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蜘蛛會將線一根一根編織成蛛網,隱匿於陰暗的角落裏等待獵物上鉤。
純黑的幕布下映着一片慘白的光,坍塌的廢墟里能看見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
穿着一身黑色,手裏持着一把鐮刀,身形晃晃悠悠,就像是一抹殘影。
……
眼睛勉勉強強睜開,像是初次看見光明似的感覺,陽光刺目到讓人想要流淚,連帶着一陣頭部的刺痛。
“醒過來了啊……”
摸摸自己的臉,這是他第六次昏迷。
鏡子裏的人長着副好皮囊,琥珀色的瞳孔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一頭乾脆利落的黑髮,臉上還帶着點水痕。
拿毛巾粗略的擦一下,套上一件黑襯衫,提起一個手提包向樓下走去。
“我叫江舒淮,一名小說家,今天是我第一次來這個地方,我的目的是取材……”
小聲的念兩遍,有些恐懼的內心慢慢緩和下來,陽光穿過瞳孔在大腦里進行灼燒,每一寸空氣都讓人感到不自在。
“呼……”
將手指儘力藏起來,手提包的重量留下一個不深的勒痕,周圍是喧鬧的噪音,心臟像是在被灼燒一樣加快跳動。
“好熱,是因為是夏天嗎……”
舔舔唇角,少年走進一間便利店,那種灼燒感略微減弱。
“您好,請問有雪糕嗎。”
搖椅上的老人似乎嘴裏說了什麼,但一句話也沒聽清,指了指冰箱。
“這個多少錢……”
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錢包,零零散散的一塊,五塊,十塊……
“你剛剛沒聽清嗎?有,但是,不能賣給你。”
老人半閉着眼,雜貨鋪里供奉着一個江舒淮認不出的神,旁邊是玻璃的煙櫃,另一邊是水,順着長廊走過去看不清什麼東西,只能看出是一片花花綠綠的零食。
“為什麼…”
手裏的手提包再一次攥緊,指甲因為緊張像是鑲在肉里,帶來一陣刺痛。
“你沒戴口罩就進來了。”
老人指了指江舒淮的臉,從抽屜里掏出個普普通通未開封的灰色N95。
“下次再來我會賣給你。”
這算是下了逐客令,江舒淮戴上口罩,步伐似乎比剛開始輕鬆了一點。
“呼……”
這是江舒淮第一次來這裏,只能說是詭異。
戴口罩是為了防止什麼……
聯繫到之前的經歷,江舒淮不敢想太多,身體只是機械的走。
“25號……上一次是到了那裏。”
還有十米?九米?八米?
越來越近。
藍色的樓牌后的大樓和周圍都不同,不如其他的樓房一樣簡陋卻完好,25號是一種破敗的富麗堂皇。
或許稱不上是富麗堂皇,但25號在各種房子之外確實顯得格格不入,就像是一個烏托邦里混進了一個犯罪分子。
腦子裏的東西很久沒有響過,此時此刻卻又重新開始響了起來。
“第7次挑戰,25號公寓樓。”
“失敗懲罰:抽取一部分生機補給於■■。”
“成功獎勵:未知。”
“挑戰開始,目標:毀滅或融入。”
“目標介紹:讓所有異常消失。”
“遊戲開始。”
隨着一陣頭痛結束,江舒淮推開門,隔着口罩聞到一股淡淡的灰土味。
手提包里裝着很多東西,大概都是曾經的自己給現在的自己的提示,
但這不能讓他得到任何的幫助。
這個世界對他來說都像是一種異常。
門裏是一條很長的走廊,牆壁上貼着黑色瓷磚,樓梯上看不清每一塊階梯,甚至連把手也是黑色的,一切都只能靠着本能去行動。
“就像是一場夢一樣。”
想不起來自己是誰,自己是什麼。
整個25號樓分為六層,一共13個房間。
接下來他需要做的就是,一個一個房間的敲門,送東西。
手提包里的提示是這個樣子的。
“101住着一個老人,她人很好,可以和她聊一會天,能夠知道一些事情,當然,也可以問洗衣服表層的問題。”
“她需要一把剪刀,無論是從什麼地方拿來的剪刀。”
江舒淮默默念了兩句,摸着黑色的牆壁向上走,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黑暗中看着他。
牆壁的質感很滑,完全抓不住,像是抹了一層很厚的潤滑油。
另一邊的把手似乎並不結實,晃來晃去像是壞了一樣,不能依託。
“咚咚咚。”
門派是金色的,上面用紅色的筆勾勒出了“101”,門旁邊放着一盆長得不錯的花,不知道是什麼品種。
“您好,有人讓我來給您送一樣東西,可以開一下門嗎?”
