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隔閡
只聽“噗通”一聲,墜下馬的徐晴兒竟落入了水中。
看熱鬧的丫頭侍從們一看出了事,瞬間慌了,吱吱呀呀開始找東西救人。
卿若也慌了,她本想着,徐晴兒好歹也是在鏢局長大的,多少也該會些馬術,方才也就只想嚇嚇她,誰知竟真闖禍了。
她從馬上一躍而下,慌神地撥開人群,只見徐晴兒似乎不會游泳,在水中掙扎着,一時間被灌了不少水。
周圍的丫頭們都是不會水的,而會水的侍從們,礙着男女有別,遲遲不肯下水。
“都讓開!”卿若脫了鞋子,往池中跳去。
溫桃跑到橋上看,到底也慌了,大喊着:“郡主,郡主小心點。”
紫蘇不知從哪抱來幾根短浮木,吼開人群,一把將木頭扔進池中。
殊不知,墨玉恰好回來了。
一踏進後院,便瞧見了這麼一副鬧騰場景,墨玉也吃了一驚,快步走上橋,這才看見卿若和徐晴兒竟都泡在池水裏。
“怎麼回事?”墨玉慌了,聲音都厲了些。
卿若把亂撲騰一氣的徐晴兒拖上岸,眾人這才定了心。
“沒事吧。”墨玉衝到兩人旁邊,一邊遣散眾奴僕:“還圍着作甚!紫蘇,快去請大夫。”
“是。”紫蘇不放心地掃了眼卿若,便着急地跑出去了。
徐晴兒被灌了不少水,伏趴在地上,一直咳個不停,甚至鼻腔里也嗆了池水。
而出於本能,卿若救徐晴兒時,也被徐晴兒折騰地喝了好幾口水。
“可有事?”墨玉忙不迭地扶起卿若,急忙將地上那件乾淨的長袍給卿若披上。
卿若才起沒多久,除了一開始披着的長袍以外,就只穿了內衫,過了遍池水便濕透了,還隱約可以看見裏面的衣裳。
“咳咳,我沒事,你快瞧瞧她。”卿若握緊了衣裳,從地上爬了起來。
墨玉見她無事,這才安心些。
而另一邊的徐晴兒情況確不甚好,墨玉準備將徐晴兒扶起來,可是才動她的腰,徐晴兒便哭嚷着:“疼!”
墨玉眉間不禁凝重起來,放平了徐晴兒,手指輕按徐晴兒的腰椎處。
果不其然,徐晴兒鬧得更厲害了些:“好疼,咳咳咳。”
“阿若,你小心扶一下,我把她背回去,切莫動她腰了。”墨玉臉色越發不好了。
墨玉向來穩重,一般不會露出這幅慌亂的表情,卿若暗覺不好,倒也聽話地扶起徐晴兒,放在墨玉背上。
“墨玉哥哥,這女人,想害死我。”徐晴兒渾身濕漉漉,委屈地趴在墨玉背後。
人命關天,卿若自知自己做錯了,也不再與徐晴兒賭嘴了。
“墨玉,她不會是傷了筋骨吧。”卿若也同軍醫打過交道,多少懂些筋骨外傷的學問,方才聽墨玉的話,心裏便猜到了幾分。
“等大夫來了再說。你先回去清理一下,免得着涼。”說完,墨玉就帶着徐晴兒往客房走去。
不多時,紫蘇就帶着大夫去了徐晴兒的住處。
卿若回去換了件乾淨衣裳,也跟着去了。
還沒進門,就聽見了女醫的診斷:“小姐許是撞到了硬物,傷到了腰肌。”
“可算嚴重?”等不及女醫說完,卿若就沖了進去。
女醫被這一聲打了茬,倒是沒能迅速反應過來,看着卿若走了進來才繼續說道:“所幸只是外傷,未傷及椎骨,外敷些葯就好了,不過嗆了水又受了驚嚇,還需得好生休養。”
女醫又開了幾副葯,這才離開。
徐晴兒坐在榻上,看着卿若,氣不打一處來:“你還來幹嘛?見我傷得輕了,不過癮?”
“徐晴兒!”墨玉斥道。
“墨玉哥哥!我都被她害成這樣了,你還想幫她說話嗎?”徐晴兒邊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墨玉問道。
“我只是想試試她的馬,誰知道這女人心懷不軌,居然踢馬,害馬受驚,直接帶我摔進了池中。”徐晴兒委屈更甚,一想到方才被馬甩得都抓不穩馬韁,到現在心情都難以平靜。
她見墨玉一臉為難的樣子,索性趴在墨玉懷裏大哭了起來,杏雨梨花不過如此。
“是我送給你的那匹馬?”墨玉抬眼看向卿若,臉色凝重。
“是。”卿若點頭道。
墨玉:“既然是我送的馬,那我也有責任。”
徐晴兒咬了咬嘴唇,不服氣地抬頭看着墨玉,還想說什麼,卻被墨玉提前打斷。
“阿若今天先回去吧,你也受驚了。”
“墨玉哥哥!”
