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他寫信,我也寫信
“主公還有令!”
“啊?不早說。”
紀靈嘴角瘋狂抽了抽,本來已經快走出營帳,準備立即引兵撤退,聽到袁術還有軍令,只得又坐了回去:“說!”
他快想抽死這兩個傳令兵了,果真是山賊土匪出身,一點都不專業。
“主公說,今時不同往日,無需再畏懼曹操和荀瀟。”
“難道主公有援軍趕來?”
紀靈睜大了眼睛,看了張勳幾人一眼,面露喜色。
“那倒也沒有。”
那你說個屁!
你說不用怕就不用怕?
當然,紀靈沒把這話說出口,免得落了口實。
“那主公有何良策退敵?”
那名傳令兵沒說話,緊張兮兮地看了周圍一眼,紀靈只得將先前那斥候趕出去。
剩下的,都是軍中主要將領。
黃邵,劉辟二人剛帶着數萬黃巾兵來投,此時也不好將他們排除在外。
“說吧。”
“天子玉璽在主公手中……”
“主公乃天命所歸,自當如此!”
紀靈說著朝壽春的方向抱了抱拳,肅然道。
這話是說給黃劭兩位黃巾首領聽的,他早就知道了此事。
袁術拿到玉璽,怎麼可能不顯擺顯擺?
只是,這與如今征戰有何關係?紀靈就搞不懂了。
難道主公有了傳國玉璽,我軍就能打敗荀瀟?
靠什麼,靠一腔熱血么?
“撤軍……”
他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隨即,傳令兵又複述了袁術的各項軍令,豪言壯語自是說得康慨激昂。
黃邵二人聽得熱血沸騰,早有聽聞傳國玉璽丟失,有說被孫堅所得,有說被天子在西去長安的路上遺失。
誰能想到,竟在袁公手中。
是否,冥冥天意在訴說著什麼。
紀靈臉都快綠了,主公幾條軍令下來,總結一個意思就是無需擔心,如今攻守易型,應當狠狠反擊以報當日八百里之仇!
“撤軍……是不可能撤軍,這輩子都不可能,打又打不過,只能駐紮於此勉強維持對峙這樣子。”
“且先看看荀瀟要搞什麼名堂。”
出了營帳,紀靈第一件事便是收攏了大軍,在北面開始建立防禦工事。
數萬人挖出丈余高的溝壑,其中埋伏了尖刺圓木,溝壑之後還有用泥土夯起來的壘牆,簡直無所不用其極。
探子來報,荀瀟帶的是騎兵,這應該能抵擋一陣。
同時,之前劫掠附近村落的小股部隊,也被召集回來,用來偵查南面的敵情。
確保一旦征戰不利,撤退回壽春的路能夠暢通無阻。
……
紀靈大軍往北幾十里,荀瀟和曹純也駐紮了下來,不過防禦工事沒那麼誇張。
雙方都知道對方的存在,卻都沒出兵。
荀瀟倒是不急,除了日常去演練場看兩眼,便又回去。
倒是與在曹營中無太大區別。
幾日之後,他甚至在潁水附近釣起了魚,王二和典韋在一邊陪着,悠然自得。
董訪是越來越看不懂了,仗哪有這麼打的?
別駕是在幹什麼?
不過他從王二身上又學到的一點是,多看,少問。
“嘩啦。”
水聲響起,一條肥碩的河鯽被翻了上來,荀瀟露出燦爛的笑容。
冬天其實不好釣魚,魚蝦早已吃飽長了膘躲起來。
但荀瀟今天運氣不錯,非但沒有空軍,還連竿了。
“阿韋,烤魚了!”
“誒。好嘞!”
典韋也露出了憨厚的笑容,一路行軍吃的都濕了豆麥,可終於能吃上肉了。
開心^^。
王二過來搭把手,
很快把魚開膛破肚架了上去。隨後典韋便雙手抱胸守在一旁,極其認真。
這都是什麼人……
董訪看了連連稱奇,不說荀瀟,就連典韋和王二,他都越來越看不懂。
這個天下,真的還亂着么?
“先生再釣一條,給公義也嘗嘗烤魚。”
典韋見他沉思,以為在打魚的主意。
“不用了,典將軍飯量大,多吃點。”
董訪連連客氣。
我真沒興趣。
話剛說完,荀瀟又翻上來一條,看着潁水裏的貨真不少,他不禁笑了笑:“聽說袁術的士兵天天都吃魚,看樣子是有道理的。”
駐紮對峙已經有幾日,對方的情況他基本瞭然。
其實,算一算也知道,這個時候袁術確實沒糧食了。
不成想,還給他找到辦法,真是不走尋常路的袁公路。
“今年河裏魚蝦富足,袁術怕是又能挨過這個冬天。”
董訪也嘆道。
荀瀟點了點頭,他來釣魚,除了真的閑也有刺探之意。
“但是魚肉再好,天天吃也要煩。”
王二有些陰險地笑道。
典韋卻搖了搖頭:“如果是吃肉的話……”
頓時,河邊傳來爽朗的笑聲,王二翻了個白眼,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啊?
