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訓練館內,箭聲伴隨着微弱的說話聲傳到走廊上。
唐清讓把箭靶上的箭支收回到箭筒,一邊走着一邊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
距離剛進入訓練館,已經過去了快兩個月,國慶假期就在眼前,不少隊員都提交了申請,準備休息個兩三天,回家見見父母。
“阿讓,今年國慶你回家嗎?”白蘭正在統計請假人數,好排個表交上去。
“回,你盡量幫我安排在頭兩天,一天時間也行。”唐清讓說著,揉了揉發酸的手腕和小臂。
最近的強度有點厲害,她都還沒適應過來。
“喲?讓我看看太陽是從那邊升起來的,咱們的內卷狂魔唐清讓今年回家啦?”徐在佘一直躲在旁邊聽牆根,語氣賤嗖嗖的,“不怕自己訓練額度不高了?”
唐清讓懶得理他,倒是白蘭敲了敲手裏的亞克力板,“徐在佘,你呢?”
“我當然回!”徐在佘眉毛一挑,“有假不回大傻子!”
江意手裏也拿了塊亞克力板,“白隊,其他幾個隊員的請假事項都在這裏了,你匯總一下。”
“好嘞,謝謝啊。”
“唐清讓,你今年怎麼請假了?”
白蘭是唐清讓退役后才和她相識的,但徐在佘和她認識四五年,就從來沒聽過她請假的事情,不免搞得他心裏直痒痒,想弄個清楚。
唐清讓看了他一眼,“噓寒問暖,不如打筆巨款。”
“你丫的!”
最近這幾天,白蘭看着唐清讓像是落入了一針情緒低潮期,平時只有精準吐槽屬性的她,現在話變得更少。
但還是一樣的精鍊。
假批下來了,唐清讓得了三天假,不過國慶的頭一天,她就睡過頭,直到快十二點的時候才醒。
白蘭早早的就起床,臨走的時候給她發了條消息,說她回來的時候給她帶好吃的回來;簡單收拾了幾件常服,下樓的時候發現館內的人都走了大半,有點冷清。
“再也不睡懶覺了。”
一出門,第一眼見到的又是沈孛的騷紅色敞篷跑車,他穿着純色t恤,配了一條淺色闊腿牛仔褲,黑色的皮質外套扔在副駕駛的座位里,脖子上掛着兩根鈦鋼項鏈,無名指上戴着一個簡約的銀色戒指。
唐清讓想吐槽幾句,又收了回去,“交代你的事情,辦好了嗎?”
“當然!”沈孛推了推鼻樑上的墨鏡,一臉得瑟的模樣,“你哥我辦事,絕對靠譜。”
“你辦事,還真不一定靠譜,”唐清讓系好安全帶,“最靠譜的,是這個。”
沈孛掏出一疊文件給她,“好不容易放假休息,您就收點神通別懟人了。”
唐清讓翻了翻手裏的文件,裏面還夾着幾張照片,“走吧,送我去杜潔店裏。”
車子平穩停在店門口時,杜潔正捏着一支煙在門口等着他們,今天杜潔穿了一身墨綠色弔帶修身裙,誇張的寶石藍耳環,弧度流暢的波浪捲髮挽在背後,媚眼如絲。
“我點了午飯,邊吃邊說。”
沈孛鎖好車,“我可是要吃高級料理的人,外賣我看不上。”
唐清讓拿手裏的文件打了一下他的肩膀,“那你別吃。”
店裏沒人,杜潔說是特意清了場,對外說家裏有事休息一天,桌子上擺了四五個菜,都是海鮮為主。
“陳武那邊都搞定了嗎?”
