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險惡妖嶺覓鬼蹤
三人沿着草木稀疏的山坡登上去,赫然見到一個光禿禿的山洞,山洞邊上歪歪扭扭地寫着三個字“張爺洞”,邊上還有一行小字:張爺的雅居。
赤潁瞳忍不住開口便罵:“呸!一個齷齪的妖怪,還收拾個雅居,簡直辱沒了這兩個字!”
臣九蟲拿出兩張符紙,一張貼在自己的腰間,將另一張遞給赤潁瞳道:“貼在身上,可防止被鬼魂附體。”赤潁瞳接了符紙,照樣貼在自己腰間。臣九蟲又向李豐道:“我和赤潁瞳前去迎敵,李兄可見機行事。”便和赤潁瞳拿了兵器,去洞前叫陣。李豐則隱去身形,藏在山坡上,只等妖怪出來。
臣九蟲去洞前叫罵,不一會兒,只聽一聲鑼響,從洞裏衝出一隊小嘍啰來,也不過是些山精野怪,看着便覺得不堪一擊。小嘍啰列隊完畢。又從洞裏出來一些孤魂野鬼。李豐心中升起一絲嗤笑:這妖怪能捉來這麼多孤魂野鬼充作手下,看來也有些本事。鬼魂出來完了,又聽見兩聲牛角號響,從洞裏出來兩隻極其強壯的拿着鬼頭錘的鬼奴,鬼奴脖子上各拴着一條鎖鏈,嘩啦啦作響。鎖鏈的另一頭被一隻壯碩的土妖怪捉着,那妖怪長着長耳朵、大板牙,便是所謂的“張小爺”了。
“張小爺”到底來歷如何,李豐並不甚在意,倒是他牽着的那兩隻鬼奴着實讓李豐吃了一驚。那兩隻鬼奴非同尋常,是冥府內專門拘押鬼魂的鬼頭獄卒。十八層鬼獄內,拘押惡鬼無數,都是生前惡貫滿盈、死後怨氣衝天之人,能將這些人治得服服帖帖,全靠數萬悍勇的鬼頭獄卒鎮壓。這些鬼頭獄卒或五十為一班,或八十為一班,設一牢頭統領。大小牢頭千八百個,皆由天師鍾馗管制。鬼頭獄卒出現在冥府之外,已經讓李豐詫異了,而鬼頭獄卒向來兇惡,不認外人,如今卻被這土妖怪驅使,就更讓李豐驚訝了。莫非這妖怪法力高深,竟能將冥府中的鬼頭獄卒拘來作為家奴?李豐加了小心,拿出滾油鞭,準備伺機偷襲那妖怪,只求一擊必勝。
可等臣九蟲、赤潁瞳與土妖怪交上手,李豐便發現,那土妖怪的手段破綻百出,只能勉強招架。要不是那些嘍啰掠陣,再加上兩隻獄卒來回衝殺,土妖怪怕是早被拿下了。李豐在一旁看了一陣,心裏起了疑惑:以這土妖怪稀疏平常的本事,怎麼可能拘來冥府的獄卒?背後一定另有高人。再看臣九蟲和赤潁瞳,兩人對陣妖怪,毫不費力,於是決定趁着妖怪在洞外,自己進洞去看個究竟。
李豐飄然進洞,在洞中四處尋找異樣。還沒看多久,忽然間,一個小鬼匆忙進了洞,急呼呼地越過隱了身形的李豐,向洞穴深處跑去。李豐知道有情況發生,連忙跟上去。
小鬼在洞裏七拐八拐,找到一個後門竄了出去,又穿過一片樹林,越過一條小溪,翻個一個山崗,跳進一塊山坳里去。李豐摸到山坳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居高臨下,要看看山坳里有什麼東西。
山坳正中間架着一口鐵鍋,冒着沸騰的熱氣。幾隻小鬼正在旁邊伺候爐火,架柴、搬水、鏟灰,忙個不停。旁邊有幾根樁子,上邊捆着些凡人,個個垂頭喪氣。其中一人穿着鱗紋氅衣,正是屠離休。李豐一陣高興,找到了屠離休的下落,救他出來也就不遠了。離鐵鍋不遠處,有一個盤腿而坐、身穿長衣的鬼魂,懷裏抱着個葯缽子,正用藥勺攪拌着什麼。這長衣鬼魂神情自若,不似別的鬼魂那樣猥瑣邪祟。
先前那小鬼匆匆忙忙跑到長衣鬼魂面前,倒頭便拜,嘴裏嚷着:“老爺,禍事了,禍事了。”
長衣鬼魂臉上現出不悅,將葯缽子放下,斜眼道:“能有什麼禍事?大呼小叫什麼!”
