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酒,還有失落的年輕人
“姓名。”
“劉淮。”
“年齡。”
“21歲。”
潘醫師抬眼看我,然後從小木桌上拿起黑色鋼筆,迅速寫了病例特徵,拿葯種類,包括醫師個人簽名——別問我是怎麼看得懂的,雖說這位年輕的醫生寫字的確是龍飛鳳舞,叫人看得眼花繚亂。
不過既然藥房抓藥的人能看懂,憑什麼我看不懂?
雖然大家都說,世界上最默契的大抵就是寫病例的醫生和拿葯的藥房老闆。但我一定是例外。
什麼?我得了什麼病?
相思。
開個玩笑,其實我最近有點小感冒。大概是前幾天,天氣轉涼,一不小心就着涼了吧。我摸了摸鼻子,回頭看向排着長隊的人民們,有老人,有小孩,也有年輕人。只見不斷有人在打噴嚏,咳嗽。
我要是醫師,我就建議大家去抽抽血、測測核糖核酸,指不定中了來自新冠病毒送的秋日大禮包呢。
一想到最近找不到工作……
只怕要蹲蹲牢房,吃吃牢飯了。想到某位在朝陽區改造的名人,也不知道牢飯好不好吃呢。不過我這樣的有志青年是絕不會做出違反道德之事,所以該找工作還是繼續找吧。
出了潼仁堂,跟前台妹子小趙打了聲招呼,我提着藥包向家裏走去。
回家的路上,風很涼,涼得我想喝一杯桂花釀。
想起高中畢業那會老同學謝鳶臨送我的一壺桂花釀,那可好喝了,雖然沒有二鍋頭烈,可那獨特的味道,讓我想見識見識盛產桂花的山水聖地,桂市城。
下午三點左右,我到了約好紀委楊兮瑤的咖啡店。他們還沒來,我就在靠着玻璃牆一角的位置,坐下來點了杯咖啡。
我是還沒找到正式工作,可不代表我窮得連偶爾一杯咖啡都喝不起。
看着行街車水馬龍,我思緒紛飛,又想起了那個夢。
我覺得自己有點好笑,二十來歲一個人了,居然還在執着於一個夢。
抿着咖啡,原味咖啡的苦澀和香醇淌過我的口腔,卻看見灰沉沉的天下起了雨。細雨蒙蒙,斜斜劃開我的視野,白絲絲的雨,拉近我的情緒。
一個個行人奔跑啊,趁着雨勢未大,儘快趕回家,未雨綢繆的行人則是慢悠悠揚開傘,淡然欣賞斜風細雨的景觀。
一個人影驀然闖入雨中。
米黃色絨衣,雙辮精緻,額前碎發飛舞。
我猛地起身,雙手貼着牆,眼神死死投向雨水模糊玻璃的外界。然後瘋了似的跑出門外。
屋檐下站着一個女孩,她時而看向遠處,時而望着雨下,時而瞑目沉思。
我慢慢走向她。
她感覺我在靠近,於是扭頭看向我。神情疑惑,開口禮貌而好聽:
“請問您是?”
不是她。
“抱歉,我認錯人了。你們,穿的衣服挺像的。”
她愣了愣,打量了我許久。
在躲雨的女孩突然笑起來,“那,她對你來說一點很重要吧。”
“嗯。也許是吧。”
“那,你要加油啊陌生人。”
“你也是啊。”
我重新回到咖啡店,那盞咖啡沒冷,還冒着白色的熱氣。我輕嘆口氣,看着牆外又喝了一口。
我最近是怎麼了?好幾次都控制不住自己,就像是做一場夢,你永遠都不知道下一秒,夢的“劇情”會發生什麼。這樣的感覺很不好,我尋思着。
是不是單身太久得心理疾病了。
精神分裂可還行???
