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當是否(2)
江晚舟暗暗叫苦,心想:“比拼內力,非片刻間可決勝敗,燈燭稍時便會點起,看來我脫身不易了。”忽聽得那童子低聲道:“多謝援手!”竟已躍起身來。他這一躍起,江晚舟立時醒悟:“我只解了他的雲門穴,他的曲池、合谷兩穴,原來是跟我對掌之人解了。那麼此人是友非敵。”一想到此節,對方也同時想到:“我只解了他曲池、合谷兩穴,尚有雲門穴未解,原來是跟我對掌之人解了。那麼此人是友非敵。”
兩人心念相同,當即慢慢各撤掌力。那童子抓起躺在身旁的桑秋水,急步奔出,叫道:“吳冀已被我宰了!少林派眾位好漢攻東邊,蘭陵派眾位好漢攻西邊!大伙兒殺啊!殺啊!”黑暗中但聽得兵刃亂響,廳上固是亂成一團,人人心中也是亂成一團。
眾武士聽到吳司馬被害,無不嚇出了一身冷汗,又聽得“少林派眾位好漢攻東邊,蘭陵派眾位好漢攻西邊”的喊聲,這兩大門派門人眾多,且個個身手不凡,難道當真反叛了?
忽聽得晏成龍叫道:“吳司馬平安無恙,別上了賊人的當!”待得眾武士點亮燈燭,王萬戶、石春峰、童子、桑秋水都不知去向。
只見吳司馬端坐中央,周玉成、徐大虎擋在身前,前後左右,六十多名大內高手如屏風般團團保護。在這等嚴密防守之下,便是有千百名高手同時攻到,一時三刻之間也傷他不到半根毫毛,何況只是三四個刺客?但也因他手下高手人人只想到保護大司馬,王萬戶等才得乘黑逃走,否則他數人武功再強,也決不能這般輕易的全身而退。
眾人見吳司馬臉帶微笑,神色鎮定,大廳上登時安靜了下來。又見少林派掌門人大智禪師和蘭陵派掌門人靜芳師太都安坐在椅上,才知道那童子的一番吶喊,只不過是擾亂人心。
吳司馬笑道:“賊子胡言亂語,禪師和師太不必介意。”主持人走到吳司馬面前請安,說道:“卑職無能,竟讓賊子逃走,請大司馬降罪。”吳司馬將手一擺,笑道:“都是我累事,算不得是你們沒本事。大家都顧着保護我,也不去理會什麼蟊賊了。”他心裏十分滿意,覺得眾武士人人盡責,以他為重,竭力保護。又道:“幾個小蟊賊來搗亂一番,算什麼大事?丟了一隻玉龍杯,嗯,那也好,瞧瞧哪一派的掌門人日後去奪回來,再擒獲了這些蟊賊,這隻玉龍杯便歸他所有。這一件事鬥智又鬥力,比在這裏較量武功,不是更有意思嗎?”
群豪大聲歡呼,都贊福大帥安排巧妙。江晚舟和瑩萍對望一眼,心下也不禁佩服吳司馬大有應變之才,失杯的醜事輕輕掩過,而且一翻手間,給蒼穹派伏下了一群心腹大患。武林中自有不少人貪圖出名,會千方百計地去奪回玉龍杯,不論成功與否,都使蒼穹派樹下不少強敵。
吳司馬向主持人道:“讓他們接下去比試吧!”主持人躬身道:“是!”轉過身來,朗聲說道:“大司馬有令,請天下英雄繼續比試武藝,且瞧餘下的三隻御賜玉龍杯,歸屬誰手。”他雖是說“大司馬有令”,但還是用了一個“請”字,那是對群豪甚表尊重,以客禮相待之意。
吳司馬吩咐道:“搬開一張椅子。”便有一名武士上前,將空着的椅子搬開了一張,廳上留下三張空椅。
這時,江晚舟思潮起伏,心中存着許多疑團:“吳公子和燕子姐姐的孩子如何又被吳司馬奪回去了?我冒充合勝幫幫主,是不是已經被發現了?對方遲遲不予戳破,是不是暗中佈置了極厲害的陷阱?我剛才給那童子解穴,黑暗中和人對掌,那人內力渾厚無比,實臻當世一等一的高手!他出手相救,自然是在場人物了,卻不知是誰?”江晚舟知道在這裏多耽擱一刻,便多增一分兇險,但心中存着許多疑團未解,又想瞧瞧餘下的三隻玉龍杯會被哪派掌門人所得。
其實,還有個原因在他心裏,那就是:“郭婉潔一定會來!”既然知道她要來,便有天大的危險,也叫他不能走了。
這時廳上又有兩對在比拼武功。四個人都使兵刃。江晚舟一看,見四人的武功比之以前出手的都高。不久一個使三節棍的敗了下去,另一個使流星錘的上來。聽主持人報名,是山東鄆城宋江學院的“流星趕月”童正祥。江晚舟想起數月前與鍾氏三雄交手,曾聽他們提過“流星趕月童老師”的名頭。這童正祥在雙錘上的造詣果然甚是深厚,只十餘合便將對手打敗了,接着上來的兩人也都不是他敵手。
高手比武,若非比拼內力,往往幾個回合便分勝負,動了兵刃,生死決於頃刻,比之較量拳腳更是兇險。雙方比試者並無深仇大怨,大都是聞名不相識,功夫上一分高低,稍遜一籌者便即知難而退,誰都不願干冒性命之險而死拚到底。因之在吳司馬這些只識武學皮毛的人眼中,比試的雙方都是自惜羽毛,數合間便有人退下,反不及剛開始那一干人猛打狠毆的好看。但武功高明之人卻看得明白,出賽者的武功越來越高,要取勝是越來越不容易,許多掌門人原本躍躍欲試的,這時都改變了主意,決定袖手旁觀。有時兩個人斗得似乎沒精打彩、平淡無奇,而周玉成、徐大虎這些高手卻喝起彩來。一般不明其理的後輩,不是瞠目結舌,呆若木雞,便是隨聲附和,假充內行。
饒是出賽者個個小心翼翼,但一入場子,總是力求取勝,兵刃無眼,還是有三個掌門人斃於當場,七個人身受重傷。總算吳司馬威勢懾人,死傷者門下弟子不敢立刻發作,但武林中冤冤相報的無數腥風血雨,都已在這一天埋下了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