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恨無常（5）
《濟世醫典》上的這兩行字，武天驕其實並未瞧見，即使看到了，他也決不致因此而稍有顧忌，這時聽徐雙雙厲聲責問，如何肯自承不知，丟這個臉？只道：“將那書給我瞧瞧，看其中還有什麼古怪？”徐雙雙怒極，心知再有猶豫，丈夫性命不保，短刀一揮，將王暢的一條手臂齊肩斬斷。
要知那三種毒藥厲害無比，雖自掌心滲入，但這時毒性上行，單是割去手掌已然無用，幸好三葯混用，發作較慢，同時他掌心並無傷口，毒藥並非流入血脈，割去一條手臂，暫時保住了性命，否則早已毒發身亡。徐雙雙也是李凱旋的弟子，自有一套止血療傷的本領，片刻間包紮好了王暢的傷口，手法極是乾淨利落。
瑩萍嘆道：“大師哥，三師姐，非是我有意陷害於你。你兩位背叛師門，改拜師父的仇人為師，原已罪不容誅，加之害死二師哥父女，當真天人共憤。眼下本門傳人，只有小妹一人，兩位叛師的罪行，若不是小妹手加懲戒，難道任由六奇閣的清名栽在仇人和傳人的手中？二師哥父女慘遭橫死，若不是小妹出來主持公道，難道任由他二人永遠含冤九泉？”她身形瘦弱，年紀幼小，但這番話侃侃而言，說來凜然生威。江晚舟聽得暗暗點頭，心想：“這兩人卑鄙狠毒，早該殺了。”
瑩萍繼續說道：“王大哥雖然斷了一臂，毒氣已然攻心，一個月後，仍會毒發不治。二位已經叛出本門，遭人毒手，本與小妹無關，只是瞧在先師份上，這裏有三粒‘生生造化丹’，是先師花費數年心血煉成，小妹代先師賜你，每一粒可延王大哥三年壽命。盼你們能記得先師的恩德，還請捫心自問：到底是你原來的師父待你好，還是你新拜的師父待你好？”說著，從懷中取出三粒紅色藥丸，托在手心。
徐雙雙正要伸手去接，武天驕冷笑道：“手臂都砍斷了，還怕什麼毒氣攻心？這三粒‘死死索命丹’一服下去，那才是毒氣攻心呢。”瑩萍道：“兩位既然相信新師父的話，這三粒藥丸原是用不着了。”說罷便要收入懷中。
王暢急道：“不！小師妹，請你給我。”徐雙雙道：“多謝小師妹，從此以後，我二人改過自新，做個好人。”低頭走到瑩萍身前，接過三枚藥丸。忽然，徐雙雙身形一晃，怒喝道：“武天驕，你好毒……”一句話沒說完，俯身摔倒在地。
瑩萍和江晚舟都是大吃一驚，他們沒見武天驕有何動作，怎地已下了毒手？瑩萍彎下腰來，翻過徐雙雙身子，要看她如何被害，是否有救。剛將她身子扳轉，突然右手手腕一緊，已被徐雙雙抓住。瑩萍知道不好，左手待要往她頭頂拍落，但右手脈門被她扣住，全身酸麻，竟是動彈不得。徐雙雙右手握着彎刀，刀尖已抵在瑩萍胸口，喝道：“將《濟世醫典》放下！”瑩萍一念之仁，竟致受制，只得將《濟世醫典》摔在地下。江晚舟待要上前相救，但見徐雙雙的刀尖抵正了瑩萍的心口，只要輕輕向前一送，立時沒命，心中雖是大急，卻不敢動手。
徐雙雙緊緊抓着瑩萍手腕，說道：“師父，弟子助您奪得《濟世醫典》了，請您將金蠶蠱毒、鶴頂紅、孔雀膽這三種藥物，也放在這小賤人的手心，瞧瞧她是不是也沒法子救自己的命。”武天驕哈哈大笑道：“好徒兒，好徒兒，這法子實在高明。”取出金盒，用金匙挑了金蠶毒蠱，兩枚指甲中藏了鶴頂紅和孔雀膽的毒粉，便要往瑩萍掌心放落。
王暢重傷之後，雖是搖搖欲倒，卻知這是千鈞一髮的機會，只要瑩萍手心也受了這三種毒藥，她若有解藥，勢須取出自療，自己便可奪而先用，就算真的沒有解藥，也是報了適才之仇，叫她作法自斃，當下奮力攔在江晚舟身前，防他阻撓武天驕下毒。
江晚舟正在着急，忽見王暢搶在自己身前，這機會豈肯錯過？便左手一拳，往他面門擊去。王暢抬起右手來招架，江晚舟哪容他有招架的餘地，左手一拳尚未打實，右手出掌如風，悄無聲息地推在他的胸口。這一掌雖無聲響，卻暗含天鑒神功的內力，力道竟是奇大，推得王暢直向徐雙雙撞過去。徐雙雙被他一撞，登時摔倒，可是她仍然牢牢抓住瑩萍的手腕不放。江晚舟縱身上前，在徐雙雙的駝背上重重補了一腳，順手解開了瑩萍的穴道。徐雙雙吃痛不過，只得鬆開了瑩萍的手腕。這幾下猶如電光火石，只在瞬息之間。
徐雙雙手掌剛被震開，武天驕的手已經抓到。江晚舟怕他手中毒藥碰到瑩萍的身子，右手急掠，在他肩頭一推。武天驕反掌使出鷹爪手，朝他右手抓來。瑩萍急叫道：“快退開！”此時，江晚舟若是施展小擒拿手中的“九曲折骨法”，原可將他的五根指頭齊齊折斷，但是這人手指上帶有劇毒，如何敢碰？急忙后躍避開。武天驕一抓不中，順手將金匙擲出，跟着手指連彈，毒粉化作煙霧，噴上了江晚舟的手臂。
江晚舟不知自己已經中毒，但想這三人艱險狠毒，下定決心，今日定要將他們擊斃當場，拔出佩劍揮出。武天驕竹杖未及招架，只覺左手上一涼，三根手指已被削斷。他又驚又怕，右手又是一彈，彈出一陣煙霧。瑩萍叫道：“晚舟哥哥，退後！”江晚舟仍是擋在瑩萍身前，眼看着武天驕、王暢、徐雙雙逃出了廟外。
瑩萍握着江晚舟的手，心如刀割，自己雖然得脫大難，可是江晚舟為了相救自己，手背已沾上了金蠶毒蠱、鶴頂紅、孔雀膽三種劇毒，《濟世醫典》上說得明明白白：“劇毒入心，無葯可治。”難道也揮刀將他右手砍斷，再讓他服食“生生造化丹”，延續九年性命？三般劇毒入體，以“生生造化丹”延命九年，此後再服“生生造化丹”也是無效了。和他相處了這些日子，在瑩萍心底，早已將他的一切瞧得比自己性命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