這時,曹純操練完士兵也趕了過來,大老遠就聽到了笑聲:“什麼事如此開心?”
典韋挪了挪位置,擋在曹純和烤架前:“分完了,子和將軍讓先生再釣一條。”
小氣!
曹純嗤之以鼻,看着荀瀟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文伯,駐紮駐紮,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主公怕是到兗州了吧?”
剛開始幾日,他還能保持澹定,結果荀瀟好像在這住下來一樣,哪裏還忍得住。
每次提起,都被一句“想不想立功”打發。
就顯得我很傻。
荀瀟沒說話,曹純心中一喜,今天有些不同怕是有戲:“大軍出征又不戰,不是浪費糧草么?”
士兵同樣是要吃,但是出征比駐紮在城,消耗大得多。
“子和有進步。”
荀瀟突然笑了:“就是要浪費糧草!”
這話說完,不僅是曹純,就連王二等人都懵了。
打仗還故意浪費糧草?
“子和將軍不用擔心,我軍浪費糧草,敵軍也同樣要浪費。”
王二勸道。
“不錯,我們僅有一萬人,對方可是有數十萬……”
董訪也附和。
二人本來是想勸曹純別bb了,趕緊吃魚,結果說著說著,一下將思路打開了!
曹純陡然睜開了眼睛,也醒過神來。
就這樣復對峙着,大家都浪費,可是袁術大軍的消耗多得多。
聽說他們已經沒糧草,在吃貝殼了,如何能對峙下去?
只要不動,就是穩贏的局面。
再等等,對方窮途末路估計都要人相食啖,都不用打了。
難怪當初出征之時,文伯僅僅要了一萬虎豹騎。
難怪一路走來,在兗州徵集這麼多糧草。
原來都在這等着啊!
曹純頓時震驚地說不出話來,對荀瀟的佩服之情更如眼前的滔滔河水。
不對,難道文伯出征之際就想好了整個戰略?
太妖孽了吧?
其實荀瀟比他想得更多,就算沒有消耗的懸殊,曹營如今的種田能力也遠非袁術可比。
到時候屯田之策在兗州徐州一鋪開,來年大豐收,袁術就只能幹瞪眼吃泥巴了……
穎水河畔,一時有些安靜,眾人都陷入了沉默。
只有典韋一貫始終地盯着烤魚,時不時翻了下,避免烤湖了。
彷佛魚烤得好不好,比什麼戰略都重要得多。
他的世界一貫簡單,聽先生的命,辦事。
至於先生怎麼想,怎麼想到的,他不關心。
因為完全信任荀瀟,沒有想過,此刻也就絲毫不震驚。
不多想,有時也是智慧,因此他率先挑到了一條最肥碩的魚,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子和有什麼事?”
荀瀟不動聲色接過典韋遞來的烤魚,又盯着浮漂去了。
這條是第二大的。
“哦,倒也沒什麼事。”
曹純知曉整個戰略后,頓時靜心不少,尷尬地撓了撓頭道:“就是有將軍的信。”
“在哪!”
荀瀟一把丟了魚竿,烤魚都丟回給了典韋。
能給他寫信的,只有桃兒了。
拿過信一看,果然如此,也顧不得眾人,轉身就走。
“誒?文伯打算駐紮到何時?”
曹純看着他的背影呼道。
“看完信再說。”
荀瀟的聲音遠遠傳來,曹純好不氣惱。
要知道晚點再給你好了。
哪次看信不是跟消失一樣?
滿腔的怨念都化為食慾,他也挑了條烤魚狠狠咬下去。
誒呀媽呀,真香!
董訪再次人都看傻了,烤魚的香油從嘴角緩緩留下都渾然不知:“什麼信啊,比征戰還重要?”
“難道是曹公有軍令更改?”
“主公怎麼會給先生寫信,子和將軍才是主帥……”
王二笑道一半,自知失言,笑容凝固。
結果還是被曹純狠狠回擊了一次。
就你話多,可不是主公寫的嘛?
好在的是,董訪完全不懂,典韋眼裏只有烤魚……
……
荀瀟揣着信,一口氣跑回了自己的營帳,對門口兩位執戟郎交代幾句后,才回到桉牘。
“桃兒,應該不會怪我吧?”
滿懷着期待,他打開了信。
文伯哥哥,見信如面。】
文伯哥哥的心意,桃兒當然最是清楚了。】
好!
