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翻找許久,彘似乎並沒有找到他要找的東西。他開始暴躁起來,仰天大叫一聲,“嚎……”這一聲裹滿了怒氣。氣浪以彘為中心向外撲排開來,震得地上的石片也跟着向外鋪開了一圈。
彘環顧一圈突然便停下了,目光停留在了一處。它長吁一口氣,便忙不迭地向那一出奔跑而去——實際也就幾米遠。
那地上,一隻肚子圓圓鼓鼓的蠆尾蟲正在艱難地向前挪動着:剛才的氣浪必是讓它受傷了,只有前面兩隻足能夠帶着它笨重的身體緩慢爬行。而它身後的彘目光灼灼地盯着它,向它緩緩而來。
彘,志在必得!
那小小的蠆尾蟲彷彿感覺到了那將要吞下的灼灼目光,它的腿在微微顫抖着。這死橫豎是逃不開了。
“嗷嗚!”伴隨着一聲得逞的叫聲,彘伸出舌頭風捲殘雲一般連蟲帶土的吃下肚去。
彘咀嚼着,慢慢地細細地品着。彘一邊咀嚼着蠆尾蟲一邊感受傷口的變化。原來潘初與楊匹敵之前在林子裏砍掉的是彘的舌頭。
這彘的舌頭與其他動物相異:它一張嘴裏有兩根舌頭並列而生,捲縮自如靈巧異常,更有甚是可以伸出幾百米去。
彘將那蠆尾蟲吃下之後本指望斷掉的舌頭可以重新長回,怎奈只一隻於事無補。
感受到斷處並無變化,彘的氣從鼻孔噴薄而出。
一陣風吹來,彘彷彿從風中嗅到了什麼,欣喜若狂。
“哈……所以你到底為什麼要上吊?”明眠打着哈欠打斷了潘初的回憶。他這一講從白天講到了深夜卻還未講完。明眠實在是撐不住了,轉身看看明智和明幻也是昏昏欲睡。
潘初從自己的回憶里掙脫出來看了看明眠,又看了看明覺和明智,突感自己是有些過了。於是潘初連忙起身向三人作揖,道:“是我忘情失禮了。”
“哦哦,不打緊不打緊。”明眠趕忙站起來回禮,“潘公子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就在府上住下吧。”
潘初思忖半晌剛要拒絕。明眠上前拉住他的手,邊走邊說:“潘兄恭敬不如從命,你啊,就從了我吧。”
潘初先是一怔,而後笑道:“那小生就從了明先生了。”
說完二人便大笑而去。
翌日,天色剛蒙蒙亮。浣心閣內就傳來明眠的叫聲,“小姐,不好啦,不好啦……”
媯心被他的尖叫聲驚醒,匆匆穿戴好就打開門要出去。
正趕上明眠氣喘吁吁地趕來,他一隻手扶在門邊,一隻手比劃着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小,小姐,他,他,他不見了。”
“誰?誰不見了?”媯心急切地問道。
在他們二人說話間,趴在媯心房外樹上睡覺的明幻“咻~”的一下從樹上跳到了地面上,落地即為人形。
“就是,就是,昨,昨天,呼……”明眠這會兒還喘不過氣,於是深呼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昨天我們救的那個迂腐書生——潘初。”
“不礙事,他不會有危險的,他一介凡夫俗子走不出這忘憂林的,頂多是迷失在忘憂林的幻象里。”媯心安慰着明眠。
“話是這麼說,可他畢竟是一介凡夫俗子,他經不起忘憂林那幻象的精神消耗呀!更何況……小姐你忘了,他昨天就已經要死要活的了。”明眠擰着眉急切地提醒媯心。
“嗯,那你們二人同我速去忘憂林尋他回來吧。”說著就帶眠、幻二人出了門。
明智端着早飯來到媯心房外時已是人去屋空。他探頭看了看屋內不見一人,不禁心下疑惑:大清早的小姐會去哪裏?
浣心閣其實就被包裹在忘憂林中,唯有浣心閣中的人和豐蔭才能無礙入閣。
這邊,潘初記得來的時候明明是溯溪而上,於是他順着溪流的方向走去想着必是能夠走出去的。
可是不知怎的走着走着溪水不見了,他反而走進了密林裏邊。這密林里晦暗不明,沒有蟲叫也沒有鳥鳴,甚是詭異。
明明是盛夏,太陽雖還未升起,但也不應該像現在這樣讓人覺得周身冰涼,就好像……就好像那個沒有月亮的夜晚。
想到這裏,潘初瞬間大腦一片空白,接着腿腳發軟幸好是扶着手邊的樹榦才沒有倒下。那個晚上,他不想想起那個可怕的晚上。
媯心站在忘憂林的邊緣看着林內升騰起的紅色霧氣,喃喃道:“看這樣子潘初已經是陷入其中了。”
明眠看向媯心急切地懇求道:“小姐,那我們快些吧。”
媯心點點頭:“但是,明眠你先要去尋一樣東西,然後速速來與我們匯合。”
明眠先是疑惑的看着媯心,稍傾便明白了媯心的意思,隨即點頭道:“我明白了,小姐。”
“明幻,你找一下他,看他在哪裏。”媯心吩咐道。
媯心話音剛落,明幻就立馬結起印來。
“小姐,在積鬱潭。”明幻很快就找到了潘初的所在。
“事不宜遲,走。”聽完媯心就立刻帶着明幻向密林深處奔去。
積鬱潭邊。
潘初癱坐在方才那棵樹下,他怔怔地望着眼前——楊先生拿着劍與彘搏鬥着,他的身上已經傷痕纍纍。
潘初在樹下發不出聲,只能在心裏呼喊着:“楊先生跑啊,快跑啊!”
那邊楊匹敵趁彘不備一個虛晃轉身想要逃跑,奈何身受重傷動作不夠敏捷,而彘依然矯捷如初。就在他轉身逃跑之際,彘用前掌一下拍在他的後腦。
這一掌重如千斤,楊先生怎能承受得了?一口血噴了出來,隨即楊先生向前撲倒。
潘初依然叫不出來,眼淚汩汩地流下打濕了衣襟。
彘見楊匹敵不能動彈,它緩緩上前去用嘴拱了一下他的身子。楊先生隨即翻身過去仰面躺着。彘低下頭去用它殘缺但靈巧的舌頭打開了裝蠆尾蟲的竹筒,然後用舌頭把那些蠆尾蟲一股腦兒得吃了下去。
吃完之後,彘甚是滿足,那斷掉的舌頭也稍長出了一些。而後彘不再理會躺在那裏的楊匹敵,想要尋着殘留的微弱的氣味兒繼續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