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生死
“李小姐？你什麼時候變成一位忍者了？”老傑克喘着粗氣說。
“閉嘴，跑快一點！”
李祖敏腳尖點地，如舞蹈般飄逸轉身。她從袖口拂出一張符籙，落在地上，便憑空化作一道火焰，把洶湧而來的蛇群擋在後面。
“好厲害的忍術！”老傑克驚嘆道。
李祖敏回身瞪他一眼，老傑克感到莫名其妙。他們跑出貨艙，老傑克立刻用力拉上了閘門。他彎下腰剛喘口氣，門內便傳來陣陣猛烈的撞擊聲。
他轉身就要繼續往甲板上逃，卻好像想起了什麼，忽然停下腳步。
“等等，我們不能走，二副還在裏面！”
“那只是幻覺，拉烏爾現在跟船長在一起，很安全。”李祖敏淡淡地說。
腦海中浮現出自己跟空氣對話的場景，老傑克不禁打了個寒顫。
李祖敏沒有解釋更多。她拿出一張黃紙符籙，貼在貨艙門上，裏面頓時安靜下來。然後她收刀入鞘，抱臂靠在身後的牆壁上。
“不該問的不要多問。行了，你趕緊回房間去。記得鎖好門，今晚不會太平。”
“是，忍者大人！”
老頭子一步跨兩級台階，飛快地爬上樓梯。他剛剛來到上層甲板，忽然聽到船身末尾傳來一聲巨響。老傑克在顛簸中勉強穩住身子，轉頭望去，只見一道一閃而逝的衝天火光。
“哦，天哪。”他目瞪口呆地說。
……
那具冰雕忽然如風化般寸寸碎裂。
“這也只是分身？糟了，我們上當了，它的目的恐怕是整艘船的人。”萊昂嚴肅地說。
電話鈴響起，拉烏爾馬上上去接。
“三副！機艙發生了爆炸，情況十分危險。船長先生不在船長室里，你能聯繫到他嗎？”
“哦，實際上，船長在我這裏。”拉烏爾把電話遞給了萊昂。
“你接著說，告訴我事故詳情。”
“好，”喬納森深深吸了口氣，接著說：“爆炸發生在燃氣輪機運行過程中，疑似有船員進行了違規操作。爆炸當量約相當於143kgTNT。船身受損較小，燃氣輪機受損情況暫時未知。”
“爆炸結束后，自動滅火系統失去了作用，因此產生了局部火災。我已經派出水手，嘗試用高壓水槍滅火。另外，輪機長正在趕往現場。”
“你做的很好。”萊昂略一沉吟，“你繼續在艦橋統籌工作，我會和拉烏爾儘快抵達現場。讓安德森做好對船員們的安撫工作，必要時可以採取一切措施維持秩序。”
……
埃里諾爾號拉響了緊急警報。
柯林斯向機艙位置快步走去，三管輪哈特跟在他的身後。
“頭兒，爆炸原因是什麼？”哈特問道。
“據拉赫曼最後向艦橋傳遞的消息，可能是燃氣泄露。”柯林斯冷冷地說，“具體原因還有待觀察。”
“三軌就在現場，電子管道閥已經被緊急切斷。記住，火勢決不能從機艙蔓延到燃油艙。”
一聲“嘀——”的提示音后，對講機里傳來二管輪尼爾的聲音。
“火情基本控制住了，”尼爾說，“但是發動機受損嚴重。大副正在派水手檢查船體受損情況。另外，燃氣警報器可能遭到了人為破壞。”
柯林斯的眼神瞬間陰沉起來。
“天哪！那是什麼？哦，別過來！哦，不！”尼爾突然恐慌地大叫起來。
“尼爾，怎麼了？尼爾？”
尼爾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怪物。
它們從火焰中無聲地走出，整個身體大部分表面已經完全炭化，隨着動作，一塊塊焦黑的表皮帶着火星剝落下來，露出鮮紅的肌腱和血管。空氣里瀰漫著詭異的香氣。
“拉赫曼？鮑里斯？馬克？”尼爾喃喃道。
船員們獃滯了一下，不知是誰先反應過來，開始爭先恐後地逃跑。
柯林斯聽到對講機里一陣嘈雜，緊接着傳來可怕的撕咬聲和尖叫聲，最後沉默下來。
“該死的。”
柯林斯怒罵了一句，他對哈特說：“你在這兒等船長他們過來。記住，不論發生了什麼，都不要貿然靠近。”
說罷，柯林斯獨自往機艙趕去。當他抵達現場時，原本負責救火的船員們已經全部被殺死了。兩個全身焦黑，身體殘缺，面目已經完全消失的怪物正趴在地上啃食血肉。柯林斯怒不可遏，他拿起手槍，乾脆利落地擊中了它們的腦袋。煉金子彈帶着巨大的動能直接貫穿了過去，凈化了它們可憐的靈魂。
他看了看四周，沒有發現尼爾的屍體，於是心裏升起了一絲希望。
“尼爾，你在哪？”柯林斯大喊道。
火場之中，已經奄奄一息的尼爾聽到了輪機長的呼喊，竭盡全力地張開了嘴巴：
“別過來……別過來……”
但柯林斯卻聽不到他越來越微弱的聲音。他看到地上有一道長長的拖拽形成的血跡，一直延伸到機艙位置，於是徑直衝向了熊熊燃燒的火場。
