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拜神儀式
“你......你要做什麼?”路源的聲音夾雜着無法抑制的恐懼。
“幫個忙,兩位。”周從文苦笑一聲,“就當是為了人類、為了大義的犧牲吧。不這樣做,永遠無法破壞神殿,摧毀這個詛咒之地。”
“你弟弟已經它們的一員了,別再白費力氣了。”路源突然說道,他冷笑一聲,“早點拜神,早點做鮫人,說不定在莫測之海深處,還能找到你那在水裏打滾的弟弟。”
“是啊......我可憐的弟弟。”周從文也不生氣,“不過我還是要冒險嘗試一下。”
“你他媽的......怎麼不拿自己生命冒險?”路源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滿嘴人類大義,說白了就是道德綁架,你只是想救你那魚腦袋弟弟!”
肖娜沉默不語,她面露睏倦,眼皮打架,昏昏欲睡。
“我會讓你看到真相的,路源。”周從文重新戴上口罩,“做鮫人也沒什麼不好,永恆的生命......足以讓你見證一切。”
他的話語含糊不清,斷斷續續,但出問題的不是這位半鮫人。
路源努力睜大眼睛瞪着他,試圖聽清他的最後幾句話。
“一會兒見,兩位,請做好準備,見證神跡。”
......
路源被一陣刺眼的白光叫醒,再次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在石椅上,面前放着一張石桌,石桌對面是依舊昏睡的肖娜。
頭頂陰鬱的烏雲不知何時已然散開,皎潔的月光劃破天空,將大地映成白色,路源從未見過如此耀眼的月光。
路源左右環顧,兩人似乎身處一所露天的神殿,月光下能隱約看到石壁上層層疊疊的浮雕,上面繪有鮫人、王冠、浪潮、章魚觸手等等詭異圖案。
“你醒了。”周從文自角落漫步而出。
他再次裹上了厚厚的偽裝,只露出鬢角處的魚皮狀肌膚。
“你要做什麼?”路源有氣無力地問道,那杯濃香的茶湯效果優異,他的身軀依舊軟弱無力。
“你知道嗎,路源,你現在是一頭珍惜動物。”周從文咂咂嘴,“不可思議,一位一無所有者,竟然還活到了成年......我真是太幸運了。”
“我真是太倒霉了。”
“我現在說的話很重要,你要記住,路源,這很可能關係到人類的未來。”他突然嚴肅起來,“鮫人信仰的神有兩尊,一尊為它們種族的至高統領,稱為鮫皇。而另一位,就在你一直在尋覓的莫測之海深處,祂沉眠於海底龍宮之中,它們稱祂為夢境之龍。”
“繼續說,騙子。”
周從文不在意地搖了搖頭,繼續道:“鮫皇是鮫人中絕對的領袖,但它依舊臣服於夢境之龍,即便祂處於沉睡之中。接下來,我要讓你,稱為夢境之龍的信仰者。”
“為什麼?這樣做有什麼意義?”路源的疲倦瞬間一掃而空,他緊張地看了一眼肖娜,她逐漸蘇醒過來,但只能將眼睛睜開小小的一條縫。
“當然有意義了。”周從文輕笑一聲,他舉起一隻未連接的金色圓環,璀璨但造式粗濫,將其戴在了路源頭上。
“幹什麼!?”路源驚怒掙扎。
“這是屬於鮫人王的金冠,恭喜你,你暫時成為了鮫人王的一員,地位僅次於鮫皇,這樣一來,你便擁有了信奉偉大存在的資格。”周從文給路源調整頭頂金冠,“作為一位一無所有者,你可以迅速感應到祂的存在,從而完成拜神。”
“等到一切準備妥當之時,我會把你獻給海樂島的鮫人們,在海諾的帶領下,它們自然會把你當作祭品供奉。”
“無論你的結局是成為祭品,還是向鮫皇表示虔誠......結果都是一樣的。”
聽到這裏,路源不由得一陣冰寒,他並不知曉神與神之間的關係,但怎麼樣也不會是一片和諧。
說不定,祂們之間的爭鬥遠比人類要來的更血腥恐怖。
“你是說......我會成為引發鮫皇和夢境之龍矛盾的關鍵?”路源的嘴唇有些發抖,“要不還是算了吧?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信徒,那位偉大的龍會因為這麼一點小事發火嗎?”
“當然會,你看,路源,這就是神和人之間的思想差距。”周從文呵呵笑道,“對祂們來說,這就是【褻瀆】,是對偉大存在的大不敬,更何況你不是一個小小的信徒。”
“可是......”路源還想說什麼,卻被周從文手中的東西無情地打斷了。
“你忍一下,不會很痛。”周從文手中拿着的正是肖娜的潛水匕首,寒光正對着路源的額頭。
路源不敢再亂動,只能任由周從文劃開自己的額頭,眉心往上,一道血縫緩緩浮現,像是一顆尚未睜開的豎瞳。
血液滴落,周從文不慌不忙地將其拭去,接着他又取出了一顆灰綠色的寶珠,鴿子蛋大小,表明凹凸不平,散發著濃厚的神秘學氣息,透過外殼,似乎能看到裏面孕育着的冰冷雲霧。
“張嘴,含在嘴裏,別咽下去。”周從文遞到路源嘴邊。
“不。”路源立刻咬緊牙關。
“那我只能從別的地方塞進去了。”周從文聳了聳肩。
“......”