小鬼道:“張小爺和外邊兩個人打了幾個來回,漸漸有點支撐不住了。老爺快去看看吧,要不然張小爺恐怕是要被擒住了。”
長衣鬼魂嗤笑一聲:“真是個廢物!我就說那兩人不好對付,他偏要逞能,誇下海口自己去迎敵。哼!真是不知道自己的斤兩,先前大嘴鬼王有去無回,說明那些人還是有些本事的。我還沒想好退敵之策,他倒急着出去顯擺,這下被人教訓了,怪得了誰去?”
小鬼道:“老爺罵得對。可現在小爺在外邊抵擋不住,老爺還得出去看看啊。”
長衣鬼魂搓一搓手,道:“肯定要出去看看啊。自己收的跟班,還能不管了不成。再怎麼廢物,跑小腿還要靠他,讓人捉了怎麼能行。”一邊說著,一邊從長衣下拿出一條鎖鏈來,回頭看看木樁上的人,向著身邊的小鬼道,“等得勝歸來,再收拾這些下酒菜。”起身便要隨小鬼而去。
李豐一見那條鎖鏈,立刻就明白了:這鬼魂原來是冥府的鬼差!那鎖鏈叫做拘魂鎖,是由鬼匠打造,乃是冥府捉人的器物,別處絕不會有。無論人鬼妖仙,一旦鎖上,就能將魂魄勾出,一路拘到冥府中。這下便說得通了,原來是冥府中的鬼差做亂,怪不得能驅使這麼多孤魂野鬼,還能拿出拘魂鎖、拘魂網。只是,冥府的律法極其嚴苛,鬼差無令不得滯留陽世,否別便會被處以極刑,可這個鬼差竟敢抗令而行,真是膽大包天。
如今他拿了法寶,要去幫助妖怪,便是對臣九蟲和赤潁瞳大大的不利。既然是和自己一樣的鬼差,李豐便也不怕他,於是拿出滾油鞭,現出身形,從大石頭上一躍而下,喝道:“賊子,那裏去!”
長衣鬼魂剛走了沒兩步,忽然一個人從頂上落下,攔住去路,已是吃驚不小,又見是個鬼魂,更是狐疑,於是喝道:“哪來的野鬼,說出姓名來!”這邊屠離休聽見喝問聲,抬頭望去,見是李豐,高興道:“李大哥,是你來了!”
李豐向著屠離休道:“兄弟別怕,我來救你。”甩一甩滾油鞭,向長衣鬼魂冷冷地說道,“你這個鬼差,竟敢違抗冥府律法,在陽世作亂,也是膽子大到了極點。”
長衣鬼魂看了李豐手中的滾油鞭,立刻就明白了,眼前的也是冥府鬼差。本以為他是來捉自己的,可轉念一想,此人和木樁上捆着的俘虜相識,看來是和洞外叫陣的人一夥的,不過是互相熟識罷了。他單槍匹馬來叫陣,不過是想救出同伴而已。長衣鬼魂這麼一想,便立刻安了心,也就不怕什麼了。
長衣鬼魂既然猜到了李豐的底,也就不慌了,把周圍的小鬼聚攏在身前,向李豐拱拱手,道:“先前言語粗魯,勿怪。看閣下的裝扮,想必是冥府的鬼差了。實不相瞞,我也出自冥府,咱倆可算是舊同僚了。既然如此,何必弄得如此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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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坐下來敘敘同僚之誼,交個朋友,如何?”
“誰要跟你交朋友!”李豐輕蔑道,“你一個從冥府叛逃的鬼差,往後等着的是冥府的重罰,還想拉攏我?”
“閣下說話何必如此傷人?我這裏有一筆好買賣,正缺人手。你我二人既然是舊同僚,我自然信你,不如你我聯手,一起做成大事,我保你一本萬利,享不盡的清福。”
“那你倒是說來聽聽,是什麼好買賣?”
“你只要答應入伙,我就告訴你,如何?”
李豐哈哈大笑:“無非就是殺人越貨、偷盜擄掠罷了,能有什麼好買賣?我勸你及早回頭,否則等冥府拿了你,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長衣鬼魂臉色一變,道:“我看在舊同僚的面子上,好心請你入伙,你倒是步步緊逼,是不是太不懂禮數了?”
