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噩夢
凌晨兩點,張玲又從噩夢中驚醒,她彷彿掉入了一個無邊無際的深淵,一直往下沉,失重的感覺從大腦深處蔓延開來,像是猛然落在一團黝黑的棉花上,毫無着力點,卻又無能為力,恍惚中彷彿又看到一隻巨大的五彩神鳥,身後跟着一群白猿,在白雲間遨遊巡視。
張玲茫然的睜開眼睛,雖然她已經很習慣這種噩夢了,但每次還是驚出一身冷汗,近兩個月來,每天晚上,她都會做這樣一個重複的噩夢。但不管她怎麼回憶,最近似乎也沒有發生什麼特殊的事情,她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公司職員,過着普普通通的日子,就連她的名字,都是那麼的普通。
張玲再也難以入眠,她起身泡了杯玫瑰紅茶,坐在床邊的黃色碎花沙發椅上,凌晨兩點多,城市裏面依然燈火輝煌,樓下的馬路上,還流淌着熙熙攘攘的車流,張玲點燃了一支細細的玉溪煙,酌着濃郁玫瑰味的紅茶,想着一些細細碎碎心事。
“依依,這個周末陪我再去趟開元寺吧。”
張玲想了想,拿出手機,給這個城市唯一的好朋友發了條微信。
郝依依,是張玲前工作單位的同事,可能因為她們都同樣來自於遙遠的小山村,所以很聊的來,張玲離開之前單位后,跟郝依依的友誼一直保持了下去,經常約了一起去逛街、旅遊。
周六早晨,張玲和郝依依約在了動車站見面,張玲今天穿的非常樸素,頭髮簡單扎了個馬尾辮,白色T恤搭上淺灰休閑褲,一身素色,郝依依不由的問道:
“玲玲,你今天是夠虔誠的啊,連我送你的手鏈都沒戴上,晚上還做噩夢?”
張玲苦笑着點了點頭:
“是啊,就沒停過,我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再這樣下去,我都懷疑是不是要去找心理醫生了,我今天可是真的很誠心的。”
說著張玲從手袋裏掏出了一個紅包,揚了揚繼續說道:
“你看,上個月的工資,五千,我今天打算全捐香火了”。
郝依依看的呆了,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她清楚張玲的情況,這兩個多月來,張玲明顯的憔悴了很多,雖然是二十多歲的年紀,但整夜整夜噩夢失眠,再美、再有生命力的花朵,也會枯萎的。
經過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張玲她們又來到了開元古寺,這是隱藏在一座小城市中的古老寺廟,雖然城市小,但寺廟卻極為有名,開元古寺始建於唐朝,據說極為靈驗,每年都有很多國內外的名人前往朝拜,張玲已經來過兩次,也虔誠的拜過,但始終沒有什麼效果,張玲打算再來最後一次,這次她做了充足的準備,就如電視劇裏面說的一樣,齋戒三天,焚香沐浴,又特意穿了很簡單的素色衣服,還帶上了整整一個月的工資,算是做足了功課,這次如果再沒有什麼效果,她就再也不來了。
張玲和郝依依打了個車,來到了開元寺不遠處,在寺廟的西南側,有一條長長的林蔭道,兩邊都是碧綠的銀杏樹,張玲特別喜歡在這條路上溜達,盛夏的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銀杏葉,斑駁的雕刻在石板路上,透着一股沁人心扉的涼意,張玲和郝依依挽着手,聊着一些瑣碎事情,心情慢慢的放鬆了下來,她們約好了,如果晚上不再做噩夢,一定要去痛痛快快的吃頓大餐,而且是酩酊大醉的那種。
兩個姑娘嘻嘻哈哈的在林蔭道上往前走,不遠處就是開元寺正門,正當張玲想收斂下笑容的時候,一縷陽光從遠處照了下來,
在地上映出了一個小扇形的銀杏葉影子,張玲的目光投到這個影子上,一時間突然有些恍惚,她從那黑色的影子上,彷彿又看見了那個黝黑的深淵,她像是一片輕飄飄的銀杏葉,打着旋兒的往下掉,張玲想抓住什麼,但周圍毫無借力之處,那黝黑的深淵底部,好像透出了絲絲隱晦的亮光,那亮光彷彿有着異常強烈的引力,將張玲不斷往下拉扯。
張玲想大聲的叫出來,但她的聲音好像被周遭的黑暗無聲無息的吸收了,這時候,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隱約傳來了一個聲音:
“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
這聲音不斷的重複着,慢慢的變得如洪鐘大呂,張玲猛地回過神來,只見身邊的郝依依還是挽着她的手,似乎是什麼都沒有發生,張玲臉色有些發白,她轉過頭問道:
“依依,我剛剛是不是有些不對勁,差點暈倒了?”
郝依依看了看張玲說道:
“沒有啊,我們聊的正開心呀,不過你手上倒是出了很多汗。”
張玲使勁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麼,也沒有了聊天的心思,正要準備往開元寺門口走去,卻見到她們正前方,有一位小女孩靜靜的看着她,那小女孩大概四五歲,長的非常乾淨,剪了一個斜斜的小劉海,張玲看了看小女孩,也沒有太在意,那小女孩卻突然開口說道:
“姐姐,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這開元寺,還是不要進了吧,幫不了你的。”
張玲如同被一盆冰水澆在頭上,驚的呆住了,這句話,不正是剛剛喚醒她的話嗎,張玲走到小姑娘面前,定了定神說道:
“妹妹,你之前見過我嗎?為什麼這麼說呢?”
那小姑娘笑了笑,臉上浮出了兩個淺淺的小酒窩:
“姐姐,這個世界很大很大,卻也是很小很小,就像你剛才暈過去了至少有一分鐘,但你身邊的那位姐姐卻連一秒鐘都感覺不到,我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見過,你以後就會知道了,至於為什麼讓你不要進開元寺,那是因為真的幫不了你,你身上有因果,在因果未了之前,誰也幫不了你。”
小姑娘說完就要轉身離開,張玲拉住她問道:
“妹妹,我怎麼辦呀?我已經連續做了兩個月噩夢,再這樣下去,我撐不住的。”
小姑娘掙脫了張玲的手,忽然作了個鬼臉笑道:
“姐姐,張玲姐姐,不用急,你想要別人幫你,那你就要先幫助別人,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小姑娘揮了揮手,轉身離開,稚嫩的聲音從遠處飄了過來:
“姐姐,記住,我叫小桃,桃花的桃,我們會再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