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道統何存

第四十八章 道統何存

第四十八章道統何存

隴西武山腳下,有個不大不小的村莊,因落於武山西面,得名西窪村。村人為避妖亂四散而逃,唯殘屋斷瓦訴訴往日欣旺。一批西遷至此的難民不堪天寒路遠,在此安歇已有半月。官府發放的些許陳糧早已漏穿麻袋,一行人一同擠在祠堂內取暖,婦孺稚子散於村旁撿拾柴火,另分精壯進山覓口食糧,百餘人中已無老弱。近日裏風雪愈勁,一群人只能窩在室里,饑寒交迫之下,更有孩童生出病來,空自寒喘不斷。

便在此時,寒風中一陣鑼聲響起,陣陣向村頭攏來。待到近前眾人更聽得一聲聲尖聲細氣的吆喝“紅面饃饃換白面饃饃哩!稱斤論兩!童叟無欺!”眾人打開門向外望去,只見一隻吞吐着信子的赤紅色碩大四腳蛇的背上,端坐着一隻身着棉衣的癩頭蛤蟆,蛤蟆打着鑼兒尖聲唱着,身後架着兩個巨大竹筐掛在四腳蛇身上,不多時,四腳蛇便扭着身子步到祠堂邊上。

眾人又驚又駭,便要將門掩上,便聽得那蛤蟆清了清嗓子高聲唱道:“村人莫慌,吾乃武山深處證得大法力石精娘娘麾下,娘娘乃心懷慈悲修士,絕非為禍一方之輩,今念得時下大雪封山,村人無糧度日,便喚我來此行這等營生,以救助四方!”聽得此言,眾人方才迎了出來,更有老成者不免出聲問道:“紅面饃饃換白面饃饃,又是何等換法?”那蛤蟆聞聲一笑,拍拍身後裝滿饃饃的竹筐樂道“娘娘欲煉童陽丹,唯缺紅面饃饃一味,爾等替我覓來,保你等吃穿用度不愁!”那出列者揖禮問道:“這紅面饃饃確是何物?又在何處尋得?”那蛤蟆面露詭笑,手上輕拍兩下,那身下的四腳蛇便伸出一條丈余長的猩紅舌頭,掠入人群,便卷得一孩童出來。那蛤蟆倒提孩童腳踝,似是掂量斤兩,那嚇懵了的孩童終是回過神來,驚慌之下,一口寒痰便啐在蛤蟆衣上,登時那蛤蟆兩隻眉毛便豎了起來,一面嫌惡般拍去衣上污物,一面將孩童塞進四腳蛇嘴裏,憤聲道:“害病的不要!”那四腳蛇張開遍佈尖牙的大口嚼的血污橫流。人群中的眾人見狀已是駭得魂飛魄散,尖聲叫着四散而去,那蛤蟆見狀只得皺着眉頭一面從竹筐里翻出一拉饅頭跌在地上,一面滿不在乎道:“這是作甚?按理賠於爾等就是了!”人群里早已饑寒數日,未嘗飽腹的幾人見狀再也顧不得其他,紅着眼踉蹌着跌到蛤蟆身前,爭搶着浸着血水的饅頭塞入口中,血與淚混作一團,冒着茵茵熱氣四下淌着!那蛤蟆見狀放聲笑將起來!

另有一山頭之上有一寡頭廟,廟裏僧眾正做着早課,便有伙房裏三個小和尚擔水而過,恰好將此幕瞧在眼裏,那年紀偏小的矮個沙彌難免心生不忍,不由朝身旁的疤臉和尚問道:“師兄,廟裏伙食尚足,若能拿出一些接濟村人,也不至此等慘狀!”那疤臉壯漢嘿然一笑,出聲揶揄道:“接濟了今日便有明日,天下窮漢這般多,便是讓他們把廟裏吃穿,也填不飽他們的肚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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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高廋和尚也不免出言道:“總是如此,恐生大變啊!”那疤臉和尚不由正色道:“師弟需知,這禍事皆由妖邪而起,天下妖邪泯滅,而禍事不復矣!且我佛宗佛法高妙,高賢輩出,就這般泥腿子,又能掀起什麼風浪?”

天山之上,墨色橫雲瀰漫,魔息攪動,已持續一月有餘。一處淵谷之內,魔氣翻湧,化作一條奔騰的黑河環繞一團墨色黑繭流動。黑繭之內,一位遍身為金色鎖鏈所縛得白髮女子正端坐於內,陡然間,一雙血色寒瞳綻起,女子一身魔氣皆盡向繭上涌動,那金色鎖鏈似有所應,化為一條黃龍錚錚然在周身舞動,那女子軀殼之上,宛如瓷胎般射出一個個孔洞,漸漸化為一條條裂痕向周身緩慢爬開。那女子卻如同一尊瓷像般巍然不動,仿若無知無覺般端坐於間。更在那墨繭之外,本事收攏雙翼的巨大魔像睜開雙眼,一張臉上竟現出女子面目,發出一聲凄厲慘號,縱身而上,吸盡天地間滾滾魔氣,化為一道騰騰黑霧,直向東面涌去!