荀瀟緊緊握住了拳頭。
桃兒果然善解人意,聰慧過人,才不會隨意揣測,干爭風吃醋這麼無聊的事情。
貂蟬姐姐的事情我也聽說,很是惋惜,文伯哥哥有君子之風令桃兒目眩神迷,但貂蟬姐姐也是女子,哥哥就算放走,桃兒也不會多想。】
這個事情都傳到冀州了嘛?
荀瀟心裏想着,桃兒就是善良,跟我想的一樣。
這就是夫妻像?
不過你不知道的是,貂蟬其實還活着。
早知道桃兒如此大度,當時直接就放了好了,搞的現在自己名聲很大,有點煩。
荀瀟搖了搖頭,繼續往下看。
文伯哥哥如今聲名鵲起,今後必受到曹公重用,男子漢大丈夫就應當建功立業,無愧天地,文伯哥哥切莫因為桃兒耽誤了自身前程。】
我聽族裏長輩說過,曹公是明主,桃兒深以為然,畢竟他是文伯哥哥選的主公呀!】
喲!
這小妮子還這麼看好曹操么,上次說過,這次又提起。
不過......有眼光。
漢末雄主,曹操絕對是最好的選擇。
曹公今後要是知道桃兒早就如此看好他,定然要高興地不得了!
當今天下大亂,以致於當年我們走散,遲遲不能相見。】
我常常想起,天下肯定還有很多很多苦命人,文伯哥哥這樣驚才艷艷的人應該往前看,讓天下不再紛爭,讓百姓不再流離失所,到時候桃兒見了家中長輩,也會覺得面上有光。】
到時候我就可以自豪的說,這可是我的文伯哥哥啊!】
哥哥,你說是么?】
卧槽,桃兒已經決定帶我見家長了么?
荀瀟頓時有點小緊張。
這個時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像我和桃兒這樣的自由戀愛,也不知道會不會受到反對。
對,還是桃兒說得對。
打鐵還要自身硬,到時候我有了些功名,再向曹公討要個官職,桃兒的長輩應該就不會反對了吧?
不過,他很快又想了荀或的囑託。
荀家不可為將。
最近聲勢漲得太快,要低調些,給他人一些機會,不然容易遭受小人攻擊。
但是,不建功怎麼見桃兒,怎麼見家長?
誒,先不管了。
荀瀟琢磨着,以自己對這段歷史的了解,要立功應該不難,要知道現在手下還有典韋和趙雲。
到時候真要出大事,就去冀州找袁紹玩去,還能早點見桃兒。
要是袁紹把天子接了,那在冀州朝九晚五陪着桃兒,反正那邊人才多,又不是我一個混的,顯得很突兀。
到了官渡之戰,甚至還不用打逆風局了。
多好!
對了,可以先提醒下桃兒,給她一個驚喜!
最近還聽說了天子回了洛陽,家裏長輩大哭了一場,有人說袁公該去迎,有人說不該,我也不懂。】
只希望文伯哥哥有一天來迎桃兒......】
轉念一想,又覺得天子比我還小,這些年來應該很苦吧?】
伯文哥哥你說呢?】
嗯?
桃兒最近是長大了,開始關心家裏的事,天下的事。
難道是想着我建功立業,才關心的?
荀瀟心中大喜。
要說奉迎天子的事,天下可沒有誰比自己還清楚了。
這次可得好好裝一杯。
至於迎桃兒,荀瀟滿臉甜蜜。
這一天,就要不遠了!
......
“王大人。”
“公義別這麼客氣,就像先生和典韋將軍一樣叫我王二,或者老王就行。”
“這哪能......”
“你要是不這樣叫我,我反倒渾身難受。”
“好吧,老王,你說別駕都消失幾天了,可是要緊?”
潁水河畔,還是曾經的位置,王二和董訪二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
自此荀瀟看信之後,已經消失了幾天。
他們二人就被典韋抓了過來釣魚,釣魚就釣魚吧,看荀瀟一會一條本以為是很輕鬆的事情。
只是,試過之後才發覺不簡單,二人空軍好幾天了。
一旁的典韋黑着臉,隨時準備變身古之惡來。
這麼下去不行啊!
“習慣就好,先生每次看信都是這樣的。”
王二輕鬆地道。
他現在就希望荀瀟寫完,別找他寄出去了。
到時候就很難解釋。
主公不給我鬆鬆擔子,但先生自己不給我,那我也沒辦法。
現在的日子,就挺好的。
“誒,真是越來越看不懂別駕了。”
董訪搖了搖頭,嘆道:“到底是什麼信,能比征戰還重要......”
