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陷陣
水路兩翼攻勢互為犄角,極為兇猛,有若風雨交加,讓整個夜氏大營陷入岌岌可危的處境,無論正面還是側面,只要陣線撕裂,夜氏守軍便遭到滅頂之災。
“沖啊!給我陷陣!”
南荒蠻兵越戰越勇,一個個奮勇爭先,舞動着兵器朝着夜氏軍陣殺來。
而鶴翼陣右翼,方圓屏車陣內的士卒們皆是面色緊繃,包括革車上的三位修士,車左、御陣、車右皆是心有忐忑的迎接着風暴的到來。
左翼射聲之乘立即調轉弓弩方向,朝着正面衝殺而來的蠻兵火力壓制,嗖嗖嗖!一陣激射,箭幕朝着右翼方圓屏車陣前的陣地射來。
須臾之間,急促的箭雨就如雨點一般落入人群之中,爆發出一陣陣金屬碰撞的火花,黑鱷部的半步蠻修衝鋒在前,被其蠻紋加持的藤甲防禦力十分驚人,大多數的箭矢打在蠻紋加持的堅韌藤甲上,紛紛被彈開,有如刮痧一般,根本無法有效貫穿破防,對南荒藤甲蠻修的損傷只有先前的十分之一。
很快身披藤甲半步蠻修頂着箭雨的壓制,引領着澎湃的人潮瀰漫到土壘之下。
高舉藤牌的藤甲蠻兵方才靠近夜軍土壘,投矛紛紛從盾牌的間隙中呼嘯而出,忽如一陣狂風怒吼,破空之聲自南蠻人潮而起,無數投槍如狂風驟雨一般朝着屏車上弩手呼嘯而來。
投矛在弩手射擊的屏車上四散開來,須臾之間就是一陣“砰!砰!砰!噗呲!噗呲!”的亂響之聲,立時便是血花四濺。
縱然有屏車朵牆庇護,拉弦、瞄準的披甲弩手,一個個鮮活的身影,及身上的合甲皆被銅簇投矛撕裂,在密集的投矛攢射下紛紛栽倒在血泊中。
屏車上的弩手一片哀嚎,尚存一息的士兵蜷縮在屏車的女牆之下,手握長兵的族兵弓着身子貼着陣盾推刺還擊。
元戎之乘御陣師夜鍾離見到右翼方圓屏車陣的族兵弩手損失,也不由皺了皺眉頭,沉聲對夜辟疆道:“宗君!您還猶豫什麼,為何還不讓前線放手使用元石加強法陣!”
在兩軍焦灼的火力射擊之下,夜辟疆看着一個接着一個倒下族兵,屏車上交替射擊的弩手隊列越發的稀疏,雙頰上的肌肉也不由微微顫抖,掠過一絲陰雲,他在猶豫是否加大元石使用增強法陣,不過他也清楚現在僅僅是開始而已,前驅沖陣的半步蠻修固然強悍,但令他棘手的便是尚在蟄伏之中鐵紋蠻修,依舊不顯山不露水,過早的動用元石儲備顯然有些操之過急。
“再緩緩!叫他們挺住!”
不僅是御陣師夜鍾離,連軍司馬夜叔伋都有些忍不住了。
“大兄!我們夜氏遷居南荒,族人不多本錢小遭不住這般損失,南荒四部白牙、青鹿、岩羊、黑鱷仙凡數十萬眾,我們這點人馬哪能耗得住。”
夜叔伋先前就不贊成大哥夜辟疆這般冒險豪賭族運,在他看來夜氏族眾才是自己人,自己犯不着為了霜氏與南荒蠻軍死磕,保全自己家族才是上策。
“陣牆列盾防禦!戍土法陣護身開啟!”
