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空白
好久不見。
餘生越琢磨越生氣,忿忿地走向垃圾桶,把手中的瓜皮徑直扔進去,甩甩手頭也不回地往宿舍方向走去。
林清堯當年掛掉電話時屏幕上出現的畫面自己還清楚地記得,那時候的失落稍微想起也還很真實,就算到了今天,她對陳家譯複雜的情感里也還有一點是覺得遭到了朋友的背叛。
陳家譯見狀趕緊追上去,抓着餘生手腕的手沒控制力度,餘生吃痛地“嘶”了一聲。
剛想生氣罵人,卻撞見陳家譯微紅的眼眶,儘管一個瞬間陳家譯又笑着盯着自己,餘生卻十分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你要是還生氣,要不給你咬我一口吧”
餘生眼前似乎出現了小學時候兩個小朋友的影子。當年陳家譯弄丟了自己最喜歡的筆,自己生氣了兩節課都沒理他,小陳家譯說的也是這句話,雖然後來考證是林大頭拿去抄作業了,不過那一口還是咬下去了。
餘生癟癟嘴,“你這是在記仇嗎?”
“不敢不敢,小命要緊,再給你咬一口也不算什麼損失。”
陳家譯語氣越是輕鬆,她越是覺得肯定有什麼事自己不知道。餘生沒有答話,往前走的腳步卻放慢了一點。
陳家譯就默默地跟在旁邊,也就三五分鐘的時間,就到了餘生宿舍樓下。餘生停下腳步,指了指宿舍樓,說:“我要上去了,軍訓服還沒洗呢”
“好”
忙完之後已經快到熄燈時間了,軍訓服掛滿了走廊上方的鐵鏈,再怎麼擰也比不上洗衣機脫水,沒多久就開始有水滴下來了。
餘生慢悠悠地爬上床,拿出闊別一整晚的手機,主頁面上郝然出現一條陌生號碼的未讀信息。
“這是我號碼,存起來。陳家譯”
餘生反應了幾秒,回了一句:“快睡覺吧”,隨後就覺得自己腦子肯定是抽筋了。
另一邊正在陽台刷着牙的陳家譯瞥了一眼新信息,手中的動作不自覺停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說,我知道了,明天早上還要遊園,早點休息吧。”
見餘生還特地解釋,陳家譯笑着搖搖頭,回了句“晚安”。
餘生沒有睡着,她整個前半夜都很恍惚,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有很多情緒好像淹沒在站在自己面前那個人的笑容里,有很多憤懣也都消失在她捕捉到的少年微紅的眼眶的瞬間。
她心軟了,沒錯,就是心軟了。
食言、不聯繫、三年時間的空白,一定有什麼原因。
餘生忍不住給林清堯發了個信息,“林大頭,你知道這幾年陳家譯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
沒有等到回復,餘生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凌晨三四點才睡的結果是,第二天頂了個黑黑的眼圈,加上餘生皮膚比較白,導致漢陽醒來一見到餘生就驚呼了一句“國寶”。
還是沒有回復。餘生更加篤定林清堯知道,並且他不想自己知道。
為了顯得精神些,餘生特意把馬尾扎高了一點。
餘生的節奏跟漢陽更接近一點,兩個人都有點拖拉屬性,兩個人還在收拾自己的時候,曉儀跟雅婷都已經到教室了。
遊園是一中的傳統,學生會各個部門的部長和副部長各帶一個新生班,對一中做全面的介紹。餘生對這一場介紹會興緻不高,她滿腦子只想着一件事,快點結束回去睡覺。
“這塊大石頭是我們學校還是一座山的時候挖出來的,因為邊緣完整且圓潤,創校的領導就把它留了下來,並安置在這棵移植的大榕樹下,並請人刻上了學海無涯四個大字”
大樹底下好乘涼,挨着這塊石頭睡覺一定很舒服。聽不進學姐的介紹,餘生覺得再走下去自己都要倒下去了。
“大家先休息一下吧”
聽到這句話餘生好像解放了一樣,拉着漢陽在樹頭下坐下。
南方的九月太陽還是熱情不減,剛後悔沒帶水出來,就有隻手拿着瓶礦泉水伸到自己面前。
餘生的視覺只看到這個人膝蓋往上,來人骨節分明的腳踝很是好看。餘生有氣無力地抬起頭,正是自己苦惱的源泉,陳同學。
水是擰開了的,餘生接過來毫不客氣地凌空倒了幾口,又很仗義地遞給了坐在自己旁邊的漢陽。
“謝謝老同學”漢陽對着陳家譯玩笑道。
陳家譯很自覺地坐到了餘生旁邊,雙手枕在膝蓋上,看着遠處打鬧的同學。
“昨天晚上沒睡好嗎?”
“是啊,西瓜吃太多失眠了”
陳家譯忍不住回頭認真看了一眼餘生,他很想知道一個人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會是什麼樣子的。
“幹嘛這樣看着我”
“如果你有什麼問題的話,可以直接問我的。”
被戳中了心事的餘生臉刷地一下就紅了。內心已經在無聲地痛扁林清堯。
“好你個林大頭,不回信息就算了,還給我打小報告。”餘生小聲嘀咕。
每次看到餘生臉紅,陳家譯總忍不住想捏一下她的臉。
“我們還有時間,以後慢慢說給你聽”陳家譯說得不緊不慢,剛好是餘生能聽到的音量,對於餘生來說卻像鼓槌重重地敲擊着牛皮鼓一樣。
餘生的臉更紅了。
“好了同學們,我們要前往下一個五星景點了”
師姐吹的號角簡直拯救了想鑽進地下的餘生。
猛地拉起漢陽往集隊的方向走去,被晾下的陳家譯也站起來,笑着跟着兩人。
學校其實不算很大,但因為學姐介紹得詳細,走完一圈足足耗了兩節課的時間。
從圖書館到體育館,連飯堂哪個阿姨打飯手沒那麼抖都分享了一遍。
散夥的時候遠遠見到林清堯推着自行車跟同行的小夥伴往校門方向走,笑得嘴都快掛到耳邊了。餘生瞬間來氣,無奈要去飯堂打飯,只能先放過他。
望着偌大的飯堂,色彩分明的桌椅,熙熙攘攘的人群,餘生突然覺得高中生活值得期待。
有人說,“今天”對於人生的意義往往要很多年以後才能領會,多年以後,餘生深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