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輕舟入獄
葉輕舟感覺自己墜入了深海，他從未溺過水，可是現在他卻是在水中逐漸下沉，他想要掙脫，卻是四肢綿軟無力，耳邊聽到細小的水流聲彷彿是流進自己的耳朵，他想要睜開眼睛，眼皮卻是彷彿墜了千斤之重，怎麼也睜不開。突然身邊有了一股強大的水流衝擊過來，葉輕舟突然驚醒，發現自己躺在地上，有人正用水槍沖洗自己。葉輕舟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切都很是陌生，這不是戲院，身邊也沒有師兄。
一身制服的獄警見葉輕舟醒來，將水流關掉，罵道：“既然醒了趕緊起來把衣服換了。”
不等葉輕舟反應過來，便被那人丟過來的衣服蓋住了腦袋。葉輕舟將衣服扒拉下來，問道：“這是什麼地方，我師兄呢？”
那人笑道：“這可是好地方，沒有師兄。趕緊把衣服換上，別等老子動手。”
葉輕舟見自己手中的衣服寫着“松江監獄”的字樣，一時反應不過來是什麼情況，自己明明是被龍向天抓了，怎麼就到了監獄裏來了。
見葉輕舟呆愣的樣子，那獄警將手中的法棍向葉輕舟的頭砸去。
葉輕舟想也沒想抬手去擋，刺骨的疼痛，讓葉輕舟意識到自己的手臂有傷。
獄警見葉輕舟竟然敢還手，他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抬手朝葉輕舟的後背狠狠的打了一棍，剛爬起來的葉輕舟再次趴到了地上。
見葉輕舟沒有再反抗，獄警便覺得有些滿意了，厲聲道：“趕緊把衣服換上。”
弄清楚狀況的葉輕舟問道：“為什麼抓我，我又沒犯法，我是被冤枉的。”
那獄警笑着說：“剛來的誰不說自己是冤枉的，你既然能被抓進來自然有抓進來的道理，哪裏那麼多廢話，不想吃苦頭就趕緊換上，別浪費老子的時間。”說完又朝着葉輕舟的肚子踹了一腳。
腹中的疼痛讓葉輕舟不由得抱緊肚子，逃亡的這兩年來，葉輕舟早就學會了識時務，他知道自己再怎麼向這個人辯解也是沒用的，顯然龍向天是打點過的。若想要出去，也只能徐徐圖之了。
葉輕舟見獄警仍站在這裏，說道：“你在這裏站着，我沒法換。”
獄警見狀，又抬起手要打葉輕舟，這時一直站在旁邊的年輕些的獄警上前阻攔，“劉哥，別打了，這小子一看就是不頂事兒的，再給打死了。”那位劉姓獄警還想動手，年輕獄警悄聲在他耳朵旁邊說道：”劉哥，這是我一朋友的同鄉，幫幫忙“，說完往劉姓獄警兜里放了塊銀元。劉姓獄警愣了一下，看了看還坐在地上的葉輕舟，然後沖葉輕舟輕啐一聲，說道：“嘛玩意兒，給你三分鐘，趕緊換。”
葉輕舟見二人離開，便躲在角落把衣服換下來。葉輕舟知道定是龍向天把自己丟在這裏的，這個龍向天，葉輕舟還是聽說過的，在北方乾的是掘墳倒斗的買賣，據說好幾個大墓都是他開的，在bj得罪了不少權貴，只是沒有想到竟然會在上海遇到。
現如今葉輕舟倒不是很擔心自己的處境，他更擔心的是二月，大師兄死了，自己被抓了，二月一個姑娘家家的在上海，還有個龍向天虎視眈眈的盯着，他只希望二月能夠平安。顯然葉輕舟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葉輕舟被安排進了一個通鋪牢房，裏面散發著尿騷味兒，汗臭味兒，腳臭味兒，反正各種味道湊到一起，極是難忍，這讓葉輕舟站在門口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劉姓獄警見葉輕舟站在門口不肯進去，抬腳將他踹了進去。
葉輕舟沒有防備撲倒在地，引起裏面得人一陣鬨笑。
萬府
孫楊進來得時候萬重山正在寫字。見孫楊進來，萬重山問道：“都安排好了？”
孫楊點頭說道：“安排好了，人已經到了松江監獄。”
見孫楊一副欲言又止得樣子，萬重山問道：“還有什麼話要說？”
孫楊說道：”先生，既然您有心結交，為何又要做這樣的安排？“