我嘲笑着自己,繼續看雨越下越大,模糊的視線透過牆,卻不知何時不見了那位米黃色衣服的女孩。
“這麼久了,他們也該到了吧。”
說來也巧,話音剛落,身後就有人拍我肩膀,一個熟悉而欠社會毒打的聲音嬉笑着響起:“淮子,你還是這麼守時啊。”
我回頭給了他一拳,張昊天躲了過去,轉了個身繞過咖啡桌,坐到我對面的位置,喊服務員要了杯咖啡,一邊看向牆外一邊說道:“這冷天喝什麼咖啡,還不如叫幾個兄弟去喝上一杯。”
“那你也不用來見什麼紀委了。”
“嘿嘿,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我“嘁”了一聲,拿手機出來看,卻見微信上,楊兮瑤發來幾條消息。
「實在抱歉,我妹妹忘了帶傘,你知道的,她在城南高中念書,馬上放學了,我現在正在去學校的路上。不去的話她又要和我鬧。」
「改天再約吧。」
我瞟了眼張昊天,只見他低頭看手機,然後看向我,道:“她來不了了。”
我遲疑一會兒,道:“那回去?”
“喝酒去。”
咖啡也不喝了,咱兩直接打起傘向酒吧走去。咖啡店旁邊就是一家酒咖,此時剛剛開起彩燈,五彩斑斕的光照進灰濛的雨幕中。
那個失戀酒咖就在十步之內,走了幾分鐘就進了酒吧大門。
人挺多,有一個個中年大叔在飲酒大聲暢談,有一幫幫青年在一邊吼一邊猜拳,更有年輕妹子衣着露臍裝黑短裙,紅着臉在中間熱舞。
“服務員,一杯雞尾琉璃醉,一杯老白乾。”
酒吧吵鬧嘈雜,說話只能大聲喊才聽得到對方說話。
我不是很喜歡去這種雜七雜八的地方,不禁皺起眉頭。
張昊天對我大聲喊道:
“我給你點的琉璃醉,懂?”
我罵了一句,點頭。就是不知道他這時候幹嘛喝白的,難不成喝的酩酊大醉后還要我送他回家嗎?
更何況這傢伙酒量還不如我。
看他這樣子,我也只能無奈陪他喝了。至於之後,就給他家裏打個電話來接他吧。
“不叫幾個兄弟一起過來喝嗎?”我問道。
張昊天垂眸道:“等他們來,我們估計也喝完了。”
倒也是。
酒上來了,老張坐在一邊沙發上,蹺着二郎腿,拿起老白乾喝一口,發出“咔”的聲音,扭頭去看跳舞。
我喝了口琉璃醉,也沒覺得有多好喝,比起桂花釀,差多了。
我們幹了一杯,酒過三巡,一起看着妹子們熱舞,然後侃大山。
“劉淮。”
張昊天突然很正經地喊我大名,我一愣,以為他喝醉了,一看,臉特紅,於是也應了聲。
“你說,兮瑤是不是根本不喜歡我?”
我差點把“你才知道啊”脫口而出,可我忍住了,只是喝着酒,傻笑兩下,沒有回答。
他眼神迷茫,說:
“兩年了,我追了兩年了,大二開始追,都快三年了。她從來沒有明確拒絕我,可也沒有接受我。”
“今天她不來,是不是根本不想見我。她想藉著畢業后,漸漸擺脫我,是嗎?”
我噎住了話頭,不知道怎麼說起,只是突然覺得這家酒吧的名字很應景。
張昊天可不是什麼吊絲,他老爸開的上市公司,他老媽是外企翻譯官,連他姐姐也是知名法學院畢業高材生,將來是比肩著名律師如羅某翔、張某偉之類的人物。
可偏偏喜歡上一個死活不喜歡他的人。
喝吧。
“這個社會,本來就像是一場夢,人生充滿了不確定性,難免遇到不對的人,大家只需要跟着感覺走。這個不行,就那一個。沒有人的命運是絕對的。”
“她不喜歡你,你又何必在一棵樹上弔死?”
我暗地裏大呼:舔到最後,一無所有啊!
他又喝了一口老白乾,迷迷糊糊道:“你說得對,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我哭笑不得:“這是用來形容工作跳槽的。”
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拿出手機,一頓操作,然後遞給我看:“你不是找不到工作嘛,你看看這個,這家旅遊公司正在招人,新人月薪不低,咱們專業也合適,當初咱們開始一起考過導遊證的啊。這個是我今天過來的時候我姐發給我的,我暫時還不想工作,你去試試吧。”
我接過來一看,紅色網頁上,一個九頭蛇樣的猙獰怪物圖案,盤踞在網頁一側,兩個赤金色動態大字閃爍着光,我喝的也差不多了,眼前迷迷糊糊,索性把網站發到我自己手機里,把資料投了。
“來來來,咱們接着喝!”
我迷迷糊糊看清了那兩個大字。
九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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