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思雨之憾

萬重山抱着于思雨上了車，心中更是從未有過的緊張，他一直沒有去在意過於思雨，萬重山覺得于思雨一直都在那裏，好像從來都不會離開。萬重山之所以每晚無論多忙，多晚，多累都要回家，是因為他知道家裏有于思雨在等着自己，有一盞燈，會為自己一直亮着，那種感覺，讓萬重山覺得自己還活着，像個人一樣的活着。

于思雨感覺到那個尚未出世的孩子一點一點的從自己身體裏溜走，萬念俱灰，她其實早些時候便知道自己懷有身孕了，但是因着前幾次都小產了，她不想讓萬重山傷心，便想着腹中胎兒坐穩了之後再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萬重山的，但是沒想到自己還未來得及說，便又要失去這個孩子了。于思雨有氣無力的說道：“對不起，老爺，這次怕是難了！”

萬重山緊緊的握着于思雨的手，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不用怕，一切有我在，你不要說話，好好休息！”萬重山從來不知道害怕是什麼，更不會糾結傷心，但是現在，萬重山真的有些怕了，他怕于思雨會挺不過去，他怕于思雨會離開，剩下自己一人，他怕孤獨，他怕自己沒有辦法活的像個人樣。

見萬重山這麼說，于思雨勉強笑笑，她真的覺得有些累了，在於思雨心中，天字出頭便是夫，她的天便是萬重山，沒有萬重山解決不了的事情，有他在，于思雨就覺得安心。

等到了醫院，看着被推進手術室的于思雨身上的血好像比剛才又多了些！萬重山攥緊拳頭狠狠的砸向面前的牆面，瞬間拳頭上的血染紅了拳頭，也染紅了牆面，但是萬重山好像並沒有感覺到疼痛！

萬重山焦急的在門外踱步，他從未像現在這般焦躁不安，他後悔自己今天為什麼要去處理生意上的事情，原本答應了于思雨與她一起出門的，偏偏為著生意上的那點兒破事兒丟下了于思雨。無力感充滿萬重山的身體，他想要蹲下休息一下，但是身體卻是不受控制的在手術室門口徘徊。

終於等到手術室上的燈息了，門剛一打開，萬重山忙上前，問道：“我夫人怎麼樣了？”

那醫生遺憾的搖了搖頭，說道：“萬先生，很抱歉，夫人失血太多，我們無能為力！”

萬重山一手抓住醫生的衣領，一手抽出腰上的槍，頂着醫生的頭，聲音如同從地獄傳來的，說道：“我不想聽你們說什麼無能為力，我只要我夫人平安無事，她若有事，你們所有人都得給她陪葬！”

那醫生看着萬重山想要殺人的眼神，嚇的忙解釋道：“萬先生，夫人以前幾次流產就已經把身體毀了，這次我勸過的，她非要留下這個孩子，這次萬夫人受到驚嚇大出血，我們是真的儘力了！”

萬重山根本就不想聽對方解釋，打開保險栓，就要開槍，萬重山沒辦法想像若是家裏再也沒有那個等自己回家的人會怎樣。

趕過來的孫楊見狀忙跑過去握住萬重山的手，說道：“先生，冷靜一下！”

醫生見狀，忙說道：“夫人這會兒醒着，您有什麼話趕緊進去說吧！”

萬重山憤恨的收回手槍，跑進手術室！到了于思雨身邊，萬重山單膝跪在於思雨床旁，把手上的血在自己身上擦了擦，伸手握住了于思雨的手，想要開口說話，卻是不知道說什麼。

于思雨抬手撫平萬重山緊皺的眉頭，用微弱的聲音說道：“老爺，你知不知道你生氣的時候有多嚇人，以後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不要總發脾氣，這輩子能夠嫁給你，我心滿意足了，若不是你，我也活不到現在！”

萬重山雙手緊緊握着于思雨的手，懊悔的說道：“夫人，對不起，如果我今天陪你去，你就不會出事了！”

于思雨勉強笑笑，問道：“老爺，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萬重山點點頭，想到二人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那一年于思雨18歲，萬重山20歲。

于思雨本也是國立女中的學生，在一次校園慶典的時候被萬重樓看上。於家貪圖萬家的錢財，便定下了于思雨與萬重樓的婚事。那時候的于思雨本有喜歡的人，但是那人卻是畏懼萬家權勢，慌忙與旁人定下了婚事，拋棄了于思雨。心灰意冷的于思雨被家人綁着送上了萬府的花轎。