機艙已經在爆炸中化為了一片廢墟，嗆人的濃煙、高溫的烈火使這裏宛如一片煉獄。柯林斯的制服很快就被引燃，貪婪的火舌舔舐着他的身體。他眉頭緊皺，焦急地尋找着尼爾的身影。
當他終於找到尼爾時，他躺在一片空地上，流出的大片血液已經被烤乾成黑色。
“呃……呃——”
柯林斯循着那令人作嘔的沙啞聲音抬起頭來，眼中燃着熾烈的火焰。
一具焦屍站在損毀的燃氣輪機頂部，全身的血肉在高溫下像蠟一樣不斷融化。從烙進肩膀的肩章可以辨認出，他生前應該是大管輪拉赫曼。
拉赫曼做了個擁抱的動作，然後從高處栽下來，砸在地上。
“轟——”
爆炸吞噬了一切。
……
當拉烏爾恢復意識時，船醫格里斯正在為他縫合腹部的傷口。
“你真是命大。要是碎片再偏一點，就會射進你的脾臟。那你可能就等不到我了。”
“發生了……什麼？”
“不記得了？燃油艙爆炸了。你們離得太近，受到了波及。”
“怎麼會，閥門明明已經關上了……船長呢，船長怎麼樣了？還有哈特……”拉烏爾情緒激動地說。
“冷靜。哈特只是有點輕微腦震蕩，至於萊昂先生，他正在組織船員們上救生艇。”
格里斯剪斷了縫合線，“要不是因為你，我早就上船了。雖然傷員優先，我也能跟他們一起上去，但是那上面可沒法給你做手術。”
“謝謝，醫生。”
“沒事，”格里斯摘下口罩，“我只是不能再一次坐視有人在我面前死去罷了。”
……
埃里諾爾號的船尾冒着滾滾濃煙，因進水而開始緩緩下沉，船頭則逐漸翹起。
她開始走向不可避免的結局。
李祖敏丟出最後一張符籙，無數虛幻的黑蛇張牙舞爪，從門中探出頭來，又一次被封了回去。她感受到船體的傾斜，轉身離去。
甲板上，水手們擁擠着，叫嚷着，誰都想率先登上救生艇。有一個健壯的傢伙推開前面的人，試圖翻過柵欄。安德森立即衝天鳴槍警告。
“排成兩列，依次登船！年輕者優先！”
萊昂目送載滿人的救生艇沿着船舷被放下去，李祖敏來到他的身後。
“你看過美國人拍的那部鐵達尼號嗎？”萊昂說。
“當然，相當經典。”
“推搡，爭搶，危機臨頭的慌亂，生死面前的不擇手段……一切的一切，簡直如出一轍。”
李祖敏以為萊昂要談一些沉重的話題，卻沒想到他接著說：“好在我們有足夠的救生艇。”
萊昂笑了笑，從衣兜里取出了煙斗。
“你介意嗎？”
“不。”
他點燃了煙斗，卻沒有抽。直到火焰快要熄滅，才慢慢吸了一口。
李祖敏說：“常委會那邊，我會儘力幫你掩飾一二。這畢竟是你的私下行動。”
“足夠了，這確實是我們的錯。我想首相女士會為此事支付足夠的賠償。”
“你想把軍情五處拖下水？”
“不知道你信不信，雖然接受命令幹了這麼多年走私的行當，但是我內心深處並不認同這種行徑。”
“協會一直對各國收羅超凡物品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你們可是最大的流入國。呵，不知道威斯敏斯特教堂的藏品能否匹敵梵蒂岡的底蘊。”
“那恐怕還差得遠。而且我們和教會方面的合作關係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密切。”
李祖敏搖了搖頭，未置可否。
“只是可惜了我這個老夥計，”萊昂惋惜地說，“福禍無門，唯人自招啊。”
……
“按時間，應該有人來接我們了，”格里斯看了看錶，有些急切，“我去外面看看。”
“好。”
拉烏爾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拿出自己的手機。
還是一成不變的無信號狀態。
手機是新款的iPhone7，屏保卻還是初戀前女友的照片。當年的拍立得放在現在，已經顯得有些模糊了。
這麼多年過去，他再沒有找過別的女人。難怪大家都覺得他是個保守的公教徒，有人甚至私下給他起了個“神父”的綽號。拉烏爾不以為忤，他反而覺得，自己配不上這個稱呼。
這不重要。
有些人，只要遇到過，這一生就不會再遺忘。但記憶最深的，並不只是牽手、擁抱或是親吻，而是她在某個不經意間綻放的笑臉，是黑夜裏和她一起走過的某條街巷，是她在為你沖咖啡時認真的模樣。
也是離開的那一瞬間。
他看着前女友的照片，懷念從前。
手機忽然跳轉到了來電界面，上面顯示“未知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