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沈無婪
凌雲見有客人來訪,心知是尊主安排,不敢多言,聽命行事地將人安頓了下來。
傍晚,凌雲依照各人口味,讓廚子備菜。
後院一陣忙活,凌雲忽而被喚住。
他回眸,看到一位胡衣打扮的男子。
“你們這兒怎麼沒酒?”明玦子納悶。
凌雲只好解釋:“我家主子從不飲酒。”
“原來如此。”明玦子取出一袋錢,笑眯眯道,“那就有勞道友去當地最好的酒家,打點美酒回來。”
“真人客氣,尊主令屬下招待二位,凌雲不敢怠慢。”他一板一眼地說。
明玦子見人家分文不收,一手將錢袋子納入懷裏,一面吩咐道:“記得是當地最好的酒。”
飯畢,眾人圍坐一堂,聊着近來的事。
顧傾搖頭感嘆:“原想進宮作畫,然當今天子乃武將出身,不信神佛,我那些畫沒入得聖人的眼,被拒之門外了。”
明玦子小酌一口:“不信佛就罷了,也不崇道。”
“日子不好混啊。”兩人異口同聲。
柳如顏替人斟酒:“所以你倆打算去蓬萊謀生?”
顧傾頷首:“從河口坐船,不出三天就能抵達蓬萊。”
“只可惜,此蓬萊,非彼蓬萊。”明玦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到了清晨,天光乍現,雲霧蒸騰。
柳如顏、沈晏初、凌雲已在碼頭等候,遠遠地看到水面行來客船。
待船舶靠岸,船中走下幾位黑紗斗笠人,他們身後,是一位身姿矯健的男子,雖說兩鬢斑白,仍能看出相貌不凡。
“舅父——”沈晏初垂首見禮。
沈無婪略一點頭,目光卻投向柳如顏。
今兒她穿着女裙,與沈晏初站在一處,讓沈無婪不由得擰起眉,僅僅一瞬,又鬆開。仟仟尛哾
“你便是柳家的女郎君?”他突然開口。
“正是。”柳如顏作禮,眉眼之間不卑不亢。
“舅父。”沈晏初迎上前,站在兩人之間,語氣淡漠,“車馬已備好,還請舅父回府。”
沈無婪移開眼,看着他,竟開懷大笑起來:“聽聞這些天,你與柳家女郎相處融洽,這才過多久,你小子倒是學會護短了,好,舅父這便走。”
男子笑聲爽朗,不禁又讓她多看了幾眼。
原以為沈無婪和沈晏初性子一樣,刻薄寡言,待人冷淡,沒想到不難相處。
宅院。
柳如顏將人一路送至正房,末了,又端來香茗、糕點、水果等物,才退了出去。
沈無婪坐在案首,臉色溫和。
“晏初——”他輕喚,從匣子裏取出一頂玄色冠帽,“你正值弱冠之年,作為舅父,理應替你好生操辦一番。但既入了蒼冥派,便要忘記這凡塵濁世,因緣糾葛,你可懂得?”
沈晏初席地而坐,俯首道:“舅父授我武藝,沒齒難忘。”
沈無婪立在他面前,傾下身,替他戴上冠帽,語重心長地道:“你天資聰穎,年紀輕輕已是化臻之境,焚心訣若修得大圓滿,便有通天之能,斷不能枉顧禁忌,自毀前程吶。”
沈晏初目視前方:“有件事想要稟告,還望舅父成全。”
他驀然抬手:“今日我乏了,有什麼事,改日再議吧。”
沈晏初臉色沉沉,少頃,俯首聲喏,起身退出正房。
金烏西沉,漸漸起了一絲涼風。
柳如顏搖着團扇,踱步走到外院。
院中正房一角,軒窗半敞,燭火已是亮堂。
她頓時駐足,隔着窗,望進那間屋裏。
“來找阿初的?”屋裏忽然傳來人聲,沈無婪走近窗前,眸色溫和,“方才他出去了,晚些才回。”
柳如顏福了福身,這便走。
沈無婪笑着道:“阿初這小子寡淡多年,原以為是個不開竅的,沒想到啊,折在了一個姑娘的手裏。”
男子凝着她,眼角彎起幾道皺紋:“不過如今一見,難怪這小子會一往情深,柳家女郎,果真是非同一般。”
她垂目,頰邊泛起羞容。
沈無婪笑眼相望,擺了擺手:“也不為難你們小輩了,去河邊找他吧。”
對於沈無婪的開明,柳如顏感到意外,但接下來的幾日,逐漸打消了她的顧慮。
前廳,眾人圍聚一堂。
沈無婪親口問起了婚期:“柳娘子打算何時去大理,與我那甥兒成親?”
“你要去大理?”公輸宇問,“何時跟人家好上的,我怎麼不知情……”
少年聲音漸弱。
“非也,非也。”明玦子抱臂而坐,“柳道友歡喜誰,犯不着告訴你。”
公輸宇昂着脖子,嘟嚷:“以咱倆的交情,她歡喜誰,我自然得過問。反正,我也要去大理。”
“莫非我甥兒成親,你也要跟着不成?”沈無婪擱下茶盞。
公輸宇張口就說:“有何不可。”
沈無婪臉色一沉:“荒唐!”
“前輩息怒。”白芷出面解圍,“槐安他不通人情,有所逾越,還望前輩見諒。”
董輕弦扶了把白芷,悄聲說:“去大理也不是不可,南國遠在千里,若是就此作別,我反倒覺得不舍。”
沈無婪回視一眼,眾人的神色都盡收眼底。
他眉稍一揚:“我甥兒乃是人中龍鳳,他看中的東西,豈容你般雲雀可以覬覦。”
“舅父——”沈晏初冷然開口,“天色已經晚了,我送舅父回房休息。”
正房。
沈無婪盤腿坐在榻上,在他對面,沈晏初面帶慍色。
“你喜事將近,何故擺此臉色?”沈無婪笑着問,“柳家那位女郎君,我瞧着有幾分眼緣,待她交出秘本,舅父自然會成全你二人。”
沈晏初眼若覆冰。
“怎麼,如此安排,莫非,不合你的心意?“他問。
“秘本。”沈晏初睇向他,“舅父所指的,難道是舟子秘本?”
沈無婪掀起唇角,笑了笑:“蒼冥派奉命行事,既然受了金主所託,必會替金主遂願,找到蓬萊秘境。”
“蓬萊隱世多年,舅父如此上心,恐怕,不僅僅是為了金主。”
沈無婪直起身,臉色依舊和藹:“你是我一手教出來的,舅父的心思,想必你也清楚。你若真心要娶柳娘子,便讓她交出秘本。”
“正因為一向清楚舅父的心思。”沈晏初音色愈冷,“以你心性,哪怕她肯交出秘本,恐怕,你也不會放過柳如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