“禮數?”李豐哼一聲,道,“你不過是怕我就地拿了你,假意示好而已吧。”
長衣鬼魂將拘魂鎖一橫,怒道:“說我怕你,簡直可笑!你既然拂了我的一片好意,那也就沒什麼可說的了。就讓我看看,你倒底有幾分本事,竟然敢打上我的門來。”身邊的小鬼立刻散開,將李豐團團圍住,準備廝殺。
就這麼些小鬼,李豐也絲毫不怕。他一甩手中的滾油鞭,伴隨着鞭子破空之聲,點點油火星瀰瀰而散,甚是兇悍。
“今天我就替冥府拿了你這個叛徒!”李豐甩起鞭子,眨眼的功夫,先將離得近的兩隻小鬼打成飛灰。其餘的小鬼本來仗着自家主子,還想耍耍威風,見了這一鞭,嚇得連連後退,只敢遠遠地看着。長衣鬼魂見此,也大怒,揮起拘魂鎖,向李豐猛撲過來。兩人就此交鋒。
李豐本以為長衣鬼魂不過是個普通的鬼差,本事跟自己不相上下,因此才有現身挑戰的底氣。沒想到接手了才發現,長衣鬼魂的實力竟然遠在自己之上。而且其身上陰氣之重,不像是一個普通的鬼差所有,倒像是鬼獄中的怨死鬼附體,就算李豐常在冥府中走動,也不禁有些膽寒。交戰一會兒,李豐更覺得長衣鬼魂的本事深不可測。其揮舞拘魂鎖之時,帶着一股強勁的陰風,逼得李豐連連躲閃。而李豐百般躲閃之時,好不容易打中長衣鬼魂,可滾油鞭竟然只在長衣鬼魂身上留下淺淺的火痕,隨即彌合,完全傷不着他。
鬥上一會兒,李豐知道打不過長衣鬼魂,於是虛晃一鞭,轉身就走。長衣鬼魂卻早料到這一招,將拘魂鎖凌空拋出。拘魂鎖像是游蛇一般,蜿蜒着向李豐竄過去。李豐知道不妙,左躲右閃,想要避開,可還是被瞬間鎖住。李豐立刻隱去身形,想要遁走,可那拘魂鎖竟死死地纏在身上,分毫不動。李豐走不脫,邁不開腿,一頭栽倒在地,掙扎不起。
長衣鬼魂哈哈大笑,走上前來,一把拎起李豐,帶回去捆在鐵鍋邊的木樁子上,又對着周圍的小鬼道:“把他看嚴實了,等我去捉了了山前的兩個,帶回來一塊兒收拾。”眾小鬼先前還離得遠遠的,現在見主人得勝,又都圍攏過來,手舞足蹈道:“老爺放心去,這裏交給我們來看管。”長衣鬼魂在李豐身上搜一搜,拿走滾油鞭,又摸出先前收繳的拘魂網來,都拿在自己手上,大踏步往山前去了。
李豐本來還以為能打敗長衣鬼魂,救屠離休出去,沒想到反被擒住,頓時多了幾分沮喪,對着綁在木樁上的屠離休道:“大意了,救人不成,自己反倒陷進來了。”
屠離休道:“這鬼怪倒是有些本事。我先前正在野地里走着,忽然就失去了神志,腦海里一片空白。奇怪的是,雖然失了神智,可是雙腿走着,身體碰撞着,都能感覺得到,就像是在做一場夢。等到我恢復神志,就發現自己已經被綁在這兒了。”
李豐道:“你是被小鬼附身,一路帶到這裏的。”
屠離休嘆道:“本來羅家村的事已經了結,沒想到又節外生枝,落在了野鬼的手裏。”
“沒事。”李豐低聲道,“我已經請了救兵,咱們暫且忍耐,不多時,便有人來相救。”
屠離休又問:“臣九蟲他們在何處?”
“正在山前同妖怪打鬥,先前倒是沒什麼危險。”李豐皺了眉頭,“可這野鬼一去幫忙,怕是凶多吉少啊。”屠離休聞言,也是滿臉鬱悶。
兩人還沒說上幾句話,忽然聽見歡呼聲大起,一群人興高采烈地從遠處的山崗走過來。前邊兩人正是長衣鬼魂和先前那隻壯碩的土妖怪,後邊簇擁着一大群野鬼野妖精,人群中間推推搡搡地綁着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臣九蟲和赤潁瞳!他倆果然被捉了!李豐和屠離休暗暗叫苦。
那一群人走到跟前,長衣鬼魂讓眾小鬼把臣九蟲和赤潁瞳分別捆到木樁上,自己卻從背後摸出一個口袋,從裏邊掏出一物,扔到地下。李豐一看,不由得又連聲叫慘。這東西不是別物,是一隻掙扎着的紅狐狸,正是胡青華。她這小東西竟也沒能逃走!真是全數覆沒,一個都沒留下啊。
臣九蟲和赤潁瞳先看見了屠離休,倒是有些高興,可看見捆在柱子上的李豐,又齊聲驚道:“兄長怎麼也被捉住了?”
