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懷璧其罪
「母親。」她斂衽行禮。
繆雅嫻瞥了她一眼,收回視線,語氣頗為冷淡。
「原來,你還知道我是你母親?」
蘇萱聞言忽地有些想笑,「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你……」繆雅嫻臉色唰地一變,下一瞬便怒地甩了針線,帶着怒氣起身朝蘇萱走來。
「怎麼?卜君荔就是這麼教你的么?對父母不敬,對兄長無禮,你在蘇家這麼多年,就學了這樣的規矩么?」
聞言,蘇萱不由地皺眉,心說這是風水輪流轉么?
相比先前沈雲琦見自己便一副氣不打一處來的模樣,繆雅嫻態度還算好一些。
如今,沈雲琦倒是收了敵意,繆雅嫻又一副看自己不爽的模樣。
怎麼?這是東家不橫,西家橫么?
咋的?她在沈家,是不能過一天痛快日子了,是吧?
「我跟你說話呢?你是啞巴了嗎?」
見蘇萱沉默不語,繆雅嫻顯得有些焦躁。
「沒有。」蘇萱也不惱,只神色平靜地看着她。
「不知母親叫我來,所為何事?」
「你——!」繆雅間一副吃了蒼蠅,說不出話的模樣,用一雙滿是怒氣的大眼睛瞪着她。
蘇萱忽然覺得,挺沒意思的,親生母女相處到這個份上,真的,沒意思透了。
「母親若是無事,我就先回去了。」
「站住!」
蘇萱剛轉身,就被繆雅嫻喊住。
她頓住腳步,沒有繼續往前走,卻也沒有回頭。
繆雅嫻氣勢洶洶地繞到她跟前,抬手就要打她,卻被蘇萱一把抓住了手腕。
「母親要幹什麼?」
「教訓你這個不孝女!」
繆雅嫻掙扎了下,但她從小就養在閨閣中,自是不比跟着蘇武學過功夫的蘇萱。
「那母親倒是說說,我如何不孝?」蘇萱甩開她的手,不卑不亢地站着。
繆雅嫻怨恨的瞪了她一眼,咬牙道:「大殿之上,不詢問父母,擅自應允婚事,此為一。」
「背着父母與赫連佑霖苟且生情,此為二。」
「親旁人,而遠爹娘,此為三。」
「新年之際,不與父母賀新年,此為四!」
說到第四條時,繆雅嫻的情緒明顯激動很多。
蘇萱聞言也不惱,只恭敬地行禮。
「女兒祝母親,新春吉祥,萬事順意。」
正欲繼續指責她的繆雅嫻當即愣在了原地。
蘇萱抬起頭來,盈盈一笑,伸出手來。
「你幹什麼?」繆雅嫻皺眉看她,清冷的面容上帶着三分防備,三分不滿,剩下四分,蘇萱讀不懂。
「既是拜年,便該有壓歲錢的。」
蘇萱說著,上下打量了繆雅嫻一眼,蹙眉道:「母親,您該不會這麼小心吧,連個壓歲錢都捨不得?要知道,今日雲晴姐姐,還給了我一張銀票呢!」
「閉嘴!」繆雅嫻惱火的吼了聲,「你還要不要臉?她沈雲晴怎麼可能是你姐姐?!」
蘇萱聳了聳肩,坦然道:「她給我壓歲錢了。」
「你……!」繆雅嫻氣得咬牙,「將軍府就是這麼教你?只要給錢,誰都好?」
蘇萱咧嘴一笑,「母親,給我錢的呢,不一定好,但不給我錢的,那肯定是不好。」
「你……」繆雅嫻氣白了一張臉,指着蘇萱的手都在顫抖,卻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蘇萱等了一會兒后,嘆氣道:「母親,我也不是非要問你要壓歲錢的,就是覺得,過年嘛,想跟您討個吉利,你要是不給,我也不生氣,頂多是有些傷心而已。」
「當然了,您沒養過我,我縱使傷心,您也是不在意的。」說罷,蘇萱盈盈福身,「時候不早了,若母親沒什麼事,我就走了。」
話落,她繞過繆雅嫻往外走。
待掀開帘子,下了台階時,蘇萱搖頭輕笑,心下不悲不傷。
