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父慈子孝”
一星期後，公丕慶從市中心醫院的重症監護室里蘇醒了過來，睜眼后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各種他之前沒見過的高科技儀器。
他一個精神病人，當然沒機會見到這些能把人從死神手裏搶過來的高端設備，他還沒來得及看看自己周圍是什麼環境，就率先聽到了一個人的抽泣聲從旁邊響了起來。
“我的祖宗！公祖宗！你終於醒了！”西裝男敲打着一邊的床頭小桌，佈滿了紅血絲的眼睛裏居然真的擠出來了兩滴淚花，見公丕慶看到自己，更是哭得梨花帶雨。
“公祖宗？難道這裏還有母祖宗么？快介紹來讓我認識認識！”公丕慶蘇醒后第一次開口說話，全身哪哪都疼，說話喘氣也不例外，整個人就跟剛從一個絞肉機里爬出來似的。
西裝男一愣，硬是停了兩三秒才又哭了出來。
“我的祖宗，您能告訴我您是怎麼跑到那裏頭去的么？您知不知道您差點就救不過來了啊！您知道您和那個護士住了這幾天院花了我多少錢嗎！”西裝男不知不覺說到了自己的痛處上，哭得更加厲害。
公丕慶沒有立即接話，西裝男心裏一暖，心說我也知道您是個精神病人，沒打算讓您給我報銷這筆費用，那您現在說點好聽的安慰安慰我和我那可憐的錢包您看總可以吧……
可他低估了一個精神病人的邏輯能力。
“等等……”公丕慶陷入了沉思，“莫非……你就是我失蹤多年的兒子？這麼些年，我在醫院裏的花銷全部都是你給我出的？”
西裝男徹底愣住了。
他堂堂西關仁愛精神病院——精神疾病研究所的研究負責人，在整個醫院裏也算是個四把手甚至是三把手的存在，而眼前這個長着一副人畜無害娃娃臉、被繃帶和紗布纏得跟個木乃伊似的傢伙，居然說他是失蹤多年的兒子？！
不過他忍了，他知道自己說不過這個病人。
“是啊我的老爹！”他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膝蓋碰的地板都發出一陣沉悶的巨響，“您能不能告訴我您是怎麼跑到那裏頭去的嗎？還有您老人家不老老實實在病房養老，為啥要去那裏頭啊……”
公丕慶那早已被燒光了的雙眉皺在一起，似乎是在進行一番心理鬥爭。
這個西裝男他並不陌生，雖然看臉是不認識，可他認識西裝男衣服上那兩道白色的、明晃晃的鼻涕啊！連狗出門的時候都能通過嗅覺找到自己曾經撒過尿的地方，他公丕慶還能認不出自己的鼻涕來？
可如果這個西裝男真的是當初在會議室里的那個傢伙，那他豈不是就是敵人安插在我身邊的姦細？而且還是個姦細頭頭，因為其他醫生和護士都是穿着白大褂，只有他穿着個西裝，人模人樣的，一看就是個官啊！
公丕慶心裏進行着縝密的推理。
可我公丕慶的兒子怎麼會是敵人安插在我身邊的姦細呢？我身為堂堂晝與夜的使者之驚雷魔動特戰小分隊隊員，怎麼能容忍自己的兒子站在敵人的那一邊！
一定要讓他棄暗投明！
“咳咳……”公丕慶咳嗽兩聲，從嘴裏噴出來兩塊沾着血的、帶着一股惡臭味的死皮，死皮“啪”地一聲拍在了西裝男的臉上。
“兒子啊……父親知道你有一顆維護正義的心，因此父親相信你是為了給為父探求情報才不得不跟他們混在一起的，但現在這裏也沒有別人，你如果有什麼想要跟為父說的，那就全都說出來吧……”公丕慶意味深長地說完，強忍着渾身的劇痛抬起手來，摸了摸西裝男的頭。
將西裝男本來就已經凌亂了的油頭抓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鳥窩。
西裝男的臉色有些不對，公丕慶覺得，他可能是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父親太感動了，所以才如此失態的。
“您說的事……可以再詳細些嗎……我有些聽不懂……”西裝男結結巴巴地說道。
“我沒什麼要說的，但我知道你有很多想要對我說的，對嗎？我的好孩子？”公丕慶說這話的時候，朝着西裝男做了個鬼臉，但他實際上是因為身上的傷太疼，所以才對着西裝男呲牙咧嘴的。
“我……我們……大家都很關心你，你受傷后我們就第一時間把你送到了市中心醫院裏來，期間你的一切費用都是我包的，前前後後花了大約半套房的錢。”西裝男兩眼無神地嘟囔道。
