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吹滿樓(四)

杏花吹滿樓(四)

奇怪的是,他並未出聲。

張公公喜上眉梢,‘嗯’‘嗯’點頭。

瀾安嚴肅對張公公道:“它好歹也是我夫君的貓,安王世子的貓,你最好得先問問他呢。”

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吧,就算宇文熠入贅,可他還是皇親國戚呢!他一個奴僕也敢說這種話。

況且動不動就要毒害生命,瀾安十分不爽。

“啊,這。”張公公呆愣了半晌,突然喜笑顏開:“是,是,老奴思慮不周,一心只想着林將軍了。”

瀾安想着張公公總算開竅了。

他看向宇文熠:“不知安王世子意下如何。”

瀾安暈,這張公公莫不是上輩子和這隻貓有仇?

她有些不安,小聲道:“張公公,你確定要對貓主人說這樣的話嗎...”

宇文熠莫名笑了,黑黑的瞳孔像是一把鎖,讓張公公心裏不是滋味。

“將軍說的便是,這貓跟了我很久,期盼它死後能將屍體還給我。”

他說的風輕雲淡。

瀾安震驚看着宇文熠低垂着臉頰,心裏像是被什麼揪着,半晌憋不出話:“這是你的貓,任何人都沒有決定它生死的權利,況且它只是把我抓破皮了點,你們就要它死嗎?”

“你如果捨不得,就別聽張公公的啊!”

她相信沒有哪個寵物的主人,會對陪伴自寵物的生死熟視無睹。

瀾安這番話,讓張公公瞬間摸不着方向了,林將軍明明稱呼他為‘安王世子’啊,難不成是自己聽錯了?

綰綰拿好清水和藥酒,給瀾安做了簡單的清洗。

“我確實捨不得我這隻貓。”宇文熠黑眸忽閃:“林將軍都這麼說了,那就請張公公向我的貓道歉吧。”

張公公楚楚可憐的看向瀾安,彷彿想讓瀾安說些什麼。

可...瀾安將目光看向那兩個押着貓的人:“你們還不快放開。”

下人聽到命令鬆開手,黑貓三兩下跑到宇文熠腳邊,邊叫邊踱步,似在訴說著不滿。

宇文熠依舊看向張公公,黑眸帶笑,整個人溫溫玉玉。

眼看着瀾安不出聲,宇文熠又不走,他只得啞然開口道:“是咱家失禮了。”

宇文熠蹲下身,深不可測的黑眸浮現出一絲柔情,他嘴角掛着淡淡的微笑,用手輕輕地梳理着黑貓柔順的毛髮,他以為這貓今日是大限將至了,看來今晚又能給它餵魚了。

他將目光小心瞥向了瀾安後站起,輯手做禮:“林將軍大人有大量,我這就將這畜生帶走。”

瀾安微微一笑,看着一人一貓的背影,總覺得奇怪,他堂堂安王世子,為何看着那麼卑微,下人見了也不行禮,張公公還說了這樣的話,是不是有什麼事,自己還不知道?

張公公顫顫出聲:“將軍,請吧。”

瀾安看向綰綰,決定今晚問個究竟。

張公公一路上靜默好多,卻在不斷觀色。心想這林將軍失了憶,心思還越發詭異了。

天闌國的皇宮屹立在一座橫空而起的山崖上,氣勢雄渾,聳壑凌霄,威不可言。

瀾安坐在馬車裏抬頭望去,只見山崖高峻,隱約能看到上方宏敞軒昂、龐大富麗的建築群。

玄黑色的宮門大開,瀾安走了進去,這裏巍巍高牆,宏偉壯觀。士兵整齊有序的巡邏着,這是前門。等出來前門,視線驟然開闊,瀾安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瓊樓玉宇、桂殿蘭宮。

“小姐,你怎麼了?”綰綰問道。

“沒事沒事,快走吧。”瀾安笑道。

越往裏走,宮殿也豐富起來,鱗次櫛比,花草植被生長的鬱鬱蔥蔥。不少經過的宮女太監向他們行禮,瀾安都客氣的點點頭。

建章宮主殿,一襲亮黃宮袍,手戴鑲嵌紅寶石戒指的食指不斷敲擊着座椅。瀾安抬頭,便看到端坐在金色牡丹雕刻物前的太后,膚白朱唇,一張保養有致的臉頰映入眼帘,那雙眼不僅凌厲還很嫵媚。

瀾安心想,她可是這個國家,權力威望頂峰的女人啊,果然氣質不凡。

她走近后剛想按照綰綰教的行禮方式,下跪時。

“安兒,不必如此。”太後走下階梯,扶起瀾安。

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瀾安不是很習慣不熟悉的人和自己挨太近,何況這位太后氣場還那麼強,於是她身體不自然向後。

陸太后眼裏閃過一絲錯愕,雍容華貴的臉上笑了笑:“安兒,孫太醫說你失憶了,可有想起些什麼?”

