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大弟子
南溪鎮的南廣場上人來人往，但只有晴陽梅庄的攤子面前空無一人，現在沒有人願意去晴陽梅庄那裏參加選拔。
不僅僅是因為李修之前鬧出來的風波影響了晴陽梅庄的形象，還因為他們背後沒有靠山支撐，而且現在還惹上了南溪宗。
南溪宗肯定不會放過晴陽梅庄，這小門宗被打壓是遲早的事。
“這裏收徒的人到處有，為何不能算我一個~~”韓海無聊地趴在桌子上哼道。
現在都已經是下午了，都沒有人來晴陽梅庄前問一下，連問一下都沒有人來啊。
李修也在旁邊坐到目光獃滯，無聊地打起哈欠來。
而大虎早就在後面空地的樹蔭下睡着，時不時發出幾聲呼嚕聲。
周圍的門宗是如此喧鬧，只有晴陽梅庄獨享着孤寂，果然人和人之間的悲傷是不能相通的。括弧笑。
“再這樣下去，我那招很多女弟子的願望什麼時候才能實現？”韓海無精打采地說道。
“誰知道呢？別說女弟子了，現在男弟子都沒有啊~~對了，門宗那要多長時間才能修整好？”李修眼神十分獃滯地問道，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桌面上的木紋，無聊時什麼東西都是十分有趣的。
“大叔他們動作挺快的，而且我們給的錢也挺多的，要十來天吧。”韓海將臉壓在桌子，他那胖胖的臉蛋都擠在了一起。
兩人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地在拉家常，旁人聽了都只會以為是兩個無聊的富家公子在聊天。
周圍的門宗都認為他們是招不到弟子的了。
在過了一會兒，兩人徹底沉默了，沒人來，太無聊了，氣氛十分的安靜。
這時一個的聲音打破了安靜:“請問你們這裏收弟子嗎？“
李修和韓海緩緩抬起頭來，看見一位少年。
這位少年大約十四五歲的模樣，十分瘦弱，皮膚黝黑，身上穿着的是舊舊的粗布衣，上面還有幾處補丁，他的頭髮也有幾分枯黃，用繩子隨意地扎了起來，他的眼神也透出疲憊的倦態。
這一看就是一個窮苦的孩子，他站在桌子前緊張地用手抓住布衣的衣角，等待李修和韓海的回答。
他已經去過十幾家的門宗了，但未曾測試就被人趕走。有幾家好心的門宗讓他測試了，但都沒有收他，因為他的資質太普通了。
少年正打算放棄修行的夢想，準備回家時，看着了這粉色的旗子，晴陽梅庄，好漂亮的名字。他平時除了去地里干農活，還偷偷去鎮上的私塾里偷聽上課，也學會了不少字。平常在地里休息的時候，就拿着木棍在泥地里寫字，他很喜歡讀書，但家裏買不起一本書來。
他很喜歡梅花，因為梅花很漂亮，娘用梅花做的稀飯也很好吃，他想回家去找娘了，但是不知為何他卻走到了晴陽梅庄的攤子面前。
“額~~~”李修和韓海的腦子因為太久沒有轉，一時陷入痴獃的狀態。
好在李修馬上精神過來，連忙對韓海說：“胖子！胖子！來人了！來人了！”一邊說還一邊有手拍打韓海。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疼啊！”韓海被李修拍得回神后，也連環幾下拍了回去。
少年看着這沒個正形的兩人，眼神露出疑問，他還在等着他們的答覆，若是這家也不收他，就放棄修行的夢想，回家去吧。
少年很想要修行因為聽說進到修仙門宗裏面，成為門宗弟子就算是出人頭地了，他想要出人頭地，出人頭地後娘也許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那個！我們收弟子！”李修語氣興奮地回答道，終於有人來問了，怎麼能不興奮。
“請問你叫什麼名字呢？”李修繼續問道。
“我叫張狗蛋。”少年怯怯地說道，這是第一家上來就問他名字的門宗，有些害羞。
“狗蛋？”這充滿鄉土氣息的名字，李修好久沒聽到了，“不是，我問的是大名。”
“我就叫張狗蛋，我娘說賤名好養活。”少年不介意狗蛋這個名字，因為這是他娘給他起的。
李修看了看一旁的韓海，韓海立馬回答：“幹嘛？我是孤兒，我那知道這種事。”
“行吧，狗蛋。來伸出手來。”李修說道，既然人家就叫這個名字，就算了吧，但對這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叫他狗蛋好像有點不尊重人家。
少年乖乖地伸出右手，他不知道李修要幹嘛，其他的門宗都是讓他去摸石頭的，他也不知道那些石頭是什麼。
