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起始
輝朗站在廣場上,這是他下班必須路過的地方。
廣場在老城區,破舊的高層樓宇像鴿子籠似的屹立在廣場四周,聽說幾十年前這還是重點商業區,但是金融海嘯已經把這裏的繁榮沖刷殆盡,只剩下無人維護的斑駁牆面苟延殘喘。
廣場中央的廣告牌還在運作,反反覆復的播放着幾個廣告,若是在平時,想趕緊回屋子裏躺着的輝朗哪有閑暇去看,只是今天略有些不同。
今天倒也不是啥特殊的日子,二十年前的這一天老頭把還沒小臂長他從垃圾堆里翻了出來,僅此而已。只不過老頭在五年前的冬天被凍死了,現在世界上應該就剩輝朗還知道有這麼一件事。
如果還要找些與平日不同的地方,除了今天下午因為近兩個月都沒有銷售業績,被老闆狗血噴頭罵了一通后炒魷魚,自己在外面徘徊到了大半夜以外,實在沒什麼特別的了。
輝朗專註地盯着那塊電子屏,就連有人把小卡片撒到他腳上,也沒能讓他的目光從熒幕上離開。
“看啥呢,兄弟?我見你擱這兒瞅了半十天了。”
與輝朗素不相識的一個醉漢從他旁邊經過,五十來歲,一把挽住了輝朗的肩膀,滿嘴的酒氣。
“走,不如意去喝兩杯?”,醉漢打了個酒嗝兒。
“你不會是傻的吧,咋不說話呢?”,醉漢又打了個酒嗝兒。
“我跟你講,馬太效應說的真好,你看這樓,三十年前富麗堂皇,一場動蕩,有錢人都拿着我們的錢跑啦,留下個爛攤子,我們跑不動的幫着擦,你說離譜不?”醉漢不打嗝兒了,竟坐地上語無倫次地哭了起來。
哭了好一會兒,醉漢看見了輝朗腳邊的小卡片,撿起一張“女學生”,揣進兜里,嘴裏叨念着“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拍拍屁股,走了。
輝朗依舊看着廣告牌。
“招募志願者,為科學貢獻一份力量!”
廣告裏的藍底白字未加修飾,與其他色彩斑斕的廣告格格不入。
這是輝朗第十三次看到這則廣告了,他並不在乎是否能為科學貢獻力量,他在乎的只是這則廣告右下角的一行小字:
“凡通過體檢的志願者可獲得五千元補貼。”
畢竟公司開除他的時候並沒有給他結算這個月的工資,他也沒和公司簽訂勞動合同,這意味着他根本無法支付下個月的房租,手頭合共只有二十元的他必須儘快獲得一筆收入。
但這樣一則廣告能有多少可信度呢,儘管落款打着科研官方的名號,但總感覺比電線杆上貼的捐蝌蚪志願者更加不靠譜。
還有沒有其他儘快來錢的方式呢?輝朗盯着廣告牌思索着,熒幕上的內容已經切換到下一則b級片的海報。
遺憾的是,在第十四次看見那篇藍底白字前,他能想到快速賺錢的方式全都寫在刑法法典上。
當那則廣告再次出現的時候,輝朗在手機上按下了熒幕上的那串數字。
半夜三更應該不會有人接電話吧,如果沒人接正好就此作罷,輝朗一邊在心裏這樣盤算着,一邊聽着電話那頭的鈴聲,左右踱步。
“您好,這裏是星際航行研究所。”
突然出現的應答聲讓輝朗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他心裏有些發憷,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凌晨三點還有人守在電話邊上的科研院所么?
“喂,你好,那個,我想諮詢一下關於那個,志願者。”
“可以提供一下您的電子郵箱嗎?我把申請表發給您,填好信息后回傳至指定郵箱即可。”
“我的郵箱是huilang12134@tx.**m。”
“好的,稍後請注意查收,請問還有什麼需要諮詢的嗎?”
