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來到了陌生的城市，馬路汽車，高樓大廈，推車嚷着賣貨的小商販。看見啥都是那麼新鮮。這是第二次進城了。四年級時候和父親去內蒙古的姑姑家玩過一次。那是第一次離開農村，營子裏不通客車，我也從來沒見過汽車。要走出七八公里吧，來到一個叫大板的村子，挨着公路是個客運站點。記得我和父親說，咱們家要是在這住那得多好呀，每天不就都能看見汽車了嘛。坐上班車四十公里來到縣城。（車票一塊二毛錢），然後再坐兩毛錢的馬車去火車站，火車票不知道多少錢了。火車硬座晃蕩十個小時才能到內蒙古這個小城市。那時候沒有空調車，夏天都是開着車窗，車頭又是燒煤的，一趟下來渾身都是煤煙子了。第一次出門嘛毫無困意，就知道瞪着眼睛往外看，應該是到了東北邊界的一座小城吧，我看見了兩個從樓房外樓梯爬到樓頂去修理的工人，那時候聽說過樓梯，沒親眼見過，以為這就是居民樓梯，下面的人費力爬，上面的人使勁拽。看着就令人心跳。想和父親說上樓這麼危險，咱們別去了返回吧，可那時候家教太嚴了，覺得不特別合情合理的要求真不敢提。去火車站路上，看見一個賣西瓜的饞了半天都沒敢說要，還是父親發現了我直勾勾的眼神，花了一毛錢給我買了一牙西瓜。樓梯這點事還是忍忍吧。忐忑了一路，天黑時候終於到了，姑姑領着表哥表弟接站，來到他們樓下，才發現樓梯原來很安全，記得上了樓表哥還笑話我是連滾帶爬上去的。那是第一次進城見了一次世面。事隔三年，我已經十二歲了，懂得也多了，但是看什麼還是那麼新穎，那是在農村永遠看不到的繁華景象。從那一天起我就暗自發誓，寧可在城裏要飯，決不回農村享福。

父親把我送到學校交給老師，囑咐了幾句話就回去了。孤零零的第一次一個人，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感覺自己是那麼無助。傍晚我去校園一個角落偷偷哭了一會兒，畢竟是男子漢，哭一會兒就好多了。我那個女同桌一下課就哭，哭了整整一個月。給我也弄得這個鬱悶，不過一到周六晚上就能去哥哥就讀的高中住一宿，還能吃點零食，好像最好的零食就是開水泡方便麵。咋吃吃不夠。周日再回學校上晚自習，所以每天都是盼着趕緊到周末。秋去冬來，和班裏的同學也混熟了，每天過得日子還是很開心的。

正好到了青春期的孩子，一個個表現欲極強，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找存在感。怎樣才能做到呢？看誰學習最好誰是三好學生肯定不行了，都是各個鄉鎮選出來的精英，一個比一個強。那咋做才能讓別人發現自己與眾不同呢，別人上課認真聽講，你趴桌子睡覺，別人自習課寫作業，你和同桌打鬧。別人喝白開水，你沏上一杯紅茶。別人下樓慢慢走，你騎着樓梯扶手嗖就下去了，這些就是與眾不同。有人問了，沒人管嗎，當然有，馬上一個狠人就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