天寧寺內,正端坐院內靜心修禪的神秀忽而睜開雙眼,只覺額角靈犀炸裂,一雙眼珠似要崩出眼眶一般,神思急轉,旋即一眼朝西天方向望去,似見不可名狀之物,當下不敢怠慢,閃身旋出院內。

眾僧剛做完早課,放要用膳。便得各院掌座號令,各院高僧齊坐於正院內,各得其位,展開一諾大法陣,諸僧將一身法力施展,化作一蔓蓋整座天寧寺的佛光大陣,法相森嚴,威不可度。

天寧寺深處,一座禪房之內,六大院掌座齊聚一堂,神秀神情肅穆地催動法力,旋即從白色僧袖中飄出一座山來,此山不過巴掌大小,峰巒之間,溝壑縱橫,褐黃色的山體裸露,卻從中散發出莫大威壓,禪房之內,仿若被擠出水波般的道道漣漪。隨着山體慢慢變大,不知覺間已有半人之高,那莫名威壓也越來越重,直至生生將山前擠出一一人高黑洞。神秀不復多言語,邁步跨入其內,餘下五位掌座則緊隨其後,待六僧齊齊入內,那小山前空間竟急速崩塌,轉瞬間,連同小山一同化為米粒般大小,接着便消彌於虛空之中。

神京城內,原本萬里無雲的晴空之上,不知何時竟漫捲來一片墨雲,可奇怪的是這片雲仿若有意識般徑直懸停在天寧寺上空,有眼力卓絕者仿若看見黑雲之中有巨大魔影舞動。

天寧寺內,遮天墨雲不斷下垂,直至將寺門掩蓋,眾僧這才看清,竟是一百丈魔影傲然屹立於翻湧的魔氣之上,周天魔氣竟如那巨魔的吐息一般環繞其身,高天魔神瞧見身前金光湛湛的佛光大陣,不屑一笑,伸出一隻佈滿鱗甲的擎天舉爪揮機其上,一爪之下,金光大陣波瀾不休。又是一爪,陣內諸僧口吐鮮血,神色萎靡。最後一爪揮去,金光大陣竟宛若金箔般被徒然撕裂,內里諸僧各各跌翻在地。只在此時,那巨像凝息探視,卻發現神覺之內,竟再無半分神秀氣息,不由勃然作色,怒聲道:“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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禿驢的狗徒兒,本尊知你在此,還不快給我滾出來!”言語間,憤然揮臂,將無數僧人碾成肉糜,更有魔息卷下,焚為漆土。

小須彌山內,道宣見得此狀,不由心焦,憂然有聲道:“若這魔女一日不退,我等便躲一日,難道要生生見此獠將天寧寺化為焦炭不成?”神秀神色不變,沉聲答道:“師尊赴約前將此‘小須彌山’交於我手,囑我這小須彌山內只能藏匿一日!此戰那魔女神通廣大,能否將其封於‘戲’內尚是兩說,即便成功,也要提防她魚死網破的可能,故而危急之時,可遁入此寶之內暫避鋒芒。先前我一縷神意探入‘輪迴印’內,那法印並未有損,想是那魔女用了元神出竅的法子要尋到此處,斬殺我等!”說到此處,神秀嘴上不由浮出一抹冷笑“神魂兩離本是修行大忌,神魂離體擾亂現界,更是取死之道!她便是有通天的本事,離體萬里,掀風作浪,不出一炷香的功夫,若不回返,積年將養,其肉身必然敗朽,其魂散矣!”便在此時,那魔女似有所應,張開巨掌,磅礴的魔息裹挾着遮天蔽日的現世之力從虛空中劃過,發出一陣銼子翻卷木頭的嗶啵聲。須彌山內,六僧只覺一陣地動山搖,秘寶山體之上,竟裂開數道只抵山底的石縫。六僧不由面露駭然,皆盡斂聲屏氣,結作一圓,法力湧入須彌山內,方才將山崩止住,消弭慘息,再次遁匿!

那巨魔在外胡亂揮舞一陣,竟再也覓不得須彌山內眾僧一絲一毫氣息,眼見時限將至,不由怒極反笑“好,好,好,那老賊的徒弟道有他幾分龜孫樣!可你佛宗竟敢以本尊作伐,妄圖續萬世之機,簡直痴心妄想!”說罷撐起百丈高的身軀指天立地冷冷喝道:“便是身死魂消,我也要此界:‘通…天…絕…地,佛…法…斷…絕’!”那傲立天地的魔女一字一喝,隨着那八字字字頓出,那天山腳下的‘輪迴印’內,本是一縷縷遍佈全身如蛛絲般細碎的裂痕驟然崩解,那端坐於間的女像頃刻間便化作沙塵漫卷,再不見半分形狀,那狂舞的金色鎖鏈宛如失去依附之物般華光盡去,化作一團黑鐵跌落在沙塵之中。那天寧寺外,隨着那八字盡出,漫天魔息竟憑空消散,那巨大魔像竟也漸漸消弭,仿若從未存在過一般,唯有那魔女的笑聲彷彿在天地間回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從此往後,魔有重臨日,佛無彼岸身!”

待到周天魔氣皆散,神秀諸僧方才從小須彌山中跌出身來,才站穩腳跟,神秀方才黑着臉發現,自身多年修持的願力竟不受控制般往虛空流散,眾僧目光交接,好一陣,方聽得道衍悲聲探道:“從今往後,佛宗再無上三境修士!”道顯亦悲然落淚“千年基業,便要在我輩手中斷絕不曾?!”坐下法僧聽得此言,不由悲傷落淚,哀哭之聲回蕩院內,久久不覺。便連那金築的佛像被削去半邊臉去,那金液竟也化作不絕如縷的行行金淚緩緩從眼角淌下,卻不知這縷縷金淚之中,可曾有一滴是為了這天下蒼生而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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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闌劍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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