聽得夜辟疆命令,御陣師夜鍾離手中的黃色令旗立時揮舞,屏車上弩手們在車左修士的指揮下紛紛把弓弩換做陣盾酋矛,御陣師手中戍土戰旗啟動,士兵鎧甲與陣盾之上頓時覆蓋了土元素護身,方圓屏車陣在戍土法陣加持下防禦力陡然倍增。
然而殺紅眼的戰勢越發焦灼,兩軍箭雨弩失投矛在狹長的蔽日谷內縱橫交織!無數的弩矢從陣牆后縫隙射出!瘴癘的天空閃爍的寒光愈發猛烈。
南荒藤甲蠻兵陣緊跟半步蠻修之後層層逼近,族兵們舉目之間皆見黑壓壓人頭與森然的黑鱷牙矛,
戰線焦灼之刻,狹長的蔽日谷入口壓陣的囊丙、邊萊部一萬藤甲蠻兵生力軍又湧入戰場,軍陣前進豎起黑鱷蠻旗上每一顆黑牙都清晰可見,馳援的兩部蠻軍如同饕餮般張着血盆大口,要撕心啖肉的撲鶴翼陣中路。
兵車之上夜鍾離緊握着長戟,他的耳鼓裏已經清晰的聽見了“噔!噔!”生力軍加入的踏步響聲,那急促而厚重的衝鋒步伐叩響着碎石的地面,越來越沉悶,也越來越近,那黑壓壓的陣勢陡然若泰山之勢朝着中路射聲之乘碾壓了過來。
前排屏車方圓陣目睹雷霆萬鈞之勢,軍陣行伍之間族兵騷動,就連革車上的練氣、築基的夜氏修士都面露難色,如果與源源不斷的南荒蠻修陷入近戰,哪怕屏車方圓陣也得活活耗死。
射台之上的夜梁,此時早已看得額上冷冒汗直流,光是水路便讓左翼兩乘銳卒手忙腳亂,如果分流正面戰線,便是力有未逮。
水路大軍相比陸地正面方向,攻勢更為凌厲兇猛,鱷甲蠻修與黑齒巨鱷雲集水面,站穩腳跟的水路蠻軍源源不斷的登岸,三乘車兵,與增援而來兩乘銳卒也是難以抵擋,戰線在不斷後退。
面對如此凌厲攻勢,夜辟疆仍然是沉住氣,打量着黑鱷兀思的攻勢,並沒有讓隱藏的舟師出動,而是帶着兩乘元戎之乘兩百練氣初期“組甲”親兵頂上。
“前排方陣戍土法陣護罩、護身開啟!”
“後排準備!爆炎符射擊!”
夜辟疆坐在元戎之上,握着紅色黃色令旗一齊掃過。
前排方陣居中的革車上,戍土陣旗在御御陣師駕馭中開啟,陣旗上陣紋在元石的催動下驟然亮起,前排的方陣前端一道土黃色的戍土結界顯現而出,與此同時族兵們腰間的符文銅牌與戍土陣旗共鳴,在其身披甲胄上覆蓋一層淡淡的戍土護身,防禦力頓時倍增。
縱深區的後排方陣內,神情緊繃著的族兵在命令下紛紛將手中的勁弓舉起,一個個卯足了勁張弓搭箭,尤其是元戎之乘練氣期修士張弓搭箭之時運起丹田氣海,將陽氣積蓄在箭矢之上,剎那之間便將軍陣上空的空氣燒得滾燙起來。
隨着一個個方陣革車上車左修士鳴鏑聲響起,陣牆后久違的夜氏弓箭手們,卯足了勁射出了挽弓如月的爆炎符箭,上千火熱的爆炎符箭矢“嗖!嗖!嗖!”的騰空而起,如同炎幕一般飛揚而起,通紅的箭頭在氤氳的天空劃出上千到死亡弧線,一時間咆哮卷掠,風云為之變色。
黑鱷兀思見此陣仗,也知道夜軍為了守住陣地是下了血本,所以急促的駕馭着黑齒巨鱷退回水中欲故技重施,巨鱷擊水掀起巨浪,以此阻擋攻勢。
“飛劍出!”
夜辟疆早就料到這一出,領着麾下一道,六輛革車之上車左修士皆是劍匣震動,六口飛劍緊隨夜辟疆所御結丹期藍階飛劍暮炎劍,飛速斬向黑鱷兀思掀起的層層巨浪。
飛劍橫掃,寒光一現,立時間斬滔斷浪,黑鱷兀思掀起的屏護巨浪頓時被攔腰截斷,須臾間,無數爆炎符箭雨灌入舟楫之中。
“是爆炎箭雨!”
“骨盾!蠻紋護身!”
黑鱷部鱷甲蠻兵面對鋪天蓋地的爆炎箭矢,也轟然騷動,鱷甲蠻兵們皆是舉目膽寒的望着鋪天蓋地而下的飛箭,失去巨浪庇護,蒼藍河寬闊江面上毫無障礙物,鱷甲蠻兵們慌忙的舉起骨牌,積聚着陽氣開啟蠻紋護身,但由於過於倉促,零星的遮蔽與姍姍來遲骨盾根本無法阻擋這迎面撲來的殺戮炎芒,尤其還大量裹挾練氣期修士射出的爆炎符重箭。
這百丈高炎幕須臾之間便急速的從天空急掠而下,仰射的重箭如漂泊大雨紛紛落入鱷甲蠻軍人潮。
瞬息之間,山河震動,大小的爆炎符爆炸聲不絕於耳,與鱷甲蠻兵撕心裂肺哭喊聲交織在一起,就連空氣之中都瀰漫著濃濃的焦味,鱷甲與蠻兵的軀體殘骸都被燒得面目全非,而前排的方陣的戍土法陣護罩都被餘波震得支離破碎一般,像一塊即將被打碎得如蜘蛛網一般的玻璃。
躲散過一劫蠻修也不好過,等待他們的連珠的箭幕在鳴鏑指導下再次掀起,這百丈高的滔天箭雨,讓在爆炎符雨幕之下苟延殘喘的南荒蠻修再次經歷血腥洗禮。
不過回過神來南荒鱷甲蠻兵自然不肯硬抗箭雨,一時間紛紛躲入江水之中。
如此損失大大減小,更因為後續蠻軍接連加入戰場,損失也是皮毛之傷。
正面蠻軍見側翼水軍陷入僵持的苦戰,立即強攻聲援。
就在此時,鶴翼陣右翼屏車方圓陣上空,二十四名鐵紋蠻修一躍而起,有五丈之餘,須臾如落石一般臨空砸來。
此隊蠻修皆是一清色的鐵紋蠻紋,手裏的隕鐵長刃閃着令人膽寒的黑光。
一個身披厚重鱷甲的鐵紋蠻修壯漢一躍當先,在耀眼的陽光中袒露出鐵色的蠻紋及猙獰巨臂,像一頭蠻牛即將撞入瓷器店大鬧一場,要將屏車方圓陣腹內絞得天翻地覆。
屏車方圓陣內,車左修士銅胄中露出的一抹精光,正搭着桃木強弓仰望着這強健的南荒體修,有些忐忑不安,又有些渴望激動,似乎在期待着什麼。
“想破陣,問我手中桃弧棘矢答不答應!”