“有...吧。”

她撫慰着瀾安的手,拉她到一邊坐下:“可還記得姨娘?”

瀾安為了不讓她傷心,說道:“是有印象。”

“你放心好了,陛下已經在徹查此事,定能給你個交代。”陸太后很認真的說道。

是啊,若是能儘早查明那就太好了,萬一,哪天走在路上,被人行刺...

“跟哀家不必這麼拘禮,你自小就天天在這建章宮裏跑了。”太后坐到了主位,“等從哀家的宮裏離開,記得到校場走走,或許能想起些什麼。”

“校場?”

陸太后紅唇揚起:“你一有時間就會去騎馬、練兵。”

幾名宮女上前,為瀾安添置茶水。

“安兒,這套茶具你還記得嗎?”陸太後有些希冀問道,見到瀾安搖頭,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是你當初隨你父親出征時,在塗蓀遇到一塊上好的玉石,命工匠特地為我做的。”

瀾安看着手中的茶杯,雖然她對玉器這方面沒有研究,但也不難從它通透的色澤上看出確實是塊好玉。

“怪不得有種熟悉感。”瀾安瞎扯道。

“真噠!”

陸太后跌入谷底的心又微微上升。

瀾安說:“平日裏我都稱您姨娘?”

陸太后輕嘆一聲:“造化弄人哪,姨娘每日盼着你醒來,結果你醒了卻...失了憶。”

她昨日在佛堂跪了一晚上,第一次覺得這世上真的有神明。

陸太后是個精明的人,從剛剛她看到瀾安的第一眼,就知道有什麼事情,不一樣了。可,明明就差一步。

瀾安想上前安慰她,可卻不知道說什麼。

“你可還記得你小時候的事?”

瀾安搖搖頭。

“你母親在你五歲時便去世了,托我照顧好你,後來你就時常出入宮中,在我這住,你爹也拿你沒辦法。”

陸太后像是真的回憶起了從前的事,她目光黯然。

“你小時候天天在我這爬樹摘果,我那時真擔心你出了什麼好歹,你在樹上,哀家就在底下喊:安兒,我的好安兒,姨娘求你了,下來好不好啊。哀家又是騙吃又是騙喝,才把你騙下來,後來這招不管用了,哀家只好把那幾顆果樹木給砍了。”

陸太后笑了笑:“後來你就經常和幾位公主在哀家這玩投壺、鬥百草……有次你居然牽着一匹黑色寶馬到哀家宮門,興高采烈地把哀家叫出去,倒也沒注意到下人焦急的神色,走到宮門那匹駿馬赫然出現在哀家眼前,前腳駕起發出馬鳴,這裏可是後宮啊,你那時候可會給我惹麻煩了……”

陸太后說了很多,已經到了傍晚。

瀾安沒有了剛進來時的生分,在這場追憶中,彷彿面前的女人是自己認識很久的長輩了。

……

瀾安離開建章宮已是傍晚,陸太后說正好這個月休假,記得常來宮中坐坐。

宮殿裏,陸太后看着瀾安離去的背影,冷冷對身邊的嬤嬤命令道:“你去告訴宋思遨,讓她多派幾個高手保護卓兒,決不能讓她再出事了,還有陳家的事,也別向她透露半個字。”

天邊一輪殘餘的紅霞,是那樣熱烈,可是卻溢出漫漫憂傷。

“小姐,沒想到太後娘娘這般疼你。”綰綰羨慕道,她從前幾乎沒跟小姐來皇宮,所以不大了解太后對小姐的感情。

瀾安點點頭,回頭看了一眼建章宮。她得承認她有些缺愛,林姨算是在那個世界,自小就在她身邊陪伴她的人了。現在成為林千卓,她會好好珍惜在異世珍貴的親情,也會代替她,好好愛護她身邊愛她與她所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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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雀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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