于思雨好不容易掙脫了綁縛的繩子，想要逃走，卻是在門口遇到了醉酒進來的萬重樓。

萬重樓見於思雨要跑便攔住了她，並抬手打了于思雨一巴掌。

那時候年僅十八歲的于思雨跟現在完全不一樣，見萬重樓打了自己，便伸手去抓萬重樓的臉。就在二人糾纏之際于思雨用心愛之人送的鋼筆扎瞎了萬重樓的一隻眼睛。

疼痛之下，憤怒的萬重樓將于思雨按在床上，雙手也緊緊的掐着于思雨的脖子，面目猙獰。

就在於思雨感覺死神的羽翼已經籠罩自己的時候，萬重山帶人沖了進來，一槍殺了萬重樓。

受到驚嚇的于思雨忙從床上爬起來，躲在角落，不敢說話。

孫楊見於思雨躲在角落，過去拽着于思雨的胳膊讓她跪到了萬重山的面前！

那時候的萬重山不過二十歲的樣子，行事做派卻已經很是老練了，一身黑色西裝，猶如來自地獄深處的魔鬼。萬重山坐在床上，不緊不慢的擦拭着手裏的槍，好像是在撫摸愛人。等終於擦好了，萬重山將手帕丟到地上，自言自語的說道：“最討厭硝煙味兒了！”說完又拿着槍指了指于思雨，問道：“你就是我大哥要娶的人？”

于思雨不知道萬重山的身份，跪在萬重山面前，不敢抬眼看着這個年紀輕輕卻殺伐果斷的男人，于思雨以為自己死定了，不敢說話！

萬重山瞥了于思雨一眼說道：“我知道你跟他也沒什麼情份，我可以放你走，不過你得離開上海！”

于思雨見萬重山竟然不殺自己，抬眼看了一眼萬重山，她以為她會看到一個兇狠殘暴，凶神惡煞的人，卻是沒有想到那人一身黑色西裝，竟有些文質彬彬的模樣。見萬重山要走，于思雨忙說道：“出了這門我肯定活不了！”

萬重山回頭看着眼前的于思雨，對方雖然害怕，但還是努力的迎接萬重山探尋的眼神，沒有任何躲閃！萬重山突然對眼前的這個女人有了些興趣，想着也許可以利用這個女人躲開那些老傢伙的拉攏，既然一定要娶位夫人，何不自己選一個，便斜着頭，笑着對於思雨說道：“要不你嫁給我，我娶了你，這上海灘就沒人敢要你的命！”

于思雨聽到萬重山的話隨即愣了一下，但是想到若是自己回去，就於家那些人，下次還不知道會為了錢財把自己賣給誰，隨即說道：“好！”

萬重山反倒被于思雨的果決與堅定，弄的有些不知所措，看着于思雨的眼睛，裏面沒有任何閃躲退縮，便說道：“好，從今往後你就是我萬重山的夫人了！”

自此上海灘便沒有了于思雨，只有萬夫人！萬重山也成了那個殺死大哥，搶奪大嫂的亂倫之輩！

于思雨笑着說道：“那時候我只想着保命，卻從未想過老爺會真心待我，更不敢奢求老爺只有我一人，這麼多年未能為你留下一子半女，你竟然從未嫌棄過我，你說我是有多幸運啊！”

即便萬重山殺人無數，心如磐石，面對着這個陪了自己十幾年的妻子，他還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淚，說道：“對不起，夫人，我沒能保護好你！”

于思雨看着萬重山，眼神中儘是不舍與留戀，說道：“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整個上海灘從未有一人能夠像你待我這般待自己夫人的，我已經很奢侈了，如今我是不能再陪着你了，好在現今，你有了輕舟，剩下得日子也不會太孤單！”

淚水打在萬重山緊握着于思雨的手上，于思雨的淚水也流了下來，有氣無力的說道：“老爺，我不想死，我還沒有愛夠你！”

萬重山又緊了緊握着于思雨的手，有些更咽的說道：“我不會讓你死的！”

于思雨想要去抱抱萬重山，但是她覺得意識已經開始慢慢抽離，身體也不再受控制，斷斷續續的說道：“老爺，我……舍……不得……你。”

手中的鬆軟讓萬重山意識到這個總是柔柔弱弱的女子是真的離開了，萬重山使勁的眨了一下眼睛，將眼中的濕潤憋了回去，平靜的鬆開手將于思雨的手放進被子裏，用袖子擦了擦于思雨臉上的淚水，又給於思雨蓋好被子，轉身出了房門！

站在門前的孫楊忙湊了過來，說道：“先生，消息是裁縫鋪的一個學徒走漏的，還沒有問出幕後指使！”

萬重山渾身帶着戾氣，彷彿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有些面目猙獰的說道：“查，所有參與此事的人都得給夫人陪葬！”

孫楊忙應聲離開！

青鸞猶疑了一下，看了一眼手術室，不敢說話，今日若是沒有去見那人，青鸞應該會跟着于思雨出門的，那樣，于思雨應該就不會死了。可是府里護衛那麼多，偏偏于思雨帶了最不中用的葉輕舟，青鸞不由對葉輕舟更加厭惡了幾分。

這一年，于思雨卒於33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