門裏慢慢的傳出來一個老人的聲音,乾巴巴的,像是一團碎肉骨頭裏的水分全部被榨乾了,整個人只能用那種干且尖銳的聲音說話,不顯得和藹可親。
“放在門口就好。”
老人這麼說,並沒有開門。
“這個東西是一把剪刀。”
老人的門打開了一點,露出一小塊皺巴巴的臉部皮膚和一隻像是蒙了灰的渾濁眼睛,另一隻眼睛卻是看着清明。
“能給我看看嗎?”
抱着公文包,裏面塞着很多東西,不只有一把剪刀。
“抱歉,能先讓我進去嗎?如果可以的話,我會講剪刀交給您。”
腦海里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模模糊糊的可怕場景,紅色的,肉體,套上皮囊,站起來,笑聲。
混亂的思維被打斷,江舒淮走進房間,這是一個獨居老人的房間。
“進來吧……”
打開一小部分門,江舒淮能夠勉強鑽進去,她似乎在害怕外面的什麼東西。
“那把剪刀是我老伴的遺物,他生前喜歡種花,不過他死了之後這屋裏的花也沒人養了。”
老人似乎突然改變了態度,不太協調的聲音里摻着一種像是偽裝的和藹可親。
“那大概是一把花剪,對吧,請讓我看看她。”
江舒淮默默的掃着這個房間,老人的臉上看不出來什麼特殊的,但是卻讓人下意識的覺得她在說謊。
“等我確定了一切我會把剪刀給你,但是請讓我能夠相信你,讓我送東西的人告訴我要小心行事。”
口罩擋住半張臉,江舒淮心裏正慢慢思考接下來的措辭。
“可那就是我的。”
老人左眼的渾濁似乎加深了。
“但是這是程序,抱歉。”
翻譯就是我就是不想給你還要拖延時間。
靈感告訴江舒淮,這個人大概也是所謂的異常。
“能告訴我他是怎麼死的嗎?”
房間裏很亂,地上零零散散的是一地垃圾,充滿着惡臭,不知道這間屋子裏的人是怎麼活下去的。
“這應該不重要。”
“不過,他是在花店被殺的,死前胸口還插着一把花剪……”
那隻渾濁的眼睛裏流露出悲傷和痛苦,清明的卻是一種,幸災樂禍?
似乎突然就變得簡單起來了。
“那麼他的妻子呢。”
“當然是也……不,你知道了,對嗎。”
就像一出拙劣的戲,不知道是持筆人的刻意引導還是因為人物真的智力低下,但江舒淮確實很想去嘲笑一下。
皮膚感到了一陣灼燒感。
“所以說,你殺了他,也殺了他的妻子,那麼你這種生物是怎麼存在的呢……”
江舒淮有點好奇這個老人皮囊後面的東西了。
就像是用劣質油墨點下來,簡略的殘缺的東西。
“你是怎麼殺死他們的?”
老人似乎沒有什麼太在乎,帶着點詭異的笑着。
“用花剪啊。”
她從手提包了拽出一把剪刀。
“咔嚓。”
……
江舒淮醒了過來,周圍是熟悉的一切,頭部帶着點痛感。
這是他來到這個地方的第一天,為了完成自己的偵探小說來到事件的發生地。
“什麼東西。”
似乎夢見了自己小說里某個事件的原型?
過程有些降智,但是結果開始不錯的。
“咳咳。”
似乎感冒了。
從隨身的手提包里拿出一盒藥用水涮下去兩粒。
“陳青花店案。”
很簡單,也很殘忍。
犯罪者提前潛伏在被害者的花店,在夜裏即將打烊的時候拿起被害者剛剛放好的花剪穿刺了被害者的肚子,然後穿上被害者的衣服到被害者家中殺死了他的妻子。
事後犯罪者穿着妻子的衣服去和人一起打撲克,直到警察到達並逮捕了犯罪者,當事人們才發覺那個人是假的。
“嗯,和夢裏的情況差不多。”
吃完了早餐,江舒淮穿了件白襯衫,順着街道向前走。
昨天剛剛下過場雨,地上的水坑裏能夠看見江舒淮的模樣。
這是一個身高約莫一米七幾左右的男子,很瘦,戴着眼鏡,鼻樑高挺,五官比大多數亞洲人要略微深刻一點,發尾扎着一個小辮子,不過和臉結合起來看起來很乖巧。
長靴在水裏踩出點漣漪,蕩漾着天空的藍和樓房的灰色,少年摸了摸發梢,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
“有點熱。”
口袋裏塞着一個不大不小的N95口罩,沾着一根較短的頭髮。
“……”
“是夢。”
戴上口罩,江舒淮轉過身向著便利店走了進去。
店主是個老人,身後是一座供奉白起的神像,旁邊……
“我叫江舒淮,一名小說家,這是我第一次來這個地方,目的是取材。”
少年默默念了一句,用幾乎連自己也聽不清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