但李修和韓海沒有買到測靈石和測體石，鎮長說這兩玩意兒都要到城裏去買，來不及的。
既然如此只好用最原始的方法了，真元摸骨法，不僅能知道人的年齡還摸出人的修為和大致體質，雖然結果不如測靈石和測體石准，但也沒辦法了。
李修雙手釋放出一絲真元去摸着少年那粗糙的右手，果然是窮人家的孩子，小小年紀手上全是干農活磨出來的老繭。
少年覺得右手暖洋洋的，像是手放在冬日的被窩裏。
“嗯？”李修皺起眉頭來，這少年已經十七歲了，因為營養不良導致他發育遲緩：“狗蛋，你已經十七歲了？”
“嗯，六月時剛滿十七。”
“你營養不良，對發育有些影響啊。肩膀有些不好，要注意。干農活的時候注意保護要肩膀和腰部，你骨質疏鬆，小心閃着腰。”
“好的。”
韓海看着李修像老中醫問診一樣，在一旁開玩笑道：“李大夫，你要不給我也看看唄。”
“去！一邊玩去！”李修對韓海喊道，他已經收回雙手，已經測試完了。
這少年資質一般，太一般。體質甚至比普通人還要弱上一些，應該是營養不良造成。但晴陽梅庄秉持着有教無類的宗旨，一樣收這位叫做張狗蛋的少年。
在李修原來的世界裏，也有資質平平的修行者，他們憑藉著自身的努力成為了名震一方的高手。
勤能補拙是修行界亘古不變的真理。
“修行是一件苦差事，你能堅持每天練功，一天也不懈怠嗎？”李修眼睛直直地看着少年的眼眸，少年的眼眸雖然帶有一些疲倦，但十分清澈。
“能！我堅持下來！只要你們肯收我、”少年似乎抓住了一些希望，趕緊用力地點頭道。
“好！那你想學劍法呢？還是想學陣法符文呢？”李修開心地問道，窮苦人家的小孩往往十分樸實，他很喜歡這種孩子。李修在少年的眼中看見誠懇和努力。
“欸？我的陣法只傳女不~~~~嗯！”韓海未來得及說道，就被李修一把給捂住了嘴。
“你是我們晴陽梅庄的第一個弟子，兩樣都學好了。”李修一邊捂住韓海的嘴一邊說道。
“好啦！我破例一次好了！張狗蛋是大弟子，我也教他就是了。”韓海好不容易掙脫了李修的手，說道。
“真的嗎！我可以進到晴陽梅莊裏嗎？”少年那眼眸中的疲憊一掃而光，這才是真真正正的少年眼裏充滿了朝氣，希望與興奮。
“當然！你說說你家裏的情況吧，門宗也好有個了解。”李修看着眼前的少年覺得挺滿意的。
現在李修明白了什麼叫作合眼緣，這位少年就非常合他的眼緣。
在晴陽劍宗當中，也有不少窮苦出身的修行者，門宗會除了接收這些窮苦孩子，還會去幫助這些家庭，將他們帶到門宗領地的鎮子上，方便弟子照看他們的家人。
“我家裏就我和我娘兩個人，我爹在我小時候就病死了。是我娘將我帶大的，我娘早上在鎮子上賣粥，然後去地里幫人家種莊稼。聽我娘說在我出生的前幾年，我娘曾在鎮子東頭給人家種過藥材。”少年將家境一五一十地全部說來。
“你母親曾經種過藥材？是在鎮子東頭的那片山林里嗎？”韓海問道。
“對，我娘說是在山裏的一個院子裏，我娘現在也偶爾會到鎮上的藥材鋪里幫人幹活。”少年說道。
“那你母親很辛苦啊，你以後也要好好修行知道嗎？”李修聽着少年說著他母親的事情，讓李修不禁想起他那位去世已久的娘親。
“不如等門宗修好后，讓狗蛋的母親到門宗里種藥材吧。這樣狗蛋也能照顧他母親。”韓海說道，這少年的遭遇和李修很像，但少年比較幸運，他母親依然在世。
“我也正有此意。”李修點點頭，然後對少年說道：“我們的門宗就在鎮子東頭，但目前還在修整，等門宗修好后，你帶着你母親來宗門裏住吧。”
“我可以帶着我娘一起到門宗里嗎？”少年十分興奮，這樣子娘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對，當然可以。這裏是你搬到宗門裏的安家費。你收好，明日早上到鎮子東頭的農田那裏等我們，我們先暫時在那裏授課，待門宗建好后就搬到門宗里去。”李修拿出五個銀元放在少年手上，說道。
少年看着那五個銀元有點不知所措，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他的眼眶不禁流出眼淚，手背不停地抹着臉上流下的淚水。
“好好拿着，別丟了。對了，還有一個問題要解決。”李修笑着說道。
少年紅着鼻子疑惑地看着李修。
“狗蛋這個名字不太好聽，萬一你以後出名了，張狗蛋這個名字就要名揚世界了。你回去問問你母親你是否還有一個大名。”李修笑着說道。
“張狗蛋，這個名字挺好的，應該沒有名人叫這名字，你是第一個出了名的狗蛋也不錯。”韓海在一旁損道。
