障觸手可及......
若是雲客僅存頭顱、心臟、脊柱。以三位聖境的手段,自然不難幫其重新凝聚出一道身軀,然而,只要那陰陽二火不能從雲客身軀之中徹底祛除,殘存頭顱、心臟、脊柱中的二火之力,隨時會對新凝聚的軀幹四肢發動摧殘,結果,無非是新的身軀再次被燒成灰燼......
無論助雲客凝聚多少次新的身軀,只要陰陽二火不除,那雲客的身軀,將永遠不可能長久存在......
更何況,人之先天之軀,是造化之產物,而聖境之人以逆天手法所凝聚出的新身軀,雖然可以近乎完美的‘復刻’,但終究要加上一個‘近乎’二字。終歸,失去了冥冥造化之中隱匿的無窮神妙之處。
這等仿品,就遠遠比不得那本來之物了。
甚至每復刻一次,新身軀中的造化道韻便會消減一分。
三位聖境之所以寧願以線縫補雲客此時‘搖搖欲墜’的殘破身軀,也不願任憑此身軀盡毀后再重塑,便在於不想降低將來雲客的大道高度。
而如何保全,便是三位聖境束手無策的第一道難關。
除此之外,還有另一道大的關隘高高矗立,同樣讓三人生出有心無力之感......
這第二道難關,便是雲客體內的三種力量彼此糾纏,平衡已經徹底混亂。而且由於三種靈力此前的爆發,雲客體內幾乎所有經脈與靈竅,都已‘消失’。沒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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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消失。如河道的經脈,淤積寸斷,河道被填;如湖泊的靈竅要麼乾涸見底,要麼亦是被腐敗血肉淤塞;那‘河道’與‘湖泊’,盡皆失去‘流水’及‘儲水’能力......雲客全身上下,早已沒有了一條完整經脈,一處正常運轉的靈竅。
好一個凄慘了得!
黑玄、白玄、龍息三種力量,彼此‘操戈相向’。白玄與龍息配合下的自愈能力半點也顯現不出,反而碰撞造成的靈力‘碎屑’,對雲客的身軀造成了進一步的損傷......
兩道大的難關彼此糾纏,界限模糊,雜亂無序。
若是不能將它們完美解決,那麼,雲客即便僥倖保全性命,也會徹底失去凝聚肉身靈體的可能,換句話說,便是大道決斷的悲慘結局!
因而,別看雲客此時傷口暫且被絲線縫合,似乎未曾繼續惡化,可若是三人想不出個根除之法,只得等待那最壞的結局......
一時之間,三位龍王同時不言不語,整座竹樓之中,陷入一片寂靜......
突然,不參佛鼻翼輕聳,對着空氣仔細聞了聞,一張‘珠圓玉潤’的臉上露出欣喜神色。
一手伸出,對着身前的空氣虛握,竹林之外那雷阿妹好不容易火候剛好的‘叫花牛’,整隻出現在不參佛的身前。
竹樓之內,多出一座香噴噴的肉山。本就算不得寬敞的空間,瞬間有些局促了。
不參佛食指大動,一隻肥厚大手並作手刀,遙遙對着一隻烤牛憑空虛切,片刻之間,一整隻的烤牛,便化作一塊塊形狀規則的連骨大肉......
不參佛也不假意客套,虛讓金無異和林晚境,逕自拾肉在手,大快朵頤起來。
修士若是有心辟穀,實際上晉入玄字境便可以靈力為生命源泉,不沾五穀之物。只是口腹之慾,畢竟是人生來便有的第一慾念,即便修士所追求的乃是超凡脫俗,若非極個別修行者到了某個關鍵節點,比如說越境的瓶頸,會刻意辟穀不食。絕大多數修士,其實並不會在辟穀方面過多苛求自己。畢竟修道路遠,歲月綿長,少去食慾一道,便也少去許多歡喜。
不參佛便是以‘食之真味’為大歡喜的極致追求者。
上到修行界能助長修為蘊含靈力的瓊漿玉露、仙珍美饈,下到凡夫俗子平日桌上擺放的尋常飯菜,只要是大和尚食慾起來,從無錯過的說法。
金無異和林晚境知曉大和尚向來如此,半點也見怪不怪了......
不參佛左右開弓,吃相併不粗魯猙獰,然而眼前一座小肉山,肉眼可見的逐漸消失,在另一旁,同時多出一堆無肉骨棒來......
不動如山的大和尚,早過了油鹽不進的境界,身軀猶如一個無底洞,直到整隻烤牛消失,也未見那本就圓滾滾的肚皮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吃飽喝足的大和尚一抹嘴,一揮袖,所有油膩盡皆消失,連地上一堆牛骨,都憑空不見,整座竹樓內,煥然一新,空氣中都未曾有餘味殘留......
“我突然想到一個辦法......”
大和尚目光重新投向雲客,“既可保他原本身軀,若是做得好了,甚至這小子能夠因禍得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