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宋木（10）
宋木曾經懷疑過自己是不是父親的親生兒子，不然父親為什麼會這麼對他？
看看周圍的人，他的待遇和那些家裏人的女兒有什麼兩樣？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可他是兒子啊！是父親的親生兒子啊！
他可以理解父親不希望他在公司里以免給哥哥壓力，畢竟他很清楚，哥哥並不如他聰明，甚至哥哥都沒有他那麼熱愛工作。
他知道哥哥寵嫂子，可也知道哥哥在外面還有別的女人。
這次在公司工作了一段時間，他還發現哥哥竟然私設賬戶，偷偷轉移了一部分錢，這錢就是拿來他在外面談戀愛用的。
更可笑的是，父親也知道這些事情，他還聽到父親嚴厲斥責哥哥，還叮嚀哥哥一定要做好處理，絕對不能在外面留下根。
在公司里這些時間，他為了不引起父親的反感刻意和那些中高層保持距離，其中有不少人還是他們家的親戚。
他也不去主動和其他部門的員工打好關係，只和研究室的人打成一片，偶爾因為工作需求會和一些對接部門的同事走得近一些。
他也聽到過一些風聲。那些人不可避免的拿他和哥哥宋仁作比較，而他這個親民的小中層，自然更得那些同事的喜歡。
可這不是他的錯，他只是在認認真真地做好工作，和同事打好關係，也是工作的內容之一。只有和睦的工作環境，才能提高工作效率，這是他在藥廠就深刻體會到的。
現在他都已經不去工作了，只安心讀書，甚至是要遠離家庭這個環境，可為什麼老天爺就不能讓他閉目塞聽，當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傻子，當一個自欺欺人的阿Q？
他突然感覺自己三十多年的努力有些可笑，甚至是可悲。
他要治好這個病，他要活得健健康康的，還要讓父親意識到他也是父親的兒子，是一個無私無欲無害的兒子，是會輔佐哥哥守護家產的好弟弟。
可事情總是不會按照他所期望的方向發展。
他的資料沒有過審，他的入學申請被打回。
“呃……是這樣的，你的資料其實是沒有問題的，主要問題出在健康證明這一項。你申請的這家學校比較重視這一點，因為之前學校裏面出現過一些問題。我們也找了一些備選，有些州和學校不會有那麼嚴格的要求，那也有符合你要求的學校。不過獎學金方面可能會受到一定的影響，還有一些實驗室的研究項目申請，可能也會受到影響。”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能提供已經治癒的證明，審核通過的概率會很低？”
“或者你也可以考慮去別的國家？也有一些國家的審核沒那麼嚴格……”
“算了，麻煩你們了。”
宋木沒想到健康問題會成為他的絆腳石。現在不僅是國外，就連國內的研究生都對他關閉了大門。
他能怎麼辦？他還能去找工作嗎？公司也是要求健康證明的啊。
難道他要回去請求父親，請求哥哥讓他回去工作？父親會怎麼對待他？哥哥會怎麼看待他？
宋木突然發現，他竟然沒有選擇，他什麼都做不了。
難道他要就這麼等死？還是積極治療，等到痊癒后找個公司上班，把自己累垮了就複發，然後繼續無業接受治療，再然後回去找工作……
難道這就是他的命運？
為什麼？他做錯了什麼？
回到家裏，宋木把自己關進卧室不吃不喝。他不是故意要虐待自己，他只是想不明白這個問題。他需要答案，他需要知道今後他還能做什麼？
母親每天都會來敲他的房門，試圖把他勸出去，哪怕喝一口水也好。
父親也會來敲他的房門，但沒有多說什麼。
哥哥、嫂子、侄子都來敲他的房門。
咚咚，咚咚，咚咚……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他腦子裏，敲在他的每一根神經上，那聲音既空洞又響亮，在他的腦子裏不停地迴響着，放大着。
他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深坑裏，黑洞洞的空氣一層又一層地包裹着他，一下又一下的咚聲在那空洞的黑暗裏回蕩着。起此彼伏。
他再一次在醫院裏醒來。像上次一樣，他正常出院，跟着母親一起回家。
他的房門被換了，一樣的木色，一樣的把手，不一樣的是更新了，也沒了可以反鎖的旋鈕。
“媽把最西邊那個民宿收拾出來了，咱明天就搬過去住。媽陪你多住幾天，給你多燒幾個愛吃的菜。好不好？”
最西邊的民宿是他們家海景最好的民宿，就算是淡季，那邊都很少能空下來。
那邊和其他幾個房子隔得比較遠，安安靜靜的，滿耳聽到的都是嘩啦啦的海浪聲，每天都能看着紅彤彤的太陽升起來，看到黃澄澄的太陽落下去。
宋木也喜歡那個地方。
“媽，你還記得小時候你給我買過一個mp3嗎？我把它收在一個紅色的餅乾盒裏了，可我找到餅乾盒放在哪裏了。”
“媽知道，就在倉庫里放着呢。你的東西，媽一個都沒扔。你想聽歌？媽給你去找。”
宋木躺在床上。
他的記性很好，他記得他想聽的所有內容，但他需要那個東西的原件。
一旦拿到那個東西，他全新的計劃就將開始，而那個計劃沒有回頭路，而且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只是這個計劃……
母親很快就回來了，她的左臂胳膊肘的位置蹭了一些灰，膝蓋上也蹭了一點，但大體上還是很乾凈的。
看來那東西並沒有被收在很角落裏，而且母親很清楚他的東西都收在什麼地方，所以才能這麼快就找回來。
宋木打開餅乾盒，裏面除了mps3以外還放着一個隨身聽，幾盤磁帶。
這個mp3是老式的，需要一截5號電池。宋木在一旁的書桌里找出一連5號電池，取下一個放進mp3裏面。
20幾年過去了，不知道這個東西還能不能正常使用。如果不能正常開機，他還可以試試直接連接電腦，從電腦提取那個文件。
只是如果連文件因為潮濕或其他什麼問題損毀了，他就需要想別的辦法。
好在mp3沒有讓他等很長時間，3分鐘后，他按住開關鍵，幾秒鐘后，小小的屏幕就亮了。
他根據記憶翻找，在一個接一個熟悉的歌名後面，他終於看到了那個記憶中的文件。
母親坐在他的旁邊看着，見他臉上顯出淡淡的笑意也偷偷地鬆了一口氣。
“你想聽的還在裏面？”
“嗯，在呢。媽……”
“好，你慢慢聽，晚飯我再來叫你。”
看着母親走出房門，他再一次走到桌邊從抽屜里找出有線耳機。
好在20年過去了，耳機的插口規格就沒變過。
宋木連接好耳機，調到那個文件，點擊播放按鈕。伴隨着沙沙聲，一個熟悉的人聲傳入他的耳朵。
“你放心這次這20個都是山溝溝里的，丟了都不知道上哪找。健康着呢，打小就是干農活的。說那麼多廢話幹嘛，我還不懂規矩嗎？我的質量你還不清楚？哪次不是送去做體檢，好好餵養了幾個月才給你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