李豐嘆道:“一時不敵,被他擒住了。”
幾人對面相嘆,都後悔太過輕敵,以致被捉。胡青華被捆得粽子似的,也在地上嗚嗚地悲鳴。
此刻,那土妖怪和眾野鬼野小妖正在彈冠相慶,小嘍啰們一掃之前的畏畏縮縮,一個比一個跳得歡。土妖怪一揮手,道:“今天旗開得勝,全是張老爺的功勞。咱們能在這裏開山立寨,過得自由快活,也是托張老爺的福氣。張老爺大英雄!張老爺大英雄!”其餘的野鬼野妖怪聽了這話,都歡呼起來,紛紛圍在長衣鬼魂身邊,爭相拍馬屁,個個豎著大拇指,叫嚷着:“張老爺大英雄!張老爺大英雄。”
長衣鬼魂對這些讚美之詞甚是受用,雙腿一伸,斜靠在大石頭上,得意地說一句:“給老爺我上茶!”這句話就像是開了泄洪的閘門,小嘍啰們溜須拍馬的本事立刻像漫天的洪水一樣泛濫開來。
有去捶腿的,有去捏肩的,有去拍背的,實在湊不到跟前去的,拉着長衣鬼魂的兩三綹衣襟,堆着笑來回擺着。這場面讓李豐等人目瞪口呆,這些野鬼野妖怪的阿諛奉承之能簡直比凡人更甚。
此起彼伏的阿諛聲中,土妖怪捧着一把傘,恭恭敬敬地舉過頭頂,躬身向長衣鬼魂道:“張老爺,收得賊人的一把妖傘在此,請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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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過目。”這正是臣九蟲拿着的引魂傘。這傘里有收來的三百多隻孤魂,可憐臣九蟲來回奔波,好不容易將他們收進傘去,現在全成了長衣鬼魂的俘虜。
長衣鬼魂想來也知道這傘的妙用,笑嘻嘻接過來,道:“今天被我撿個大便宜。有了這些嘍啰,定要干成一番大事業!”將傘撐開來,三百多隻鬼魂立刻像漫天的雪花,飄飄洒洒地落在周圍,把整個小山坳擠得滿滿當當。
這些孤魂被一下子放出來,還有點摸不清狀況,等看見被綁着的臣九蟲等人,心裏更是塞滿了疑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嘰嘰喳喳地議論起來。切切嘈嘈的聲音立刻充斥着小山坳。
長衣鬼魂站直了身子,清清嗓子,大聲道:“本座尊號張老爺,兔兒嶺方圓百里,都聽我號令。今日算你們運氣,能投到我的麾下。爾等日後好生供奉本座,本座保你們逍遙快活。”
數百個孤魂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應答。竊竊私語一番,其中有人高聲道:“我們是要去冥府報到的,為何要留在你這裏?”這一句話出來,其餘的孤魂紛紛附和,你一言我一語,都說不願意留。
土妖怪“騰”地跳上前,指着孤魂們罵道:“不知天高地厚,敢頂撞張老爺!小心挨打!”
孤魂們仗着人多勢眾,倒也不怕,紛紛指着土妖怪道:“管你什麼老爺,也比不得冥府大。”眾孤魂這麼說著,聲音漸漸大起來,絲毫不把旁人放在眼裏。
嘈雜聲越來越大,忽然,一聲清脆的鞭響蓋過了這些聲音,把所有孤魂都嚇了一跳。大家循聲望去,只見長衣鬼魂手中拿着一條油亮的鞭子,而面前則是一團慢慢飄散的飛絮。原來是長衣鬼魂用滾油鞭將一隻孤魂打成飛灰,殺雞儆猴,震懾這群孤魂。這一招果然狠辣,幾百個孤魂全被嚇得噤聲,剛才還亂鬨哄的山坳立刻安靜下來。
“到了我這裏,就別想回冥府!”長衣鬼魂晃一晃手中的滾油鞭,剛才還笑嘻嘻的臉變得兇狠無比,“張老爺我這裏,就是你們的歸宿!聽我的,就能保住你們的小命。要是膽敢違抗我的命令,就是死路一條!”