“沒有了。”
“感謝您的致電,請在‘滴’聲后對本次服務進行評價。”
輝朗將電話掛斷,怔怔地望着手機屏幕,不多時郵箱彈出通知,應該是申請表發過來了。手機上的時間顯示着3:07,儘管對方語言流暢,對答如流,但輝朗仍然覺得對面應該是個ai。
輝朗堅決不相信還有比自己上一家公司更加黑心離譜的組織。又不是緊急電話,哪有讓客服大半夜上班的。
用手機將表格填完發送,本以為這回至少要到天亮才會有回復,結果初篩通過的信息在十分鐘后就發送過來了。輝朗突然有種就算是騙子,被這麼拚命的騙子騙了他也心甘情願的想法。
但謹慎起見,輝朗還是決定等天亮後向公安諮詢一下,如果是正規機構,這樣募集科研志願者應該有備案才對。
一夜未眠,輝朗在收到回復過後還是先回到了租的房子,躺在佔據大半個屋子的彈簧床上,為自己漆黑的未來規劃了一宿,蒙蒙有些睡意的時候,平時上班的鬧鐘響了。
輝朗索性起床到公共洗手間洗漱一番,在手機上翻了翻最近的招聘信息,等到上班時間步行去了最近的派出所,諮詢了志願者招募的信息。
在得到機構正規有備案的回復后,輝朗根據郵件信息抵達了所謂的星際航行研究所。
研究所並不大,但建築設計卻顯得十分氣派充滿科技感,年輕強壯的保安在問詢來意后,帶領輝朗進入了接待室,並讓他稍等片刻。
約莫一盞茶的工夫,一位身着白大褂的男人推門進來,見到輝朗后十分熱情的與他握手,臉上堆滿笑意。
“我是這裏的負責人,姓李。您是輝朗,輝先生對嗎?”負責人自我介紹着,招呼輝朗坐下。
“是的,我是來申請當志願者的。”
“你的申請表我已經看過了,也調取了你的檔案,基本符合要求,但還是想再問些有關您家庭情況的問題。”
“家庭情況?”輝朗有些不解,為什麼會和家庭扯上關係。
“是這樣的,您也簽署了申請表上的風險知情同意書,但卻沒有填寫緊急聯繫人,如果出了什麼意外,我們需要向您的親友告知。”負責人有些慌張的解釋着,房間裏並不熱,但他卻在不停地用手帕擦汗。
“我沒什麼親友,我是被一個拾荒老人撿到撫養大的,但他已經去世了。這個城市也剛來沒多久,沒什麼認識的人。”
“這樣啊,抱歉問起這些事,例行公事,還請諒解。”
“這樣的話,我符合條件嗎?”
“符合,符合!”負責人接連點頭,起身打開門,“請隨我來這邊做一些身體檢查。”
輝朗跟隨負責人通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一間滿是醫療儀器的房間,屋內有兩個人在對儀器進行調試,見有人進來,有條不紊的開啟儀器,將輝朗引導至儀器旁。
“那個招募上說的通過體檢就可以獲得五千元補貼,是這樣嗎?”輝朗根據指示躺到一張醫療床上,在被連接儀器的空檔發問。
“補貼?”負責人也在一旁調整着儀錶參數,聽到輝朗的詢問,下意識地嘀咕了一聲。
“對啊,就招募廣告上寫的。”
“哦哦哦,你說的那個志願者補貼啊,有的有的,體檢完後去財務直接領現金就行。”
負責人再次擦去額角的汗水,輝朗一度懷疑這個人是不是有些腎虛。
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一根又長又粗的針管扎進了輝朗手臂的靜脈,那種規格的針,他只在賣血時見過,沒來得及反應,一些藥劑就順着針管推入到他的體內。
“這是什麼?”輝朗有些不安的問道。
“心臟保護劑,還有……”
負責人用餘光瞥了輝朗一眼,有些不自然的停頓了一下。
“麻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