萬重山放下手中的毛筆，問道：”你知道熬鷹嗎？那是北方的一種玩法兒，鷹翱翔九天，習性剛猛，若想馴服它，讓它徹底臣服，收歸己用，你就要熬着它，不給它吃喝，等它的野性消磨了，它自己的意志被徹底擊垮也就成了。人也是一樣的道理，他一個戲子，若不是看他有幾分本事，他這樣的人又怎配入我的眼，我給他尊容，他卻是一再落我的面子，既然他不識抬舉，我折了他的翅膀，打碎他的脊樑，讓他絕望，到時候我再施以懷柔政策，伸手拉他一把，他只能對我唯命是從。“
孫楊問道：”如果他以後知道了怎麼辦？“
萬重山不屑的說道：”知道了又如何，這諾大的上海灘，我若想讓他無立錐之地，誰又敢給他片瓦遮身。你去盯着點兒，別讓他丟了小命兒。“
孫楊一直很佩服萬重山的金剛手腕，更是為他的詭譎深深的臣服，可那些都是用來對付敵人的，現如今竟是用在了一個戲子身上，還是個有心收為已用的戲子，孫楊頓時覺得有些膽寒，忙應聲：”是“，便出去了。
雖說小時候葉輕舟也是跟師兄弟們住在大通鋪的，後來自己嫌棄師兄弟們腳臭，硬是抱着被子搶了榮來的屋子，直到後來師父發現他的身份后便給他單獨的一個房間了。即便是在那兩年逃亡的日子裏，生活再困苦，師兄榮來和二月也是盡最大的努力讓他過的舒服些。面對房間裏一群漢子，散發著各種味道，尿騷味兒、汗漬味兒、臭腳丫子味兒，他不想靠近他們，更何況他現在更擔心的是一旦他們發現了自己的身份，後果不堪設想。
葉輕舟從地上爬起來，將散落在地上的生活用品收到盆子裏找了個角落蹲了過去。他沒有理會旁人不懷好意的譏笑，手裏緊緊攥着半塊銀元。當年離開的時候他將手中唯一的銀元一分為二，另一半給了自己妹妹葉傾城，作為今後相認的信物。每當他想念妹妹的時候便會偷偷撫摸，當年的半塊銀元竟是被他盤的圓潤了許多。
同號子裏的幾個人見葉輕舟半天沒有動靜，手裏還攥着什麼東西，湊過來踢了葉輕舟一腳，說道：”小子，懂不懂規矩，手裏藏得什麼，還不拿出來孝敬幾個爺爺。“
葉輕舟不想理會他們，站起來想去旁邊，只見一人突然將他手裏的半塊銀元搶走。葉輕舟衝上來想搶，喊道：”還給我“。
旁邊的人來攔，葉輕舟便跟他們扭打了起來。剛開始葉輕舟仗着自己有些功夫佔了上風，但是因為葉輕舟本就有傷，很快便落了下乘。葉輕舟緊緊的攥着那半塊銀元屈身護住腦袋蜷縮在地上，對方的腳和拳頭不斷的落在葉輕舟身上，讓他絲毫沒有還手之力。就在葉輕舟在想自己會不會就這麼死了的時候，另一個角落傳來一個滄桑的聲音”差不多就行了，別影響我睡覺。“
帶頭的人仰着下巴指着老人，說道：”林老頭，少他媽的多管閑事。“帶頭的人還想去揍林老頭，被旁邊的人勸住，幾人見葉輕舟藏的不過就是花不掉的半塊銀元，也揍累了，便沒有再理會葉輕舟，紛紛回到通鋪，或坐，或躺，有些甚至還朝着葉輕舟吹起了口哨。
葉輕舟從地上爬起來，眼前不知道是汗水還是血水，模糊了雙眼，讓他看到角落有一個躺着的身影，確是看不真切。他抬手抹了一把才看清那剛才出口救自己的林老頭臉朝向牆躺着。低頭一看，手裏全是血，想來剛才遮擋自己視線的就是它了。
葉輕舟不是傻子，他看出來了林老頭跟這幾個人不是一夥兒的，而且這幾個人不敢惹這老頭，便一瘸一拐的湊進林老頭。見林老頭閉着眼睛，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葉輕舟也不敢打擾，便在離林老頭不遠處坐了下來。葉輕舟抬頭看了看剛才打自己的幾個人，帶頭的那個雖然狠狠的盯着自己，卻是沒有過來。他心下便打定了主意。
這幾天葉輕舟總是在林老頭幾步之遙的地方，無論是放風、吃飯還是做工，林老頭雖然沒有理會葉輕舟，倒也沒有趕走他。莫說是同號子的那幾個人，別的號子的人竟也沒有來找葉輕舟茬兒的。
這幾天葉輕舟夜裏一直不敢睡覺，但是這天實在是太累了，疲憊感吞噬了葉輕舟的大腦，竟是讓他沉沉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起床，林老頭髮現一直早早起來的葉輕舟竟是還躺在那裏，臉上也是不正常的紅，心中有些擔心，忙蹲下身子摸了一下葉輕舟的額頭，這才發現竟是滾燙的厲害。林老頭早就發現這幾天葉輕舟一直避免左胳膊用力，便扯開葉輕舟的袖子才發現葉輕舟小臂上竟有槍傷，看樣子，彈頭應該還留在肉里，怪不得他會發燒。