“今天是我不對,是我意氣用事了,可我從沒想害你如何,更不希望你真出事,現在看你沒事,那我就先走了。”畢竟是自己錯,多說無益,卿若只想趕快離開。
“誰讓你走的!”徐晴兒還在後面生氣。
“夠了。”墨玉低吼住,徐晴兒從未見墨玉發脾氣,就算不是發脾氣,也從未這般厲聲同她說話。
“墨玉……”徐晴兒下意識開始反省,自己是否做錯了什麼。
“既然受傷了,那就好好休息,再如何生氣也是無益。”墨玉不着聲色地推遠徐晴兒。
“可是,明明是我吃虧。”徐晴兒雖止住了哭聲,可到底還是覺得委屈,以往在蓬溪家中,也從未有人讓她受過這種氣。
“既然在墨府受傷,墨家自然會負責照顧到底。這些天你就好好養傷,等傷好了,我再安排人,送你去你那親戚家。”看見徐晴兒一副哭唧唧的模樣,墨玉只覺得一陣頭疼。
“我不走!”徐晴兒使勁搖頭。
“這裏是中丞府,你一個女子,在這裏留太久,容易讓人誤會。”墨玉說道。
“誤會便誤會!她卿若可以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語,被旁的男子拒絕後又強嫁給你,那我也可以不在乎別人的想法。”徐晴兒激動起來。
“阿若是阿若,你是你。”墨玉淡淡回道。
“有何不一樣,除卻身世家世,我徐晴兒哪點比她差。墨玉哥哥,你可知,我這次偷跑來黎都,就是為了見你!”話音剛落,就瞧着徐晴兒不知何時,又哭了起來,她不顧腰部痛意,坐直腰身,無比堅定地看着墨玉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墨玉,你可知,我從很久以前,就愛慕於你。”
然而,這句話不僅只有墨玉聽見了,同樣聽見的還有門外遲遲沒有離開的卿若。
她方才想着,徐晴兒性子傲,要不要再回來道個歉,結果才回來便聽見了這些話。
說不上來是何滋味,不是生氣,但心裏就是莫名高興不起來,如同壓了塊大石頭,突然就讓她難以呼吸了。
不該再進去打擾他們了。
卿若這樣想着,轉身拔腿就離開了院子。
紫蘇找來了女醫后,就回院子裏查看自家郡主。
可是回來的時候,卿若又剛好離開了。
在紫蘇剛收拾好卿若替換下來的濕衣裳時,就瞧見自家郡主突然沖回了院子。
卿若回來的時候,臉色很不好,甚至有些慘白,手也不停顫抖着。
“郡主,你這是怎麼了?”紫蘇還以為是徐晴兒的情況不太好,卿若這才嚇住了,便問道:“莫不是徐姑娘……”
“沒事,都沒事。”卿若搖搖頭。
紫蘇收回手,突然注意到卿若腕上的傷口,雖然不大,可還在流血,連忙說道:“郡主,你這手,怎麼也受傷了,我去拿着紗布,給您包紮一下。”
“沒事,不疼了。”卿若收回手,失神地搖搖頭,便往屋內走去。
才回來的溫桃,見卿若格外喪氣,不免好奇:“郡主怎麼了,這麼難過?難道那徐……”
紫蘇制止道:“莫要嚇猜忌,你先去外院客房看看。”
入夜,整整一天,卿若就這樣把自己關在房裏。
整整睡了一天,到了天黑,才迷迷糊糊醒來。
紫蘇怕吵到她,只點了一盞燈。屋內昏暗,卿若環顧四周,只覺得一陣茫然。
說不上來為什麼,只覺得內心突然空蕩蕩的了。
算不上難過,卻也開心不起來。
為什麼呢?是因為聽到了徐晴兒的告白?
怎麼可能,自己從一開始不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嗎,早就清楚的事,怎麼會讓她不高興。
紫蘇挑燈進來,見卿若坐在床榻上,這才說話:“郡主醒了?廚房送來了飯菜,吃些吧。”
卿若搖搖頭,表示並沒甚胃口。
“好歹吃些,睡了一天了,奴也不知郡主為何不高興,只能這般勸着。”紫蘇邊說著,一邊將屋內的燈火都點亮了。
屋內總算亮堂起來了,紫蘇這才看見卿若臉上的淚痕。
“郡主這是怎麼了。”紫蘇不明所以,連忙坐在床邊,用帕子替卿若擦了擦臉。
卿若兀地摟住了紫蘇的腰,低低地把頭埋進紫蘇懷裏。
紫蘇一愣,卻也沒抵抗。其實很久以前,自家郡主每回委屈挨長公主訓斥的時候,也喜歡抱着她哭。
只是今日,郡主不是挨訓斥了,也沒有哭罷了。
“做噩夢了。”卿若吸了吸鼻子,輕聲回道。
“做什麼夢了。”紫蘇問。
“記不清了。”
紫蘇也不再問了,轉而抬起卿若的手腕,腕上傷疤的血漬已經幹了。
“今天下午,郎君來過。”紫蘇緩緩開口,接着又用帕子去沾些茶水,替卿若擦拭血漬。
“他來幹嘛?”卿若問。
“許是擔心郡主吧,可是郡主正在休息,便沒打擾了。”紫蘇柔聲說。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真正受傷的又不是我,他該關心的是徐晴兒才對。”
“可是,一個夫君關心自己妻子,本就不需要理由。”紫蘇道:“徐姑娘受了傷,郡主想來也受了驚嚇吧。”
“還好,不過徐晴兒沒事,我也就安心了。”卿若把頭埋得更深。
良久,又把頭揚起來,看着拿帕子替她包紮傷口的紫蘇,問道:“紫蘇,你想將軍府了嗎?”
“郡主為何這麼問?”紫蘇不解。
“因為,我想家了。”
“……”
“墨府,一點不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