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心理暗示
次日,東方蘇猛然睜眼,望着陌生的屋子,心中不由產生一種恐懼感,在預期的時間線內,她理應不再有所痛覺,但此時此刻,一股酸痛感由身體四處傳輸到大腦中樞,昏沉的腦袋隱約記得他——名為方竹。
東方蘇拖着疲憊的身軀盤坐在床上,警惕的打量着四周,望着自己身上完全癒合的傷口有些詫異,但被更換的衣服和被清洗的身子並沒有讓她有太多期望。
在床上緩了許久,便拖着身子下來床,走的有點踉蹌,有些趔趄,還未走到門口,疲憊的雙腿就無法撐起沉重的身軀,兩眼昏花,一下子倒在地上,她吃力翻過身子,雙眼依舊昏花,隱約感到自己被人扶上床。
是瑾螢,她扶過東方蘇便慌忙出去了。
東方蘇理不壓意,緩緩閉上眼。
良久,東方蘇感到手腕處有一雙溫和的手,再睜眼,是一張俊俏的臉龐,她隱約記得,他名為方竹。
方竹閉着眼感受着東方蘇的脈搏,旁邊站着焦急的方瑾螢。
良久,方竹睜開雙眼,兩人四目相對。
〈他的眼神溫柔極了,像水那樣波瀾不驚,充滿韻味,但好像有一絲憐憫的韻味,這並不是我想要的,但我知道,自己病了。〉
方竹張口說著什麼,但東方蘇耳畔伴隨的長鳴掩蓋了方竹對她的關心。
〈但倘若我如常人一般,你還能有如此柔情?〉
理智壓不過意識,東方蘇便又再一次昏睡過去。
〈隨後又來了一個“山野村夫”,他的聲音我很熟悉,似乎在夢裏聽到過,他的眼神很深邃,像那位“大人”一樣,他也把了把我的脈搏,他們談論着什麼,他似乎方竹叫他“瘳老”?旁邊的女孩叫“瑾螢”?他們很體貼,他們怕影響到我不敢大聲談論,他們很拘謹。〉
〈他們談論的應該是我的病情吧!從他們的表情可以看出一定不容樂觀吧!也罷,自那天開始我便對生沒有太大的期望了。〉
兩人走了,留下了瑾螢,她脫掉了東方蘇的衣帽,把她扶進藥房裏,葯池明明都滾沸了,東方蘇卻感覺有一絲冰涼。
〈突然有些暖心,因為我知道幫我洗換衣服身子的是個小姑娘,他們甚至可能除了把脈都沒有碰過我。〉
〈這是外面世界應該有的,還是他們是特別的?算了,都無所謂了,至少我感覺我受到了尊重。〉
〈原諒我擅自的離開,大人,祖父也希望你不要為此而生氣,太痛了,太難忍耐了,大人明明已經到了最後一步了,我卻不辭而別,我知道大人是為了我好,但是我難以忍受,請原諒我的任性,這或許是最後一次了。〉
葯池越來越涼了,瑾螢扶起東方蘇擦拭乾身子穿上衣服后便又將她放在床上。
〈她看似比我還小啊!嘴裏還常念叨着讓我快點好起來。〉
〈瑾螢似乎很喜歡方竹,每次看見方竹進來都會去抱着他的胳膊,方竹看她的眼神滿是寵溺,雖摻雜着一絲異樣,但相較與我也是天壤之別。〉
夜深了,東方蘇的意識卻越來越明晰,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折磨?聆聽着蟲鳴,回憶着過往,活着相較於死亡真的好難,後者僅需要勇氣,但予前者是遠遠不夠的。
〈活着好委屈,我想大聲呵斥他們,告訴全世界的人,我不喜歡大人和祖父,但我明明有着死的勇氣,卻在他們面前變得膽怯。〉
〈人啊!就像是被下了一道心理暗示一樣,不!不僅僅是人,任何生命體都是如此,被下了一道“活着”的心理暗示,不惜以一切代價一切手段活着,想想巷道的乞丐,不受待見的奴隸,他們活着就如同過街老鼠一樣,人們更希望他們全部被抹殺,讓城鎮變得更繁華,哦不!至少奴隸不同,他們還有用處。〉
〈但他們明明都一樣,身處黑暗不見黎明,卻依舊心懷光明,但這或許就是他們為活着而堅持的理由,這也許就是那道心理暗示的高明之處。〉
〈當過度悲傷,絕望蒙蔽雙眼,掩蓋了那道心理暗示,人活着便再也沒了理由。〉
〈但我並不悲傷或是絕望,也或是有了我沒有在意,自逃離大人的居所,我見識了人世的繁華,即使我從書上讀到過昏暗,但依我看來至少是明亮的。〉
〈正如書上所說,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倘若我沒有見過光明。〉
東方蘇想了很多,只見月色伊人,只是有些凄冷,耳朵有些瘙癢,她伸手去撓,好痛!但她依舊忍着。
〈咦?指尖撓到是滴水,哦!原來是我哭了啊!原來是眼淚順過臉頰留下足跡,騷弄着耳朵。〉
東方蘇咬着嘴唇不敢出聲,因為她知道這個點他們該睡著了
東方蘇忍着疼痛不斷擦拭這眼淚,她怕打濕了枕頭方竹會因此而生氣,畢竟她現在是寄人籬下。
但東方蘇終還是忍不住委屈,還是哭出了聲,她淺淺的抽泣着,但房門還是被推開了,方竹把門悄悄關上,走到東方蘇枕邊,他躺進被子裏,緩緩抱住東方蘇,像揉瑾螢一樣揉了揉我的頭。
〈他的手好溫柔,他的胸膛好溫暖,我埋在他的懷裏哭着,有些忘我,我用力扯着他的衣服,哭的撕心裂肺,悲傷似乎麻痹了我的痛覺。〉
〈好丟人啊,我的鼻涕都沾在他的衣服上了,我們明明相識不到一天,若有來世,我想遠離大人和祖父,找一個他這般溫柔的心上人,安度一生。〉
〈但不留遺憾。〉
東方蘇抬頭望着他的嘴唇親了上去。
〈我自書上看過,這是相愛之人表達情感的方式,但我的第一次是鹹的因為摻雜着淚水。〉
方竹有些反抗,但東方蘇抱着他脖子使他不敢用力,東方蘇也知道方竹推開病懨懨的她易如反掌,憑藉著月光,隱約可以看見方竹臉上掛着一絲紅暈,但東方蘇依舊沒有理會,她享受着這種表達愛意的方式。
方竹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如同提線木偶一般任由東方蘇擺佈,忽然,東方蘇翻過身子將他壓在身下。
〈不知何時起我停止了哭泣,我知道這不是夢,我知道我似乎已經喜歡上了他,因為自記事起除了大人和祖父,不!就算是加上他們,方竹也是第一個對我溫柔以待的人。〉
〈不求來世,今生可以嗎?〉
東方蘇扯着沙啞的嗓子,弱弱的問道∶“方……竹?如果我還能活着,你願意陪我這一世嗎?”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問出口,方竹動了動嘴唇我也聽不清講了些什麼,但他的眼神也如同看瑾螢一般,變得滿是寵溺。〉
〈不求來世,只願今生,緣起緣滅,逢君之初,寄余餘生。〉
(倘若人自出生起,便沒有了那道心理暗示,那人,所有生命體活着的意義是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