經過短暫的思想鬥爭,路源還是張開了嘴,將寶珠含在口中。
路源很難形容這種感覺,口中彷彿是一塊滾燙的冰塊,同時散發著灼燒感和冷意,讓他的精神有些昏沉,腦中開始出現隱隱約約的古怪囈語。
“最關鍵的時刻到了。”周從文抓起一把龍泉葉,將其投入小小的火爐之中,“你即將進入夢境,路源,人類的未來就拜託......”
他還沒說完,火爐中有着濃稠的白煙陡然四散,剛剛沁入鼻端,路源便陷入了沉睡。
......
好冷。
頭好疼。
路源睜開雙眼,耀眼的月光和崎嶇的石壁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漫無邊際、昏黑壓抑的海底深淵。
或許是夢境的緣故,路源並不覺得呼吸如何費力,他隨心所欲地撥動着手臂,在深海之中遊動着。
很快,隱約的巨物輪廓映入他的眼帘,再往前遊動一段時間,眼前豁然開朗。
那是一座由龐然巨石所堆砌的海底城市,城市的構造當今風格完全相反,無論是空間結構亦或是維度尺寸,彷彿每一個稜角、曲面都有悖常理,讓人心中充滿厭惡。
除此之外,那些恢弘的建築之上雕刻着無數繁複的紋路,城市間坐落着雕塑、石像,皆是充滿了不可言喻的扭曲美感,只不過掃了一眼,路源就感受到了強烈的暈眩感。
“螺湮城。”看着那扭曲的未知文字,路源腦中突然出現了這樣一個念頭。
而這樣的念頭剛剛出現,這座海底城市中突然傳出了一聲奇異的呼喚聲,路源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麼,但總覺得不太對勁。
他的身體繼續前行,所謂望山跑死馬,真正接近了螺湮城,路源在感受到這座所謂的水下龍宮之磅礴,那些用於堆砌的石塊投射出巨大的陰影,路源的身體在它面前渺小至極,彷彿摩天大樓面前的老鼠。
但下一秒,水流突然開始了急促的流動,彷彿有着什麼生物要從這城中蘇醒。
而伴隨着神秘生物的蘇醒,螺湮城開始了宛如呼吸般的起伏,在那奇形怪狀的建築深處,彷彿有一顆古老的心臟開始了跳動。
濃烈的死亡恐懼和徹骨寒意驟然洞穿路源的身軀,他的身體顫抖着,開始飛速後退。
但這已經遲了,那座巍峨的身影已從城市的陰影離開,向它而來。
路源的心情極為複雜,他深知,即便是夢境之中,直視這恐怖存在也很可能會讓自己陷入瘋狂,但心底暗藏的狂熱崇拜感逐漸上涌,他心底的那道聲音越來越大。
膜拜祂。
奉獻你所有的生命和理智......展現你的虔誠。
路源的心跳越來越快,因為那道身影已經逐漸接近,他能看到祂的輪廓......
渾身血液如同結冰,皮膚如撕裂般劇痛,眼前越來越黑,頭也越來越疼,而那道身影,那道猙獰而臃腫的“龍”,也即將展現祂的真面目。
“路源!”
突然,耳邊響起刺耳的呼喚聲,聲音之尖銳幾近撕裂他的耳膜,但路源還是認出了那是肖娜的聲音,與此同時,眼前的景象竟逐漸模糊起來,遠處那道身影似乎感受到了什麼,默默地停在了原地。
啪!
啪啪啪!
這幾發清脆的巴掌徹底撕裂了夢境,路源身體一顫,終於是回到了石椅上。
“呼......呼......嘔。”路源滿眼血絲,捂着腦袋吐出寶珠,強忍着劇痛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周圍一片狼藉,除了路源屁股底下的石椅以外,就連面前的石桌都斷成了兩截。
“你拜神了?”肖娜反問道。
一瞬間,路源似乎從肖娜身上感受到了明顯的怒火。
“你來的正是時候,差一點點。”路源搖搖頭。
“那就好。”肖娜鬆了口氣,指着周圍的狼藉解釋道:“起霧了,那傢伙身體漲了一圈,嘴裏念叨着慶典要開始了,突然瘋了一樣大鬧了一番,然後連滾帶爬地離開了。”
起霧了?
路源抬頭,之前那耀眼到詭異的月光徹底被遮蔽,冰冷雲霧覆蓋在天際,周遭皆是一片昏黃,彷彿末日。
衣兜鼓鼓囊囊,路源一摸,取出了一把左輪和一張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