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審查

英國，倫敦，mi6

倔老頭卡爾文思整整拖了一周才在轉院報告上簽字，宋新陽知道他儘力了，如果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報答這個好人。作為一個腦外科醫生，卡爾文思太清楚宋新陽現在的狀態需要靜養，而不是來回折騰，回答問題，但是顯然弗洛伊德總醫院頂不住上面的壓力，只能把宋新陽交出去了，一周已經是他所能做到的極限了。

轉入mi5下屬醫院的單間病房后，宋新陽意識到，自己被當作嫌疑人對待了。

這個小包房，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住幾天也可以，住上幾個月也應付得過去。除了醫療救護設備齊全以外，宋新陽確信，攝像頭、錄音等等設備早已到位，這就是一個360度無死角的監控房。房中設施的位置和設計都是有講究的，確保你沒法用來自殺或是傷人。

關於那天晚上的任務，宋新陽來來回回講了好多遍了，他們也沒問出什麼新花樣，測謊儀啥的必備設施也安置上了。但事實就是如此，說多少遍也出不了花。各方關注的焦點無外乎兩點，一是boy的指揮是否有誤，二是宋新陽擅自更改命令究竟造成了多大影響。這兩個都是事實，現在就是評估權重。總之，人工智能和執行人之間，要選個責任更大的當靶子。

唯一的好消息是，調查局給他派了一位監護顧問，一個身高接近1.80的長腿美女，雪膚花貌，典型的上流社會名媛氣質。貌似是一款淑女型花瓶，但是聽說她有好幾個博士學位，心理諮詢只是其中之一，還有資格身兼側寫師、特工指導、康復顧問、人力資源主管等等職位。富家妹子這麼拼的，挺少見的。

這位叫希爾的小姐姐很有禮貌，說話如老油條般滴水不漏，還能做到讓人如沐春風，不光說話漂亮也辦實事兒，唯有她披露了深水小組的現狀：落入敵人的包圍圈，全員犧牲，除了沒來得及跳傘的他以外；導彈擊落飛機后，駕駛員和攝像小哥也犧牲了。

這就悲劇了，導彈居然沒打死他，他就是唯一倖存者，也是主要調查對象。

宋新陽道：“我也想不到導彈都沒幹掉我，這事兒不能是我故意的吧？導彈可沒法留着後勁。”

希爾此刻正坐在宋新陽對面的沙發椅上，一雙美腿優雅地交疊在身體右側，無動於衷地微笑道：“體系流程就是這樣，總要有人在這裏…你懂的。”她朝宋新陽調皮地眨了眨眼。

“你是alfred帶出來的？”宋新陽問道。

希爾周身氣派極大，上一個和她氣質類似的人是賈斯汀，他父親是國防部部長。他們身上流露出一種與人俱來的隱形優越感和鬆弛感，與那些出身於破落家族的子弟截然不同。他們的父輩是現世的掌權者，而他們自己通常是家裏的長子或長女，肩負着家族傳承的重任，但因為父輩仍在位，所以沒有苦大仇深、卧薪嘗膽的悲壯，反而因為有所依仗而顯得遊刃有餘。

往往這類人都很驕傲，比如賈斯汀雖然一直跟自己不對付，但從來不會利用父親的權勢打壓自己，他的所有發難和敵對，都是基於mi6工作層面的。他們的進攻從來都是有正當理由的。這就是所謂的大家作風吧。

與工具人式的那些死板而木訥的打雜幹部不同，希爾有鮮明的自主意識，她是真正用心觀察宋新陽的，正在作出獨立的判斷……換言之，她的權限很大，是能夠有權對宋新陽的精神狀態包括言行給出意見的。

“我真希望能有這個榮幸。不過我是被借調過來的，如果你能從這裏出去，我們會有機會重新認識的。”希爾的笑容不達眼底，僅僅是做了一個很敷衍的表情就迅速收斂住了，平靜地道，“調查局和mi6的風格不同，你以後會知道的。”

這話聽上去細思極恐，換言之就是如果宋新陽通不過她的評估，就根本不必知道她究竟是誰了。

“alfred什麼時候見我。”宋新陽淡淡地道。

“他很忙。希爾再次給宋新陽一個毫無誠意的微笑。宋新陽移開了視線，他確定此時此刻，alfred正在監視器屏幕前看着自己。

“我是無辜的，誰想拉我背這個黑鍋我都不會認的，你別浪費時間了。”宋新陽冷冷地道。

“我知道。”希爾點頭，實事求是地道，“這是第二步的事情，首先我們得把事情真相搞清楚，這是個流程，請你配合一下。”

“事情前因後果很簡單，我說了無數遍了，你都能背下來了。”宋新陽厭煩地擺了擺手，“我真的不想談了。”

這事兒很明白了，出了重大事故，mi6高層不定亂成什麼樣了，他的上司以及上司的上司迫切需要一個背鍋俠，把這口鍋扣他身上。他這會兒說什麼都沒用。

“不想聊這個，咱們聊點別的。”希爾輕輕舒展了一下腰肢，她的柔韌性很好，一個微型的伸懶腰動作做得行雲流水，儀態萬方。這個動作把褲腿帶上去一截，露出一雙粉色碎花棉襪子。

我靠，二次元？？宋新陽瞥了一眼，認出梵高那幅杏花，底色改成了皮粉色，陪着米黃色的小花，很有格調，肯定是哪個大牌的手筆。

“聊聊你的女裝癖好吧。”希爾漫不經心地撫平褲子上的褶皺，拋出一個深水炸彈。

宋新陽有性別認知倒錯，這是在中學時代就發現的問題，但是任何官方記錄里都沒有留下痕迹，包括他入職mi6以及每年都通過心理測試中有專門的性別認知評估，每次他都是滿分過關。他的女裝癖從未在公眾場合暴露過。

“如果你想從這塊突破，可以去看看我歷年性別認知的考核成績。”宋新陽冷冷地道，“至於其他，休息時間穿絲襪不違反任何規定吧？”

“當然不，”希爾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但是如果有性別認知問題，你就不能留在崗位上，因為這代表你的弱點比別人多，突破點也多，你的風險較高，我們不能接受。”

每年的考核會層層上報，最終審核權在調查局，而不是mi6。當然除非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否則他們不會刁難mi6的3號特工。

宋新陽盯着希爾，一股難以抑制的怒氣升騰起來，他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今年的考核不會讓他通過了。

“你別忘了平權運動，這是一個保護少數權益者利益的社會，我們的政府講究的是政治正確。”宋新陽輕聲道，眼中閃爍着一絲冷光。

逼急了，他就出櫃，投訴他們這幫官僚欺壓陷害少數群體，光腳不怕穿鞋的。

“你能全權代表alfred嗎？”宋新陽冷冷地道，眼神鋒利，彷彿要把希爾釘死在座位上。

聰明人話不投機半句多，希爾沉默了幾分鐘，收回斜斜交疊的長腿，合上筆記本站起來，和顏悅色地道：“song,你是個聰明人，希望你懂得順勢而為。”這句話她是咬着嘴唇一字一頓說出來的，彷彿是為了讓宋新陽記憶深刻。

宋新陽目送她挺拔而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心中明了，自己並非完全無辜，擅自提前20分鐘跳傘，在有人工審核的系統里，可以解釋為對人工智能自動化命令的保護性校正，但是這次行動是完全去除人工審核機制的，他連申訴都沒地方申訴。系統內已經留下他沒有嚴格執行命令的鐵證。如果再添上女裝癖好、性別認知倒錯的評價，他還有活路嗎？

現在有兩個罪人，一個是他，另一個是boy,你猜梅夫人會保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