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特別的邂逅
漆黑的夜,一盞燈,一個人,獨坐。
縈繞着縷縷的煙絲,伴着濃濃的煙草味,整個屋裏瀰漫著讓人窒息的寂靜。
冰冷的白熾燈光映照着他剛毅挺拔的身材,身穿白色短袖襯衫扎進筆挺的黑色西褲,顯得既職業又精神,但英俊帥氣的臉上卻掛滿了凝重,一雙幽暗深邃的眼眸獃獃出神,偶爾發出一聲低沉的嘆息,好像正陷入在無底的深淵。
無邊的夜,無邊的籠罩着某鄉鎮政府辦公室的值班室,也無盡地放大着一個男人的孤獨與落寞。他掐滅早已燒盡的煙蒂,漫無目的地擺弄着眼前的電腦,瀏覽器里飛速轉換的文字和畫面,都失去了味道和顏色。
突然,窗外捲起了陣陣狂風,壓得粗粗的松枝桿都低下了頭。不時,天空中還劃過幾道閃電,劃破整個夜空,隨後震耳的雷聲,像要震破玻璃似的。
瞬間,噼里啪啦的暴雨聲打在了玻璃上,打碎了整個視線,打落了的松針滿地。男人的眉頭緊跟着陣陣緊鎖,目光更加凝重,深深地望向窗外,好像只有在那寬大的松樹底下的寂靜,才會容納此刻湧起的焦慮。落目在夜色雨聲里,任雨打和凄風在濃密的枝葉間滴落下柔柔的水珠。
此時,一個似浸濕的茉莉花瓣般的身影,帶着陣陣清香,飄落進他獃滯在松樹下的目光里。室外燈光,隨風使勁搖曳,卻依稀可以看到那雙急切求助般的眼神,環顧到了他茫然的臉上。她白晰秀麗的臉上頓時露出了陽光般的燦爛,讓他遊盪的心神一下收了回來。
這麼晚了,這麼大的雨,哪裏跑來的女人啊?
她卻似抓住救命稻草一樣,飛奔進來,沒等他緩過神來,陽光一樣的笑臉已躍然在他眼前:“真好,有人在啊?”那股興奮蕩漾着,讓他不知所措:“你找誰?有事嗎?”
“沒事,剛從青島出差回來,快到家了突然下這麼大雨,猝不及防淋了個落湯雞!”說完自己嘎嘎地笑了起來,抖落着身上的雨水。她一身純色休閑職業套裝,高挑突出的身材,時尚而性感,他看着她雙手纖細的手指正在整理着被雨淋濕了的長長飄逸的秀髮……,在這樣空空蕩蕩的辦公樓里,這樣一個美艷妙齡的不速之客,他不知道該說啥是好了,略顯有些緊張了。
“沒打擾你吧?你有工作嗎?”
“沒,沒有,我,我值班呢!”
女人環顧了一下辦公室:“就你一個人?”
“是,是的……”
女人燦爛的笑也好像有些凝滯:“我在這裏避避雨,雨停了,我就走,我家離這裏不遠……”
看着女人略顯緊張的表情,他反而放鬆了緊張:“沒事,隨便坐吧!”
他開始目光盯着電腦。女人站了一會兒,在他對面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隨手拿起了桌上的報紙。
他看看電腦,右下方已顯示十點多了:“家裏沒人嗎?”
“我爸媽在家,兩個老人身體都不好……”
女人從包里掏出手機,也看了看時間,有點兒着急地又看了看窗外不見停歇的暴雨。
“喝點水吧!”他拿了個水杯,給她倒了一杯白開水:“暖和一下,讓雨淋着,身上挺冷的。”
她感激的接過杯子:“謝謝!你值班到幾點啊?”
“晚上值一宿的。”
“外邊的雨真能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停?”
“你家離這兒多遠啊?”
“不太遠,過了前邊那個路口,那個村就是了”
“哦……”
“你家是哪兒的啊?”
外邊的雨聲好像打破了屋裏沉寂的空氣,
兩個人也不自覺地松馳下來,慢慢地聊了很多……
時間已經快十一點了,外邊的雨還是一直下個不停……
女人慢慢有些着急了,這麼晚了,他也感覺有點兒困了。雖然眼前有這麼一個妙齡女子,身材秀色均可餐,但卻解不了困意,平時這個時候他早就睡了,現在這女人在這裏,怎麼睡啊?
“叮鈴鈴……”這時電話鈴響了。
這麼晚了,這時還有電話?有緊急情況?
他趕緊拿起電話:“爸爸,我害怕……”電話是六歲的兒子打來的。
“媽媽還沒回家嗎?”
“沒有,哇……”兒子放聲哭了起來。
“別哭,兒子,我打電話讓媽媽趕緊回家!”