林老頭忙在門口喊道：”張爺，新來的燒的厲害，您趕緊來看看，別死了。“
這時候那個被喊到的獄警張鋒，忙進來查看，如果葉輕舟醒着的話就會發現這就是那天勸阻劉姓獄警折磨自己的年輕獄警。
張鋒進來見葉輕舟的樣子，心下擔心，可千萬別死了啊，這要是死了，自己可沒有辦法交代。見葉輕舟叫不醒，張鋒忙與林老頭一邊一個架着葉輕舟去了醫務室。
等葉輕舟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旁邊林老頭坐在凳子上靠着牆眯着眼睛休息。
葉輕舟輕輕喚了一聲”林叔。“
林老頭睜開眼睛見葉輕舟醒過來，淡淡的說道：”醒了。“
葉輕舟點點頭說道：”多謝林叔。“
林老頭看了一眼葉輕舟終究還是沒有說，就在林老頭架着葉輕舟來醫務室的時候就發現不對勁了，即便是葉輕舟甚是消瘦，可作為男子的腰也不該是那樣的，不過還是淡淡的說道：”醒了，咱們就回吧，否則時間長了張爺也會有麻煩。”
葉輕舟不知道張爺是誰，他本想要問的，可是見林老頭沒有打算繼續說下去的樣子，葉輕舟便閉上了嘴巴，乖乖的跟在林老頭後面出去了。
夜裏林老頭竟然主動讓出靠牆的位置讓葉輕舟睡。葉輕舟實在是太累了也沒有多想，便躺了過去。
林老頭見葉輕舟竟是對自己沒有絲毫防備，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又往外挪了挪，拉開了與葉輕舟之間的距離。
隨後的幾天林老頭還是像往常一樣自顧自，沒有主動理會過葉輕舟，不過在做工的時候遇到力氣活兒便幫葉輕舟做了。葉輕舟知道自己胳膊受了傷，這些重活兒也是能做的，不過自己的胳膊也就廢了，便欣然接受了林老頭的好意。
萬重山聽完孫楊的彙報，沉思了一下，輕蔑的說道：”他倒是找了個好靠山，原本以為他還會強硬一段時間呢，還不是一去就攀上了姓林的，人啊，都是賤骨頭。“
孫楊問道：”什麼時候放他出來？“
萬重山抬眼看了看孫楊，說道：”你好像很關心他。“
孫楊知道自己話多了，忙解釋道：”屬下知錯了。“
萬重山瞥了一眼低着頭的孫楊，說道：”快了。“
這幾天葉輕舟一直跟在林老頭的身後，讓同號子裏的人很不痛快，但是他們不敢惹這個神秘的林老頭。
這天林老頭被獄長叫去，剩下葉輕舟自己。葉輕舟無聊的在放風場地一角落晃悠，突然被幾人圍住，葉輕舟見來者不善，不想惹事，想要轉身離開，卻是被人推了肩膀一下，這段時間葉輕舟也算是修養的差不多了，見對方還想上手，葉輕舟順勢抓住那人的手腕往自己懷裏一帶，在那人的下巴上狠狠的朝上來了一掌，就勢又朝着那人肚子裏踹了一腳，說道：”我不惹事，你們也別惹我。“
那人一屁股坐在地上，罵道：”葉輕舟，你找死，給我揍他。“
葉輕舟雖有功夫傍身，但是雙拳難敵眾手，很快便被制服。帶頭的人扇了葉輕舟一巴掌，手裏拿着不知道什麼時候藏起的磨得有些鋒利得木棒說道：”姓葉的，你若是肯乖乖給爺磕個響頭，再圍着這場子爬一圈，今天就放過你。“
葉輕舟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麼上海的人都喜歡讓人磕頭跪着爬。葉輕舟啐了那人一口，說道：”孫子，你給你輕舟爺爺磕個頭賠個不是，今天的事就算了，不然等林叔來了有你好看的。“雖然葉輕舟沒有見林老頭跟誰動過手，但是看監獄裏人對他的態度可以看出來，眾人都怕他。
那人本就不忿林老頭，可是出於畏懼，一直不敢惹他，現如今見這葉輕舟竟然敢拿林老頭威脅自己，葉輕舟更是仗着林老頭下自己的面子，一時怒火中燒，將手中的木棒刺向葉輕舟。
葉輕舟想躲卻是因為被人制着不能夠躲開。
張鋒剛從廁所出來見場中沒有葉輕舟，反倒是角落裏圍着幾個人，心想壞了，忙打開門拿着法棍沖了過去。等到過去的時候葉輕舟腹部已經被血染了一大片。張鋒心中罵道：這個葉輕舟果真是個災星，來要自己命的啊，早知道就不接這個活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