就這樣晴陽梅庄的大弟子今天就正式收入門下，這位還叫張狗蛋的少年在未來會有一個名震天下的名字。他也將成為在晴陽梅庄最危急存亡的時候挺身而出的護宗人，但這些都是以後的故事了。
周圍的門宗看見晴陽梅庄的做法，也覺得十分感動，但也覺得十分得愚蠢。
哪有門宗倒貼錢給弟子的，這個世界上這麼多人想修行，那些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塞錢到門宗里去。這個世界什麼是最賺錢的生意？那必定就是修行。
很快夕陽西下，晴陽梅庄沒有收到第二個弟子，周圍門宗陸續停止選拔離開，李修和韓海也將東西收起來，要去齊記木匠鋪去。韓海已經整天心念念這小蘇萌了。
少年也回到家中，他家就是一間在田邊的小茅屋，前一陣日子裏下雨，屋頂還不停地往下滲水。
少年拿着五個銀元等着母親做工後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錢。
“狗蛋！”一把疲倦的女人聲音，一個滿臉倦容的婦女回到茅屋裏。
“娘！”少年見母親回來了便，興匆匆地撲上去抱住他母親。
“欸~乖~”婦女摸着少年的腦袋，欣慰地笑了。
“娘！我今天去參加修仙選拔了！有一個門宗收我作大弟子了！”少年興奮地說道。
“什麼！你去參加修仙選拔了！”婦女突然十分驚恐，蹲下來看着少年，神情緊張，趕緊問道：“他們沒把你怎麼樣吧？”
“沒有~~他們還給了我錢。”少年第一次見母親如此慌張，明明母親平時連打雷都不怕，少年有點被嚇到了。
少年向母親展示了他攥在手裏很久的那五個銀元，然後少年將今天選拔的事情告訴了母親。
婦女聽到一個不知名的小門宗時，懸着的心放了下來，他們沒有發現無意身上的秘密，這也多虧李修用真元摸骨法測試了，太不準了。
或許這晴陽梅庄的人是好人，從來沒有聽過有門宗給弟子們錢的，還要將弟子的家人也一起接過去門宗里，在南江都府時沒聽說過，在南域城的時候也沒聽說過。
“晴陽梅庄，一個很美的名字啊。狗蛋想到那裏修行嗎？”婦女恢復了往日的和雅，摸着少年的頭微笑着問道。孩子已經十七歲了，也的確應該去修行了。
“我想啊，娘！”少年點點頭說道。
婦女深情地看着她的孩子，修行路上的險惡她很清楚，這世界上最險惡的不是那些妖獸或是鬼怪，最險惡的是人，是那些道貌昂然的人。真的該讓他去修行嗎？
“娘，大掌門和二掌門人很好的。”少年望着他母親說道，知道娘有些不安。
“怎麼快就見到晴陽梅庄的兩位掌門了嗎？”婦女笑着問道。
“晴陽梅庄就只有大掌門和二掌門兩個人。而且他們還有一隻大老虎。”少年回答，在測試結束后，李修讓大虎認住這位大弟子，待門宗修好后，讓大虎幫着少年去搬家。
“大老虎？”婦女想起來今天在做工的時候，聽說過鎮東頭那隻妖獸被降伏，那妖獸也應該快結妖丹了吧。而且今天在廣場上那降伏妖獸的門宗和南溪宗打起來了，
聽賣菜的大媽說那門宗的大掌門一掌就將南溪宗的長老給打飛了。看來那降伏妖獸的門宗就是晴陽梅庄了。
少年興奮地給母親說今天他看得的事情，母親安靜地聽着看着她的孩子。
“對了，娘。大掌門說狗蛋這個名字不好聽，萬一將來我出名了以後，狗蛋這名字就傳到整個世界都是了。娘，我有大名嗎？”少年認真地問道，他真的很想去晴陽梅庄學習。
婦女看着少年的清澈的眼眸，真的很想他的父親，一樣充滿了希望。
在鎮子東頭的晴陽梅庄，或許真的不錯。
“有啊，你爹在你出生的時候就給你起了個很好聽的名字。”婦女溫柔地說道。
“我爹？”少年從來都沒有見過他父親，因為他的母親說他的父親在少年小時候就病死了。
“對，你的大名叫作，張無意。”婦女看着少年的眼神愈發溫柔，然後慢慢說出那個未曾告訴少年的名字。
“張無意。”張無意又重複了一遍他的名字。
太陽已經落下，月亮掛在天下。因為窮，茅屋裏沒有點起燈來。月光撒在茅屋裏母子兩人的身上，十分柔和。
母親的黑髮當中有幾根白髮，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出點點銀色，那白色似乎不是隨意生長的，而是長在髮鬢處，一直到發尾那，但母親將頭髮捲起后紮起來，就不發覺了。
母親已經日夜操勞臉上有些皺紋，但在月光的照耀下，卻不那麼顯眼，她很和藹，也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