“嗯,快點兒回來,我害怕……”
他着急的拿起電話,撥打着老婆的電話,一聲、二聲、三聲……沒人接聽。
再打,還是沒人接聽,連打數次,都是沒人接聽。
他失望了,焦急地看着窗外的雨,欲哭無淚。多少次了,同樣的情況,同樣的結果,老婆總是找不到,電話不接。
兒子的哭聲和窗外的雨聲,撕裂着他的心。
“家裏出事了嗎?”這時在旁邊的女人說話了。
他一臉焦急地看了一眼旁邊坐着的女人,怎麼辦?他不能把兒子這樣丟在家裏不管。可是,他又不能擅自離開崗位,況且這裏還有個陌生人——這個女人。
“你要回去嗎?沒事,我自己在這裏就行了!”女人又說。
能行嗎?男人遲疑的問自己。
男人的目光遇到了女人這時盯着自己的眼光,那裏有真誠,有堅定,不知怎麼了,男人相信她了。
“那好吧!家裏出了點事,我需要趕緊回去,你在這裏幫我看一下,萬一有人打電話,問你是誰?你就幫我圓個謊,說是我老婆,說我一會兒回來,這是我的電話,有事給我打電話!”
說完,他在紙上飛快的留下他的電話,沒顧及女人什麼反應,就跑了出去。
雨打在他的臉上,已看不清道路。摩托的燈光也是昏昏暗暗,路上已積滿了水,路旁已如洪水般流淌。雨衣已經遮擋不住如此狂風暴雨,不僅從臉上往下淌,整個前身都感覺冰涼冰涼的,整條褲子全都濕透了,鞋子裏也灌滿了水……
他也顧不了這些,渾然不覺似的只想着趕緊回到家裏。
當他打開房門的時候,已聽不到兒子哭的聲音。
他悄悄打開兒子的房門,打開床燈。兒子臉上掛滿了淚痕,他知道兒子又是哭累了,睡著了,嘴裏還含着他幾年前給兒子買的小布娃娃的耳朵。
這是兒子最喜歡的玩具,每次睡覺都要抱着它,摸摸它的頭髮,跟它說幾句話,他總忘不了那句:“爸爸媽媽不在家的時候,你可要陪着我啊!“
睡覺時,兒子總會拿一塊小手絹,蓋在布娃娃的身上,給它枕著兒子小時候枕過的枕頭。
兒子睡了,他的心卻還在隱隱地痛着。
他坐在兒子身旁,輕輕拿下兒子嘴裏的布娃娃,布娃娃的頭已經全部濕透了。
他的淚不經意間也流了下來,哽咽着,淚珠不停的掉下來。
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熬到頭,他看着外邊漆黑的夜和狂風暴雨聲,無聲的嘆息……
他叫沈嘉義,曾經也是上海大學畢業的天之驕子,一畢業就被當地選調在機關工作。曾經也是令多少人羨慕,但卻在現在的單位已經足足工作8年多了,至今卻仍是一名小科員。看着和他一同選調的同學們一個個先後提拔起來,他一次次的不甘,但卻一次次的被殘酷的現實打敗,他天生的傲骨已然被消磨了許多,卻仍捨棄不了骨子裏的清高。
他的老婆,韓心如,他大學同學,在學校時兩人就私定終身,畢業后,她跟着他回到老家。現在已是某大型輪胎企業金領,年收入六位數以上,但她在家的時間卻跟她的工資成反比的拉大。
不知不覺他摟著兒子睡著了,迷迷糊糊中,一陣手機玲響,把他叫醒,一個陌生人的手機號,他無力的拿起電話:“喂,哪位?”
“大哥,你家裏的事辦完了嗎?天都快亮了,外邊的雨停了,我也要回家了,你能回來嗎?”
他一看,已經是凌晨4點多了!他趕緊起身,飛奔下去。
趕到單位,天已經朦朦亮。
他跑進辦公室,女人已聽到他跑步聲,站了起來。
他滿臉歉意地說:“真對不起,讓你在這裏耽擱了這麼長時間,幫了我這麼大忙,真不知道怎麼感謝你!”
“沒事,哪天請請我就行!”女人開玩笑的說道
“肯定的,肯定得請!你叫什麼名字?”
“叫我小薄就行,我叫薄倩。”
“好的,我叫沈嘉義,我在這裏上班,以後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的儘管說!”
“你在這裏上班啊?!真好!我老家也是這裏的,以後少不了麻煩你,父母官!”
“呵呵,好啊!”
兩人之間突然都感覺熟絡了好多。
“那我走了啊!”說完,女人輕煙般的離開了。
望着女人的背影,他呆了一會兒。
想想自己居然讓一個陌生人,還是個女人,在自己單位一個人呆了整宿。
轉眼間就過了兩天,這件事沈嘉義也很快就忘了。但那天被大雨淋着,他卻感冒了,本以為抗一下能抗過去的,也就沒吃藥,沒想到,卻愈發的重了。沒辦法,他只得到鎮上衛生院去看看、拿點兒葯吧!
