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百戲盡人生（6）
想到這裏，江晚舟運起“攀雲乘龍”的上乘輕功一縱而起，左手以“破玉拳”朝着吳司馬面門打去，不等吳司馬躲閃，右手五指捏成虎爪手，拿向他的胸口。他知道如果一擊不中，吳司馬的左右武士立即便會出手，因此他一上來就使出最拿手的武功，這一抓既快且准，猶如星馳電掣，料想吳司馬身旁的武士就算武功再高，也來不及搶上來相救了。
誰知他快，吳司馬更快，就在這一剎那，吳司馬的右手先是擋開了左手的破玉拳，后又收回，右手食指和中指陡然伸出，成大剪刀形，點向他右腕的“會宗穴”和“陽池穴”，出手之快，指法之奇，江晚舟生平從所未見。在這電光火石般的一瞬間，江晚舟立即變招，五指成鉤，去抓他兩根點穴的手指，只要抓住一扭，非把他指頭折斷不可。哪知吳司馬武功高的出奇，竟不縮手，其餘三指一伸，翻成掌形，手臂不動，掌力吐出。凡是伸拳發掌，必先後縮，才行出擊，但吳司馬這一掌手臂已伸在外，竟不彎臂，掌力便即送出，招數固是奇幻之極，內力亦是雄渾無比。
江晚舟大駭，這時身在空中，無從借力，只好左手急拍，運起天鑒神功，和吳司馬的右掌相交，剎那間，只覺胸口氣血翻湧，借勢向後飄出兩丈有餘。他吸一口氣，吐一口氣，便在半空之中，氣息已然調勻，輕飄飄的落在地下，仍是神完氣足，穩穩站定。只聽得其餘八人齊聲喝彩：“好！”看吳司馬時，但見他身子微微一晃，隨即坐穩。
江晚舟自縱身出擊至飄身落地，當真只是一霎眼間，可是這中間兩人虛招、擒拿、點穴、扭指、吐掌、拚力、躍退、調息，實已交換了七八種最精深的武學變化。相較之下雖是勝敗未分，但一個出全力以搏擊，一個隨手揮送，瀟洒自如，江晚舟顯已輸了一籌。特別是最後一下對掌，江晚舟運起十成的天鑒神功，但是擊在吳司馬掌上竟如同江流入海一般，這是他天鑒神功大成以來，第一次失手。
江晚舟萬料不到吳司馬竟有這等精湛超妙的武功，怔怔的站着，心中又是驚奇，又是佩服，可又掩不住滿腔憤怒之情。吳司馬身後一書生笑道：“小子，知道自己認錯人了吧？還不謝罪！”
江晚舟細細看去，這人明明就是吳司馬，只是裝得滿臉風塵之色，又換上了一身敝舊衣衫，但始終掩不住那股發號施令、統率豪雄的尊貴氣象，如果這人相貌跟吳司馬極像，難道連大司馬的氣度風華也學得如此神似？
江晚舟說道：“吳冀，你原來武功很好，我比你不上。可是你做下這許多傷天害理之事，我明知不敵，終是放你不過，你記住了。”
吳司馬淡淡道：“我不是吳冀。小兄弟，你的武功很俊啊，你的天鑒神功哪裏學得？”江晚舟大怒：“你還裝模作樣，戲耍於我，難道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嗎？”
吳司馬身後一個四十來歲的高大漢子朗聲說道：“小兄弟，你氣概很好，當真是少年英雄，佩服佩服。”江晚舟向他望了一眼，但見他雙目中神光閃爍，威風凜凜，顯是一位武功極強的高手，心中油然而生欽服之心，說道：“閣下如此人才，何苦為權臣國賊作鷹犬？”那大漢微微一笑，道：“大都城邊，天子腳下，你膽敢說這樣的話，不怕殺頭么？”江晚舟昂然道：“今日事已至此，殺頭便殺，又怕怎地？”
江晚舟本來生性謹細，行事極有分寸，只是他念念不忘的女郎忽然就要成為別人的新婦，令他覺得人生百戲、時事殘酷，要鬧就大鬧一場，最多也不過殺頭喪命，又有什麼大不了？
他手按刀柄，怒目橫視着這馬上九人。只見一人下馬來，也沒見他伸手動臂，只是眼前青光一閃，他手中已多了一柄長劍，拔劍手法之快，實是生平從所未見。江晚舟暗暗吃驚：“怎地吳司馬手下收羅了這許多高手人物？昨日群英會上，如有這些人鎮場子，說不定便鬧不成亂子。”他生怕這劍客挺劍刺來，斜身略閃，拔佩劍在手。那劍客笑道：“看劍！”但見青光閃動，在一瞬之間，竟已連刺八劍。這八劍迅捷無比，江晚舟哪裏能瞧得清劍勢來路，只得順勢揮劍招架。那八劍雖快，還是一一被他擋住。清晰繁密，乾淨利落，江晚舟雖然略感手忙腳亂，但第九式立即自守轉攻，回劍斜削出去。那劍客長劍一掠，雙劍粘住，卻半點聲音也不發出來。馬上諸人又是齊聲喝彩：“好劍法！”
吳司馬道：“二哥，走吧，別多生事端了。”那劍客不敢違拗主子之言，應道：“是！”可是他見江晚舟劍法精奇，斗得興起，頗為戀戀不捨，翻身上馬，說道：“好小子，劍法不錯啊！”江晚舟心中欽佩，道：“好劍客，你的劍法更好！”但跟着冷笑道：“可惜，可惜！”那劍客瞪眼道：“可惜什麼？我劍法中有何破綻？”江晚舟道：“你劍法中毫無破綻，為人卻有大大的破綻。一個武林高手，卻去做權臣國賊的奴才。”
那劍客仰天大笑，說道：“罵得好，罵得好！小兄弟，你有膽子再跟我比比劍么？”江晚舟道：“有什麼不敢？最多是比你不過，給你殺了。”那劍客道：“好，今晚三更，我在陶然亭畔等你。你要是怕了，便不用來。”
江晚舟昂然道：“就怕你怕了，不敢來！”那些人縱馬而去，有幾人還是不住的回頭。
當江晚舟和那劍客比劍之時，瑩萍已從廟中出來，見到吳司馬時也是大為吃驚，這時見九人遠去，說道：“晚舟哥哥，怎地吳司馬到了這裏？今晚你去不去陶然亭赴約？”江晚舟沉吟道：“難道他真的不是吳司馬？剛才我跟他對的那一掌，似乎他也會天鑒神功，而且功力比我更深。當今之世，除了我之外，難道還有人會天鑒神功？不可能，不可能，真奇怪，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