“搞定了,”沈孛拆開筷子,“明天會取消合作,等會兒吃完飯,就去衛律師那邊,他明天就能收到起訴通知。”
知道蘇若的事情后,唐清讓第一個聯繫了沈孛,讓他以自己家公司的名義與陳武進行合作,鋪墊了一個多月,明天就是簽約的日子。
“不過陳武這人,”杜潔細想了一下該用什麼詞來形容,“如果不是家裏有個小公司,能夠混混日子,不然就這種人放到社會上,還真是對社會沒一點好處。”
“就是委屈你了,要和這種人迂迴。”
“沒事,雖然和他相處挺噁心的,”杜潔沒憋住笑了出來,“但一想到他馬上就要倒霉了,我就做夢都會笑醒。”
“楊安呢?找到她父母了嗎?”
“有點難度,”沈孛塞了口魚肉到嘴裏,“前兩天才查確定她的身份,她出事之後,父母就離開原來的家裏了。”
“行,我知道了。”
杜潔從唐清讓手裏的文件裏面抽出來幾張照片,一張一張和她解釋,“這幾張照片,都是前兩天拿到的,是我店裏的監控截圖下來的,所以到時候如果需要提供原視頻,我也能拿出來。”
“你說那小子蠢吧,他還知道避開監控攝像頭,”沈孛的鄙夷都寫在了臉上,“說他聰明吧,他定力又不行。”
唐清讓也笑了,“多行不義必自斃,自己作死,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
“不過這事兒真有你的,做到這個地步,他就算覺得其中一個是套,也不會覺得全部都是套。”
“不是我厲害,只是我運氣好。”
如果沒有自己家的公司,沒有杜潔,這樣的事情,別人都是要繞道走的。
只有擁有絕對的勢力在手中,才算有資格尋求正義的結果。
所以她說,她運氣好。
下午三點,沈孛帶着唐清讓準時抵達迤山事務所,趙澤身穿一身黑色西裝,戴着金絲眼鏡,看到他們來了,給內線的衛迤通知了一聲,帶着他們到接待室休息了。
“兩位請稍等,衛律師馬上過來。”
唐清讓微微頷首,算是回應。
不過幾分鐘,衛迤就推開接待室的門走了進去,唐清讓側頭一看,他穿着白色襯衫,前襟處做了摺疊的褶子,黑色暗紋西褲和外套,衣領做了暗金色的縫合,即便看起來人有些疲累,卻還是帶着幾分矜貴。
衛迤看到她的時候明顯一愣。
黑色西裝面料的包臀裙,上衣是面料垂墜的米黃色襯衫,高馬尾也散開,一頭黑色發亮的長發散在肩頭,為了凸顯正式,還帶了淡淡的妝,單顆的流蘇珍珠耳環藏在髮絲里,若隱若現。
這不是他已知印象中的唐清讓。
“唐女士?”
“衛律師?”
又一次默契的提問。
沈孛偏頭,“你們認識?”
“見過一次,不算深交。”唐清讓回答。
衛迤也不多說什麼,開門見山,“基本的情況趙澤已經提前和我說過了,現在我是兩位的代理律師,有什麼別的問題都可以直接問我。”
“不,我不是來請你做我的代理律師的。”
“唐小姐和沈先生這意思是?”
沈孛從包里拿出剛剛整理好的文件,放到桌上,“這是這幾天我們收集到的一些資料和證據,u盤裏面也有一些視頻,我也都標記好了時間和詳細的情況。至於陳武那邊,我並不打算以性騷擾的罪名起訴他。”
衛迤翻開着手裏的資料,等着沈孛接下來的話。
“我雖然不太懂法律,但在我們這個圈子裏面,有太多的人都干過這樣的勾當,如果只是以性騷擾的罪名起訴他,他也不過拘留幾天,道個歉就完事,再過幾個月,該有的合作他照樣拿,日子照樣過得輕鬆快樂。”
衛迤無法反駁,“的確。”
唐清讓開口,“所以我們想以商業詐騙的罪名起訴他,只有這樣,才會真的對他的人生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商業詐騙可不是那麼容易定性的,上了法庭,也會比性騷擾案件更難打。”
“所以我們才選擇了您做我們的律師,我們相信,您有這個能力。”
衛迤手一頓,抬眼看了一眼唐清讓,又收了回去,看着沒什麼情緒起伏。
沈孛又拿出另外一份材料,“我名下有一間公司,是專做房屋設計的,雖然不大,但和陳武合作是綽綽有餘,一個月前,我們雙方開始接洽,準備合作我下一個設計的建設項目,因此簽訂了一份小額合同,明天是我們簽訂正式合約的日子,但工程遲遲不開工,而我也發現之前打過去的錢款,都被他挪作私用了。”
衛迤看着材料點了點頭,手頭裏的東西對於勝訴來說,是綽綽有餘的程度,“那既然如此,我作為沈孛先生的代理律師,一定會儘力拿下這個案子。”
第二天,唐清讓是被沈孛的敲門聲喊醒的。
“死丫頭!快起床!”