「站住!」
就在蘇萱行至院落中央時,繆雅嫻滿是怒氣的聲音傳來,她下意識地頓住腳步轉過身來,便見繆雅嫻外裳都沒穿,便氣勢洶洶而來。
「給你!」她將一個盒子塞到蘇萱手中,又怒又惱的看着蘇萱道:「早日你會長成這般俗氣的人,我當初,就不該把你生下來!」
「該不該的,您也生了,不是嗎?」蘇萱彎着眉眼淺笑,「雖說,生而不養,但母親,我也還是您的女兒,這一點兒,您無法改變。」
「你……」繆雅嫻氣白了一張臉。
「何必呢?」蘇萱同情的看着她,「母親,繆家,您已經無人可以仰仗,沈家,父親和兄長,也不會成為您的依仗,她日您纏綿病榻時,還是得我這個做女兒的來探望您,待您百年之後,也得我這個做女兒的為您守靈。」
「你、你威脅我?」繆雅嫻瞪大了眼睛。
「我不是威脅您。」蘇萱吐了口濁氣,「我只是想告訴您,你我之間的母女關係,是血脈羈絆,是無論如何都斬不斷的,我知道你對我心有不滿,我對您也未必哪哪兒都滿意。」
「與其相看兩相厭,不如各退一步,好好相處,畢竟,我也算是您的臉面,您也算是我的仰仗,咱們何必天天鬧得跟敵人似的呢?」
「誰教你的?誰教你這些的?」繆雅嫻惱火地瞪着蘇萱,「我告訴你,別拿卜君荔教你的那一套來對付我,我此生,最噁心的,就是她那副事事和稀泥的模樣!」
「沒人叫我。」蘇萱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既然我的話您聽不見去,那便罷了。」
說完,她收了手,直視着繆雅嫻的雙眸道:「母親,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也都已經發生了,您改變不了別人,也改變不了這個世界。」
「您若一直這麼較真,只會害了您自己。」
繆雅嫻聞言氣笑,「你算什麼東西,也敢來跟我說教?」
「唔……」蘇萱嗤笑出聲,「我若不是東西,那我的生母您,又算什麼呢?」
「你……」
眼看着繆雅嫻臉色變得無比難看,蘇萱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小姐,您剛剛,幹嘛激怒夫人啊?您激怒了她,日後,在沈家,豈不是更不好過?」
待出了繆雅嫻的園子,明心四下打量一圈,見沒什麼人後,這才壓低聲音說道。
「無妨,說了就說了,我還能怕她不成?」
「可是……」明心蹙眉,「我覺得夫人她,瞧着不大對勁。」
蘇萱輕笑出聲,「那你眼神不錯。」
明心:「啊?」
「她啊,早就魔怔了。」蘇萱嘆了口氣,心下卻有些悲哀。
她沒辦法說對錯,父母那一輩的事情,她也不是完全清楚。
卜君荔沒有錯,但,繆雅嫻的確是因為卜君荔受到了傷害。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
明心聞言不明白,困惑的抓了抓頭髮,問:「小姐,您說的這句是什麼意思啊?」
蘇萱耐心解釋道:「這句話的意思是,百姓本沒有罪,因身藏壁玉而獲罪,寓指擁有財寶或者才能而受害。」
「哦。」明心緩緩點頭。
前一輩的事情,卜君荔何其無辜,她對沈凌風無意,可僅僅是她有着一張自信漂亮的臉,又有着與京城貴女都不同的瀟洒性情,便引得沈凌風對她傾心。
可沈凌風的傾心是毒,是錯。他背棄了同他青梅竹馬的繆雅嫻,一次次因為卜君荔而傷害繆雅嫻。
活在痛苦中的繆雅嫻,如何才能不嫉妒,不怨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