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文淵閣輔譴黃龍

——子時，皇城文淵閣內

一位身穿緋色袍服，補子上綴着仙鶴的老頭拍着自己的大腿愁道：“我李松磻在這內閣呆了十二年，如今看着他宋明演越來越荒誕，竟然無法盡效我這個輔臣之職！”

“好了，老李，你先消消火吧，關於女真騷擾邊境這事，還是先放一放吧，

你就算上報給陛下，那奏摺也照樣是石沉大海，還是別白費那勁了。”趙玉書向他遞了一杯貢茶安慰道

李松磻接過茶水，一飲而盡道：“昔時太祖為帝時，將國土劃為山東、山西、河南、陝西、四川、

湖廣、江西、浙江、廣東、廣西、雲南、貴州、福建、京都、江徽，這十五個省。”

說著，李宗磻站起來走到西牆邊，指着牆上懸着的地圖繼續說道：“成祖皇帝五征漠北，在嘉裕關外設關西七衛，東北設奴兒干都司，我大光疆域達到鼎盛！”

“反觀如今，自孝宗皇帝丟河套開始，先是關西七衛失去掌控，東北建州女真自立，疆土一再縮水！，

他慶顯倒好，不思寸土取之艱難，在宮中安然享樂多年，現女真屢次騷擾我遼東子民，他卻置若罔聞！”

“好了，老李，你也少說兩句，你好歹也是朝中重臣，在這閣中朝咱幾個對陛下論長道短也就算了，

這話要是讓外人聽了，文武百官可不得又要對你興詞參本？”周繼興捻了捻自己下巴上的鬍子說道

“是啊，老李，這話以後可要注意啊，畢竟眾口鑠金吶，再說了，陛下也不是無能之輩，你看自慶顯元年至十六年，

陛下少年時不也曾在張閣老的輔佐下，清勛戚莊田，罷中官，改科舉，興教育，

革除外戚世封等進行了一頓大刀闊斧的改革嗎？

而且那些年，國家一度興盛，百姓都說陛下乃大光第二個中興之主。”趙玉書不緊不慢的朝李松磻說道

“哼，中興我倒沒看出來，可自慶顯十六開始，陛下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整日只知道些修仙練道，甚至一年不理朝政，

這些年來，大部分的奏摺都像石沉大海一樣，他不批紅也不發！想當年，張冶臨終前把這內閣鋪臣託付與我，

而這女真之事要再不處理好，我怎有顏面去報他這多年的兄弟恩情，更無臉再坐這首輔之位！”

說罷，李松磻直接捲起桌案上的地圖和奏摺，拂袖而去。

“既然奏摺石沉大海，那這深夜，老臣我願去那大海之內長跪不起！”

...............

——三刻鐘后，宣崇殿內

“陛下，李閣輔在殿外求見。”一位看起來尚有年歲的老公公跪在椅子前恭順的說道，

此時，椅子上的男人徐徐睜開雙眼，擺了擺手說道：“嗯...讓他進來吧。”

言罷，男人再次合上雙目，靜待着殿外急促的步子聲，

“那摺子朕已經看過了。”

還沒等李松磻走到台階前，龍椅上便傳來一句沙啞的聲音，

“陛下，邊疆的每一份土地都是先帝們嘔心瀝血換來的基業，如今建州女真部落侵我邊疆，

掠我子民，我大光怎能忍受這般屈辱，而身為一國之君的您，又怎能坐視不管？”李松磻跪在龍椅的台階下振振有詞的說道

“嗯....朕派兵就是了。”

說著，宋明演拍了拍身上玄黑色的通袖龍襕袍，遲緩的站了起來，逐步走下了椅旁的台階，將跪在地上的李松磻扶了起來，

李松磻不明的看了他一眼，只見他拉起自己的袖子，步履蹣跚的說道：“走，跟朕來。”

很快，宋明演拉着他遲緩的走到了觀星台，

指着東北的方向對其說道：“還記得嗎，當年成祖皇帝將都城從大都遷到這山西南部的盛業，你知道為什麼嗎？”

“臣不知，還請陛下點明其意。”

“哈哈哈！那是因為怕北方的游牧民族侵擾，所以將大都設成重鎮，

如今啊，是該好好教訓一下他們囂張的氣焰了！”宋明演衰老的龍顏下漏出了久違的笑容

“李閣老！”

宋明演突然提起嗓子沉聲喊道

“微臣在。”此時李松磻的眼睛中彷彿閃爍出一絲亮光，

他再次看向宋明演，看着面前這位至高無上的天子，

從他的眼神中，就好像是挖到金礦般那樣熾熱。

“傳朕旨意，派兵五萬馳援遼東邊境守備，調遣河北鄴城的鄴王為副將，定國將軍張首保為主將，負責休整遼東邊防工事等大小軍務。”

宋明演清了清嗓子說道

“臣遵旨，那麼還請陛下早些休息，微臣就先行告退了。”李松磻低頭行禮道

“嗯，下去吧，你要記住.......朕啊，已經老了，

世人皆知我這皇帝高高在上，殊不知我才是這世間最孤獨的人吶…”宋明演望着頭頂無星的夜空淡然的笑了笑，

微微下陷的眼窩裏，一雙深褐色的眼眸，悄悄地訴說著歲月的滄桑。

此時的李松磻再次回頭，將視線移到眼前這位鬚髮皆白的老者身上，

回想起自己跟了他那麼多年，他的確沒有了當年那般鮮衣怒馬的盛氣。

再想了想已是垂暮之年的自己，他不由的笑着搖了搖頭，徐徐的走出了這靜祥的宣崇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