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恨無常(10)
一陣秋風吹來,寒意侵襲,郭婉潔輕輕打了個顫。江晚舟脫下長袍,披在她的身上,低聲道:“你睡一會兒吧。”郭婉潔道:“不,我不睡,我是……是來見你最後一面的。這……這便要走了。”江晚舟驚道:“你到哪裏去?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郭婉潔凝望着他,輕輕道:“借如生死別,安得長苦悲?”江晚舟聽了這兩句話,不由得痴了,跟着低聲念道:“借如生死別,安得長苦悲?”
又過了許久,聽得唿哨之聲,江晚舟暗自心驚,果然吳司馬的爪牙還是找到我了,聽馬蹄聲,來的敵人着實不少,倘若郭婉潔並未受傷,兩人要突圍逃走原是不難,此刻卻殊無把握。郭婉潔道:“你只管往西闖,不用顧我。”江晚舟胸口熱血上涌,喝道:“咱倆死活都在一塊!你胡說些什麼?跟着我來。”郭婉潔被他這麼粗聲暴氣的一喝,心中甜甜的反覺受用,低聲說了句:“……好……”自知重傷之餘,不能使動軟鞭,於是一提韁繩,縱馬跟在江晚舟身後。
江晚舟拔出佩劍,奔出數丈,便見五個人影並肩攔上,他心想:“今日要脫出重圍,需得招招殺手,可不能有半分容情。”當下大踏步直闖過去,雖是以寡敵眾,仍是並不先行出手,守着后發制人的要訣,左肩前引,左掌斜伸,右手提劍。
兩名吳司馬麾下的武士一執鐵鞭,一挺鬼頭刀,齊聲吆喝,分從左右向他頭頂砸下。江晚舟一見出手,便知兩人的武功都甚了得,只要一接上手,非頃刻間可以取勝,餘人一經合圍,要脫身便千難萬難,於是斜身高縱,呼的一劍,往五人中最左一人砍去。那武士手使長劍,舉劍擋架。江晚舟身在半空,內勁運向劍上,拍拍兩腳,快如閃電般踢在第四名武士胸口,那武士直飛出去,口中狂噴鮮血。使劍的武士但覺兵刃上一股巨力傳到手臂,又壓上心口,立覺前胸後背數十根肋骨似已一齊折斷,一聲也沒出,便此暈死過去。
眾武士見江晚舟在兩招之內傷了兩個同伴,無不震駭。那使鬼頭刀的武士喝道:“江公子,果然好功夫,在下奮威將軍領一等武士銜司徒奔雷領教。”那使鐵鞭的道:“在下孫鐵錚領教高招。”江晚舟道:“好說!”長劍環身一繞,颼颼颼劍光閃動,三下虛招,和身壓將過去。司徒奔雷和孫鐵錚急退兩步。第三名武士叫道:“在下曾……”只說到第三個字,江晚舟的左掌已擊在他的後腦,腦骨粉碎,立時斃命,竟是不知他叫曾什麼。
司徒奔雷和孫鐵錚嚴守住門戶,又退了兩步,卻不容江晚舟衝過。唿哨聲中,又有四名武士奔到司徒奔雷和孫鐵錚身後,並肩展開。江晚舟雖在瞬息之間接連傷斃三名敵人,但那司徒奔雷和孫鐵錚武藝甚高,頗有見識,竟不上前接戰,連退兩次,只攔住他的去路。江晚舟心中暗暗叫苦,使招“夜戰八方”,向前一攻,以左足為軸,轉了個圈子。這麼一轉,已數清了敵方人數,西邊六人,東邊八人,南北各是五人,傷斃的三人不算,對方竟是尚有二十四人。
忽聽一人朗聲長笑,聲音清越,說道:“江兄弟,幸會,幸會。每見到你一次,你武功便精進一分,當真是英雄少年,了不起!”正是李豐糧的聲音自南邊傳來。
江晚舟不加理會,凝視着西方的六名敵人,只聽那四名沒報過名的武士分別說道:“在下張寧!”“在下徐浩然領教。”“在下范春旭!”“嘿嘿,老夫張龍!”江晚舟向前一衝,突然轉而向北,左手伸指向北方第二名武士胸口點去。那人手持一對判官筆,正是打穴的好手,見對方伸指點來,右手判官筆倏地伸出,點向他右肩的“缺盆穴”。這一招反守為攻,實是極厲害的殺着,江晚舟雖然出手在先,但那人的判官筆長了二尺二寸,眼看江晚舟手指尚未碰到那人穴道,自己缺盆穴先要被點。不料江晚舟左手一掠,已抓住了判官筆,用力向前一送,那人“嘿”的一聲悶哼,判官筆的筆桿已插入他的咽喉。
便在此時,只聽得身後兩人叫道:“在下唐蛟!”“在下姜志威!”金刃劈風之聲,已掠到背心。江晚舟向前一撲,兩柄單刀都砍了個空,他順勢回過佩劍,刷的一下,從下而上的斬向唐蛟手腕。這一招十分精妙,武功再強的人也需着了道兒。不料唐蛟精通十八路大擒拿手,應變最快,眼見劍鋒削上手腕,危急中拋去兵刃,手腕一翻,伸指徑來抓江晚舟的手背。別瞧他兩撇鼠須,頭小眼細,形貌頗為猥瑣,這一下變招竟是比江晚舟還要迅捷,五根雞爪般的手指一抖,已抓住了江晚舟的手背。江晚舟運起內勁,往前推去。不料這唐蛟膂力也是不小,二人這麼一推,竟然各自退了一步。
就這麼一僵,身後又有三人同時攻到。江晚舟估計情勢,待得背後三人攻到,尚有一瞬餘暇,需當在這片刻間料理了唐蛟,此時陷身重圍,眼前這人又實是勁敵,若能傷得了他,便減去一分威脅。當下突然撒開佩劍,雙掌同時擊出,一聲響,正打在唐蛟的胸口。江晚舟一探手,又已抓住劍柄,回過身來平揮一劍,架住了三般兵器。
那三名武士一個姜志威,一個是老頭張龍,另一個身材魁梧,比江晚舟幾乎高出一個半頭,手中使的是根熟銅棍,足足有四十餘斤,極是沉重。江晚舟一擋之下,胸口便是一震,待要躍開,左右又是兩人攻到。
郭婉潔騎馬在後,眾武士都在圍攻江晚舟,一時沒人理她。她雖傷重乏力,但江晚舟力傷五人的經過,卻是一招一式,全都看得清清楚楚。她全心關懷江晚舟安危,江晚舟的一閃一避,便如她自己躲讓一般,一劍一掌,便似她自己出手,眼見他身受五人圍攻,情勢危急,當即一提韁繩,縱馬便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