這一句話把這幾百個孤魂全部鎮住,再也沒有一個敢多嘴。
“都聽着,張老爺我要弄個大動作,你們好好乾,完了自然有賞。幹活不老實的,想跑的,剛才就是樣板!”長衣鬼魂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遠處的山林,大聲道,“都給我去砍樹、搬柴,燒起大鍋來。老爺我的大事,就全看你們的了。”
孤魂們還沒回過神來,個個東張西望,卻沒人挪動步子。長衣鬼魂“啪”地一甩鞭子,罵道:“還不動作,找死么!”孤魂們受了驚嚇,呼啦一下,全向一邊的山林跑去。
長衣鬼魂將滾油鞭遞給旁邊的土妖怪,道:“你看着他們,有不老實的,打死便是!”土妖怪點頭哈腰地接過滾油鞭,跟了上去。諸樣事務安排妥當,長衣鬼魂收拾了之前的物什,坐在石頭上,繼續拿起葯缽子,不慌不忙地攪拌着,倒是一身輕鬆。
臣九蟲等人被綁在柱子上,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也不知道鄭寓、周仝把口信送到沒有,更不知道天師鍾馗什麼時候才能來。幾人真是一籌莫展。
先前被收進去的羅老太婆,也夾在這幾百個鬼魂里。此刻,正拿了斧子要去砍柴。正走間,忽然看見前邊走的一個人十分眼熟,再一看,不就是自己的兒子羅金生么!羅老太婆激動地脫口而出:“金生!”丟下手中的斧子,踉踉蹌蹌就奔過去。
那鬼魂轉過身來,果然就是羅金生。兩人立刻迎上去,執手相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唯有涓涓熱淚劃過臉龐。母子相擁而泣,久久不能平靜。過了好一會兒,母子二人才止住哭泣,互相拭去對方臉上的淚花,訴說離別多年的思念之苦。
原來,羅金生死後,魂魄被長衣鬼魂擒獲,擄到這兔兒嶺上來。長衣鬼魂奴役了十來個小鬼,逼迫他們附身凡人,帶上山來,供其享用。又招攬了當地的一個土妖精當打手,充當他的狗腿子。先前,屠離休便是被羅金生附了身,帶回了兔兒嶺。
羅老太婆知道了屠離休是被自己的兒子附身帶上來的,先是一愣,隨即便是一巴掌打在兒子臉上:“你這個混賬東西,怎麼恩將仇報,禍害起恩人了?”
羅金生痴愣着摸自己的臉:“母親這話,我怎麼不明白。”
羅老太婆把屠離休等人陪自己到羅家村尋兒的事講了一遍,道:“你死後,被人草草埋葬,掩埋不全,腿骨暴露在外,是他們為你的墳培土,將你的骨殖全部掩蓋,保你周全。”
羅金生若有所悟,摸着自己的腿道:“原來如此。我的腿一直莫名受寒,時時發抖,一直找不到原因。先前卻忽然好了,原來是拜恩人所賜。”
“人家幫了你,你反倒害人家。你說,你是不是在作孽?”
“果然是我辦了壞事。”羅金生滿臉懊惱,可漸漸地,沮喪又湧上眉頭,“可張老爺手段高強,現在恩人在他們手裏,我想救也就不出來,可要怎麼辦才好?”
“怎麼會救不出來?他們只是被綁在那裏,咱們趁那老鬼不注意,替恩人們解了綁,讓他們逃走便是了,有什麼難的?”
“母親有所不知,眼下是最要緊的關頭,張老爺會守在那裏,寸步不離。”
“什麼緊要關頭?”
“張老爺會一種取食靈魂之法,極其陰毒。他能調製一味葯胚子,然後取新死之人的魂魄,一起放入鍋中熬煮,三個時辰之後,便能熬成一鍋葯湯。張老爺把這葯湯叫做‘補魂湯’,說是喝了之後能強身延年,與天地同壽。此時,葯胚子快要制好,只等燒好了鍋灶,取了恩人們的魂魄,張老爺便要熬制‘補魂湯’了。此時此刻,張老爺是萬萬不會輕易離開的。”
“難道要眼睜睜地看着恩人們死在這裏?”
羅金生思來想去,攥緊了拳頭,道:“我生前好吃懶做,受盡了白眼,如今死了,不能像以前那樣讓人看不起。今天就算拼出了性命,也要救恩人們逃出去。”
羅老太婆嘆一口氣,道:“狠話說起來容易,可到底要怎麼辦才好!”
“母親不要嘆氣,一切由我來辦。”羅金生已經有了主意,撫着羅老太婆的背道,“你且去砍柴,不要輕舉妄動,免得觸怒張老爺,我去想辦法。”羅老太婆聽從其言,囑咐羅金生小心,自己則老老實實去砍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