唐清讓在床上翻了個身,默默把電視裏的新聞報道的音量調到最高,示意門外的沈孛自己已經醒了。
“據悉,陳氏集團名下分公司涉嫌商業詐騙,在於沈氏集團簽訂合約后拒不履行合同義務,且私自挪用合作錢款作為私用…”
“誒我和你說,”沈孛繼續喊着,“不枉我這幾個月嘔心瀝血地潛伏,我要是穿越到民國,多少也是個卧底高手!”
“你說我們中午吃點什麼慶祝呢?日料還是泰餐?算了,你有些東西不能吃,那我們在家吃?”
唐清讓打開房門,一臉怨念地推開站在門口的沈孛,“吵死了,你能不能安靜半分鐘。”
沈孛已經習慣自家妹妹的性格,只覺得她是傲嬌而已,還是死皮賴臉地跟在她身後,“你要出門?我送你啊。”
“不用,我自己開車,”唐清讓擺擺手,一手扶着樓梯扶手一邊下樓,“你的車都太浪了,我禁不起折騰。”
“哎呀,那我給你買輛新車,”沈孛兩手一抱,認真想了想,“說實話,你老騎摩托車,我也挺擔心的,不如我給你買輛黑色的家庭車,顏色低調,出行也方便。”
“我一個人要什麼家庭車?”
“你可以帶着我呀。”
“…”
藍白相間的別墅外,種着一圈芙蓉花樹,車子還沒開近,花香就先撲鼻了。
唐清讓摁下門鈴,等了一會兒,過了一會兒聽到裏面有匆忙的腳步聲小跑着過來,開門的是個面相和睦的中年婦女。
“您是?”
“我姓唐,是來找方宇先生的。”
“請進。”
唐清讓有點驚訝,但也沒多問什麼。
“先生說了,如果這幾天有姓唐的女士來找他,直接帶到書房就是,他在裏面等您。”
她點點頭,沒說話。
原木色的木質地板,紅檀木的書桌,靠窗放着兩把皮質椅子,旁邊是黑色的木質書架,每一層擺放着相同類型的書籍傳記,分別按照首字母的排序整齊地碼在一起。
唐清讓心裏暗暗想,方宇一定是個強迫症。
“休假了?”方宇放下手裏的筆。
“嗯,”唐清讓點點頭,自來熟地坐下了,“新聞你看到了吧?”
“鬧得這麼天翻地覆,我就是想不看,也很難。”
唐清讓一笑,“開庭時間定下來之後,我就讓沈孛通知你,到時候你和若若一塊去旁聽。”
“為了這點事情特地跑過來,你也不嫌累。”
“不是的。”
方宇挑眉,不懂她的意思。
“我是特地過來和你說一聲謝謝的。
我和若若是大學時候的好友,她性子雖然不算柔弱,但也說不上多麼堅強,她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也不願意說出來,可是你卻幫她渡過了難關。
我不管你們倆之間有什麼事情和苦衷,那都是你們的私事,我沒有資格多插手,作為朋友,我很感激你對她的鼓勵和幫助。”
唐清讓深吸一口氣,這幾句話她反覆斟酌了無數次,但現在卻還是擔心自己有哪句話說的不好聽。
“我知道你對她來說有多重要,她把你當做家人,不想讓你擔心,”方宇微微一笑,“這次的事情,我也要多謝謝你。”
其中緣由,不必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