公丕慶藏在紗佈下的雙眼中迸射出一道鋒芒，像是一支冷若寒霜的利刃般刺進了西裝男的靈魂中。
他沒想到如今和自己失散多年的孩子重逢后，孩子居然還不想跟他承認自己這些年做下的錯事，還在這裏跟他談錢？
“我知道那些怪物都是你們製造出來的，我也知道你的內心其實是抵觸的，但為父相信，雖然你正在為一個邪惡的組織工作，但你的內心是善良的啊！”公丕慶語速很慢，其實他完全是在模仿自己曾經看過的某個電視劇，電視劇里的老父親臨終前就是用這樣的口氣對自己的孩子說的話，最終讓孩子棄暗投明，回歸正義……
可還沒等西裝男開口，公丕慶的腦袋裏就被另一個機械的聲音給充斥了——
“叮！‘舌戰群怪’技能釋放成功，已成功對目標實施說教，目標已被感化！獲得獎勵：‘舌戰群怪’技能經驗值+10，I級被動技能‘適應性強化’經驗值+4！”
“去去去……別打擾我和我兒子敘舊。”公丕慶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打斷了腦袋裏的聲音繼續為他發放獎勵。
但西裝男正低着頭，走神似的盯着公丕慶的病床床腿，一言不發。
公丕慶看了西裝男一眼，臉上的兩道淚痕明晃晃的，讓這個西裝革履的傢伙看起來像是個生活處處失意的落魄乞丐。
“好嗎？我的孩子？”公丕慶再次開口，同時又聽到了腦袋裏那個聲音為他報了一句什麼經驗+6經驗+5的話。
那聲音啥都好，就是能叨叨。
“其實……我們一開始的初衷也並非是為了製造怪物……”西裝男開口，話題逐漸進入了公丕慶所期待的領域。
“那你們到底是為了什麼？”公丕慶追問道。
“可能……一切都是命運的指引吧……”西裝男說著，眼睛裏泛起一絲迷離，不知不覺間帶着公丕慶將時間拉到了故事開始的時候。
“我們一開始的研究其實並不能製造出怪物來，但一次偶然的意外，讓我們發現了那個跟研究所只有一壁之隔的遺迹，一開始我們想過要將消息上報出去，可消息還沒來得及傳到院裏，研究所里就有人從那口機井裏發現了那種神秘的黑色液體，一開始他們說接觸到那種液體的人就會像是經過了洗禮一樣一身輕鬆，身上的負面狀態幾乎是可以在一瞬間清除的，所以後來我們就把研究的領域放到了那種液體上，但沒想到……”
公丕慶沒有打斷他，而是跟着他講述的故事進入到了那個神秘的遺迹當中。
那種異世界傳送門一樣的、能讓人瞬間改變狀態的黑色液體，還有那個位於地下深處的機井遺迹……
“我們一開始將那種液體用於動物實驗的時候並沒有發生什麼意外，早期的臨床實驗也進展順利，我們那時候以為自己的研究已經成功了，我們找到了某種能夠治療精神病的藥物……”
西裝男不急不緩地說著，公丕慶那已經去世了的雙眉再次皺在了一起。
“後來，一夜之間，所有經受過那種液體治療的患者和實驗動物全部失控，它們以超出物種基因限制的速度進行着突變，並對身邊的一切進行着掠奪性的進攻破壞，研究所損失慘重……但後來，一個神秘的組織找到了我們，用讓人眼紅的資金和報酬從我們這裏換取了微量的那種黑色液體，我們正是憑藉他們提供的武器和資金才壓制住了研究所里那些失控的感染體，並成立了一個專門用來處決失控感染體的小隊……”
“你們的小隊弱得像是一群花園寶寶。”公丕慶冷冷地說道。
西裝男一愣，最後無奈一笑。
“好了……你彙報的這些情況對為父來說都非常重要，為父稍後就會把你說的這些彙報給總部，不過你們不用擔心，雖然你的手下都是一群花園寶寶，但你並不是在孤軍奮戰，你還有你的老父親，我會始終與你並肩作戰的！”公丕慶說著，臉上帶着自信的笑容，抬起手來拍了拍西裝男的胳膊。
“來，孩子，扶着老夫去上個廁所，有點憋得慌……”說完，公丕慶把另一隻手也伸了過來，示意讓西裝男背着他去上廁所。
他的模樣像是個伸着手準備去掐死西裝男的木乃伊。
但西裝男照做了。
公丕慶疼的呲牙咧嘴，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繃帶已經和輸液管纏到了一起，兩人兩步都還沒邁出去就被絆倒，伴隨着一連串乒乒乓乓的聲音滾進了床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