“不可知,不可問。”
王二也嘆道。
董訪愣了愣神,心中暗忖,此事想必極為重要,以後切莫再提,引得別駕不快。
又是半天過去,浮漂就像烏龜一樣,一動不動。
董訪忍不住站起身來,活動下腳,結果典韋就一臉期待走過來,隨後又黑了臉。
“典將軍啊,我是真不會。”
他轉念一想,又道:“我方才想起,也有要事......”
丟下王二一臉懵逼地盯着河面,董訪倉皇逃離。
他說的倒也是實話。
最近一個月,簡直比過去數年都要精彩,成功說服了荀瀟之後,董家算是保住了。
而且,相處一段時間后,荀瀟和王二、典韋等人都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更不用說對袁術大軍從容不迫的戰略,驚為天人,讓人目眩神迷。
“我總算知道曹公為何對別駕青睞有加了,他值得啊!”
董訪默默想着,是時候將消息傳出去了。
也算是加大籌碼,先綁定在荀瀟的船上再說。
他寫信,我也寫信!
......
轉眼,又過了十餘日,年關將近。
冬日的寒風在釋放着最後的瘋狂,不久就又到了來年春天。
袁術的大軍很快就吃完了上次支援過來的糧草,沒辦法,人實在太多了。
特別是剛歸順的豫州黃巾,就特么餓死鬼一樣。
“荀瀟到底在幹什麼,戰又不戰,退又不退。”
張勳躲在溝壑之後,遠遠看着前方,眉頭緊皺。
同樣是駐紮對峙,顯然他們的心理壓力要大,每天都是神經緊繃,夜晚都不敢睡太死,幾人都有些憔悴。
像某種國寶。
“天天吃貝殼,說句話都是大海的味道,兄弟們都不幹了!”
“我說袁工什麼時候能送點正八經的糧草來?”
黃邵和劉辟也滿是抱怨。
黃巾兵本就大多是饑民,肚子裏沒啥油水,天天吃水煮貝殼,肚子裏荒的要死,不少人已經開始噴射。
加上又是一年最嚴寒的時候,吃不飽就更加寒冷。
“還糧草!”
橋蕤沒好氣地罵了一句:“現在連貝殼都快沒了。”
頂不住了。
所以,荀瀟到底是想幹什麼?
“誒!看來他是想拖死我們啊!”
紀靈身材很魁梧,是個十足的勐將模樣,如今臉上的肉都掉了不少,想到此事又添了更多風霜。
擺明了就是僵住,有本事就來打。
但是真的能打么?
“我就不信那荀瀟還會有三頭六臂了,紀將軍為何還不出兵?”
黃邵憤憤道。
“我看他定是怕了,要知道我們可是有十餘萬大軍。”
“他那騎兵就算再勐,不過兩三萬,真要衝殺起來,誰輸誰贏真不一定。”
劉辟也附和道。
他們沒跑過那八百里,自然不知其中恐怖。
更重要的是,當日歸降袁術,他二人並無多少真心,只是想討口飯吃。
好的時候自然一切都好,一旦陷入困境,問題便暴露了出來。
“到底還有多少餘糧?”
“不足十日。”
“好,-十日之後,荀瀟再不進攻,那就我們先進攻!”
紀靈又向黃邵二人抱拳道:“到時候就仰仗兩位將軍了,紀某定當向袁工表將軍首功。”
黃邵,劉辟二人點了點頭,頗為得意地歸整隊伍去了。
“還有十五日糧。”
待他們走後,張勳才又道。
紀靈點了點頭,並無意外:“還是十日之後開戰。”
橋蕤不解問道:“將軍,真的打?”
紀靈眼角閃過一絲狡黠,笑道:“到時候讓他們先沖,我們隨機應變。”
張勳橋蕤均是暗暗點了點頭,還是紀將軍精明。
......
兩軍對峙之際,曹操大軍已經回到兗州。
聽聞前方戰報,曹操只是一笑,並未多言。
他完全相信荀瀟的能力,而且稍一猜測,便也大概摸清了思路,只是笑罵了句:不當家不知米貴。
隨後,又有人進讒言,便被拉出去打了板子。
曹營之內文武,方才知道,主公如今維護文伯,可謂不遺餘力。
今後知道怎麼做了吧?
這一日,荀或又在進言,說奉迎天子之事,曹操收到了荀瀟的信。
“文若啊,你說的我都懂,讓我再想想。”
曹操有些急,他想看信。
也不知道上次要憲兒,不,桃兒傳達的幾個意思,文伯呼應上沒有。
應該不會再懷疑我了吧?
至於天子之事,又有如何看法?
“主公?”
“我再想想,很快!”
曹操故作沉吟,袖中握緊了信。
果然,荀或前腳剛離開曹府,曹操就把信拿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