車左武修回應之刻,神識自他眉心朝着二十四名破陣南荒蠻修掃去,要將南蠻鐵紋修士精神鎖定。
“箭技!井儀爆炎箭!”
嗖嗖嗖嗖!車左武修率先出手,吼聲中,指間夾着的棘矢頓時被熊熊燃燒的陽氣烈焰包裹,溫度甚是灼熱,井儀連失之間,只聽着桃弧弓弦戛然七聲怒響,一團燒得焦紅的爆炎鳴鏑驟然挾帶呼嘯風聲而出,引導後續射出的連珠火矢銜珠射去。
剎那之間,迅捷的箭影在空中拉出一道長長的火色弧線,像七條火焰閃亮的炎蛇,嘶溜一聲已經飛向前驅南荒蠻修,速度之快讓屏方圓陣內舉目仰望的族兵氣勢為之一振。
沖在最前邊的黑鱷部蠻修也不退讓,揮舉着厚重的蠻拳,傲然迎向迅捷如風的七支爆炎箭,只聽“砰砰”數脆聲,在雷霆百均的蠻拳巨力擠壓下,七支爆炎箭頓時與堅硬無比的蠻拳鐵紋相撞摩擦,兩股凌厲的陽氣相互碰撞間,激射出非常刺眼的火花,在氤氳的蔽日谷十餘米空中,十分生動明亮。
緊接着,只聽轟的一聲爆炸聲,七朵爆炎瞬間綻放,然而黑鱷部前驅的鐵紋蠻修不躲不避不防,用其身上鐵紋硬生生的硬鋼,只見陽氣火焰消耗殆盡之刻,棘木箭矢驟然被巨力捏碎化作一片粉末,連同裹挾着火焰元素一齊灰飛煙滅。
車左武修抬頭注視着一切,手間連珠的井儀爆炎箭再次騰飛而起,然而結果都一樣,只見一蓬蓬火焰霧氣在鐵拳之前最後掙扎,發出了連連爆炸聲,閃爍着鐵紋蠻修毫髮無損。
在這千度高溫的陽氣火焰棘矢洗禮中,南荒蠻修的唇、臉、毛髮,乃至他健壯的身軀的每一部分,沒有因為陽氣烈焰的高溫有絲毫變化,好似真金不怕火煉般,肌膚表面那一層鐵光閃爍的蠻紋更加錚亮,南荒蠻修的強悍防禦果然非同一般。
“你的箭技井儀爆炎箭也不過爾爾!你們這些蒼賊還是手無縛雞之力!”
“狂妄南荒蠻夫!安敢犬吠!”
“乘校讓我會會這南荒蠻修,讓他見識下夜氏武修的厲害!”
革車之右,車右武修早就按耐不住,右手緊握着三戈短戟已經是陽氣激蕩,連鎧甲銅胄之上頓時湧出一層渾厚的陽氣護身,正要摩拳擦掌一躍而起和南荒蠻修一較高下。
車左武修不動聲色摁住車右武修臂膀,立即神識傳音道:“且慢着!這些野蠻人不配致師,讓他們下來破陣,我們再消滅他!”
“宗主戰前交代過了,戰陣廝殺,靠的旅進旅退不欲匹夫之勇,所以任何人不準擅離職守!”
“御陣師,將戍土法陣結界廢除,集聚在士兵護身上!”
“諾!”
“戍土法陣!護身增強!”
御陣靈修沒有任何猶豫,立即催動靈氣駕馭陣旗,將戍土法陣的護罩去除,革車上的戍土陣旗黃色的戍土銘文因為靈氣湧入,上邊的光紋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