進入衛生院診室,正看到穿着一身白大褂的馬霞在給人看病。馬霞是這個衛生院的醫生,去年沈嘉義跟她一起到村裡去宣傳農村合作醫療認識的。她天性活躍開朗,整天總是蹦蹦跳跳的,看着一點兒沒有醫生的沉穩勁兒,不過時間長了兩人混的挺熟。
馬霞一眼看見沈嘉義,立馬把正在給人量的血壓計扔到一邊,起身迎了上來,“你怎麼來了,來看我嗎?”
“我來看病!”
“怎麼了?哪兒不舒服,來,我來給你看看!”說著就去拉沈嘉義的手。
沈嘉義不自覺的往後一縮手:“不用把脈吧?就是感冒了,給我開點葯就行了。”
“那哪兒行啊?來,我給你好好檢查一下。”說著就把沈嘉義拉到了旁邊的檢查室。
“你這大夫怎麼回事啊?我們先來的,正量着血壓呢!怎麼就不管我們了?”門外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等一下,一會兒就去給你們檢查!”馬霞應付着女人。
沈嘉義趕緊說:“你先給別人看吧!我這兒不着急。”
馬霞卻抓着沈嘉義的手不放:“哎呀,一會兒就看完了嘛,等會兒嘛!”
“你這醫生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為什麼讓我們等啊?”隨着聲音,女人已走了進來。
沈嘉義轉頭一看:咦,這不是那天晚上那個女人嗎?
女人眼裏充滿着氣憤,正憤怒地望着馬霞。
“你不是小薄嗎?你怎麼在這兒啊?”
薄倩轉過臉來:“是你啊?你怎麼也在這兒?”
“你們認識嗎?”馬霞問道。
“我陪我媽媽來看看病,你呢?”薄倩說道。
“我沒事,就是感冒了。你媽媽沒事嗎?”
“老毛病了,來做一下檢查,沒什麼大事!”
“嗯,馬霞,先給老人去看看吧!”
馬霞只得回到老人身邊,在桌上的紙上,飛快的開了幾盒葯:“嘉義,你去拿這幾盒葯先吃吃看,回去注意休息啊!”
沈嘉義跟薄倩打了聲招呼:“我先去拿葯了啊,你先慢慢看吧。”
薄倩陪母親看完病,出來一看,沈嘉義正在門口站着,看薄倩出來,迎了上去:
“伯母檢查的沒事吧?”
“沒什麼大事,老毛病了。”
“我打了個車,送伯母回去吧?”
“謝謝了,我們自己打個就行了,你回去吧?”
“你們坐吧,我這兒離得近,我騎摩託過來的”
“那謝謝了!”薄倩扶母親上車,沖沈嘉義嫣然一笑。
沈嘉義扔給司機20塊錢,“師父,麻煩了”
薄倩剛想拒絕,沈嘉義卻已經轉過了身去。
是沈嘉義的手機來電話了,他一看是朋友江海濤的。江海濤是沈嘉義多年的鐵哥們,前幾年承包粉絲廠做蛋白飼料,狠賺了些錢,沒事就會叫上沈嘉義一起喝酒。
沈嘉義知道江海濤近來玩QQ群挺瘋狂,跟美女聚會好幾次,他老婆打電話問沈嘉義,沈嘉義都給打掩護過去了。
“哥,在哪兒呢?來唱歌!?”
“你小子,又陪哪個美女唱歌啊?我五音不全你又不是不知道,從不去那種地方的。”
“哥,來幫弟弟救救場啊,今兒約了個美女,唱歌特棒,來陪了好一會兒了,可人家嫌人少沒意思,來給弟湊個數,叫別人我不放心啊!在金歌,快點來啊!”
“你小子……”
沈嘉義沒辦法只能答應了,騎上摩托奔金歌去了。
“金歌”是當地一家練歌房,據說檔次挺高,音響效果好,所以剛開業時間不長就有很多人光顧。這是沈嘉義第二次去金歌了,上次也是江海濤組織群聚會,把他給拉來了。
他特別不喜歡“金歌”一進門直接坐電梯上去的感覺,那感覺就好像電影裏黑社會交易要先被蒙上眼帶到一個不知名的地方一樣。
出了電梯,轟隆隆的音樂嘈雜聲,讓他的小心臟倍受煎熬,在房間裏呆一會兒他就會受不了跑出來,可是每次出來再回去就找不到房間了,因為走廊七拐八拐的,每個房間的樣式也都一樣,沈嘉義總感覺跟走迷宮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