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絕望
集市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販夫走卒，熙熙攘攘，小販攤主叫喊不停。
一對衣衫襤褸兄妹，正在一瘸一拐攙扶着走在街道上。
二人一看就是多日沒有進食，神情萎頓，面黃肌瘦，渾身穿的破破爛爛，簡直比要飯花子還要花子。
但是和別的叫飯花子不同是，兩人一不乞討，二不停留，只是互相攙扶着，匆匆穿過人群，低頭往城東趕去。
然而就在二人快要走出集市時，卻被迎面而來，同樣行色匆匆挑夫給撞了滿懷。
挑夫擔子裏幾條魚滾落在地，二人也好不到哪兒去，仰天翻倒。
大乞丐首先爬起，喊道：“青兒，你沒事吧！”
一旁小乞丐也立刻坐起來，懂事答道：“哥哥，我沒事，你也沒事吧~”
二人都相安無事，這下也就放心來。
互相攙扶起身，繼續向著東方行去。
然而這時，一旁挑夫不高興了。
一把抓住大乞丐叫道：“你們他媽找死啊！臭要飯的走路不長眼睛，撞翻爺爺擔子這就想走？”
只是幾條魚而已，大乞丐不欲生事，道了聲歉，還以為這就完了。
不料越是如此，這挑夫越是不肯罷休，就要舉起拳頭揍人。
小乞丐見狀，立刻抱着腳夫大腿哭道：“別打我哥哥，我們賠，我們賠！”
挑夫一腳踹翻，隨後罵道：“賠！你們賠的起嗎？”
見小乞丐被欺負，大乞丐這時再也忍不住，當場就從懷裏掏出一錠金元寶，狠狠砸在挑夫臉上。
元寶足錠，分量沉重，砸的挑夫臉上飆血，一屁股坐倒在地，捂着臉哇哇大叫。
一邊捂着臉叫，一邊還不忘罵道：“爺爺今天非揍死你們不可，哎呦喂......！”
等在睜開眼睛，發現砸來的是一錠金元寶，又立刻換了一種態度。
轉頭跪下，朝着二人方向磕頭道：“財神顯靈，小人無知，小人無知......”
這時兩人已經攙扶着出了東城門，往山林中行去。
原來當然他倆並非財神爺，卻也並不是什麼乞丐。
二人乃是兄妹，一個叫徐軒，一個叫徐青兒，是當今赫赫有名景王世子明珠。
徐軒腦海里至今忘不掉母親臨死前畫面。
“孩子，快跑！”
話音剛落，大刀劈下。
戚夫人血流如注，當場一命嗚呼。
屍體伴隨着坍塌房屋，一同葬身在火海之中。
深仇大恨，不共戴天！
但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是跑！
竭盡全力，帶着妹妹一起往東方跑。
時值永清六年，隆慶帝荒淫無度，意欲長生，於是大興煉丹之術，招四方雲遊之士。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煉丹修仙之事便愈發盛行起來，這就導致朝政廢弛，貪官橫行，繼而苛捐繁重，盜匪四起，百姓民不聊生。
景王徐寶成不忍百姓受苦，組織親衛大力打擊盜匪，懲治貪官，安撫流民，贏得封地百姓一致愛戴。
然而正因為此事，就被扣上了佣地自重，意圖謀反的罪名。
後來景王進京面聖一去不回，不久后就發生了火燒王府，徐軒全家被殺的事情。
每當想起來，徐軒總是恨得牙根痒痒，若不是家丁拚死護衛，管家老丁頭駕車送兄妹衝出王府，他倆恐早已經命喪黃泉。
可是事情又怎會這麼簡單，一路上車馬不斷遭到襲擊，車速也是一塊再快，最後在最一處懸崖邊，馬車失事，墜落谷底。
老丁頭失血過多不治身亡，只留下徐軒護着一瘸一拐的徐青兒艱難前行。
二人一路不停歇，渴了就喝露水，餓了就摘野果，只盼儘早能到東方求一線生機。
護着妹妹，徐軒一路無話，樹林中默默的向前方走着。
徐青兒道：“哥哥，咱們什麼時候能見到師父啊？”
徐軒安慰道：“快了，只要翻過這座山，再走上兩天就到了~”
實際上，要走上幾天，翻過多少座山，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師父宗門就東方，走下去是最後的希望。
話剛說完，就聽頭頂呼嘯聲響起，一道血色紅光從頭頂劃過，在半空中留下一道長長煞雲，來者正是負責滅門的十三死衛之一。
滅門抄家當晚，便是他們將家僕殺的一乾二淨，隨後四面圍獵徐軒，致使馬車落下懸崖的也是他們。
也正是因為在馬車殘骸中，沒有發現兄妹二人屍體，這才一路追來。
徐軒立刻低下頭按住妹妹，祈求老天保佑，自己與妹妹能夠逃過一劫。
頭頂密林樹蔭遮蔽，灑下點點斑駁，本是極好的偽裝，但是現在徐軒連看也不敢看，生怕眼神目光被察覺。
直到遁光聲遠，血雲消散，這才緩緩站起身來。
然而就在二人以為暫時安全的時候。
忽然眼前多了一人。
此人臉帶鬼頭面具，身穿一襲緊身黑衣，手裏拿着寬背九環大刀，每次揮動，都發出蒼啷啷聲響。
指着二人道：“兩隻小老鼠真會鑽，差點就讓你們跑掉了！”
徐軒立刻就認出，這就是殺害生母兇手。
一見仇人，當時雙眼通紅，氣血上涌，就要和她拚命！
徐青兒見哥哥要送死，只能拚命攔住，抓住徐軒叫道：“哥哥快跑，我來擋住他，你快跑~”
原來來人號稱鬼一刀，門下人數眾多，天下的幾乎所有劊子手，都要拜碼頭認他這一脈為正宗。
殺人只砍頭，砍頭留一半，區別旁人從脖子砍，他只從腦袋中間下手，每次行刑之後，半邊腦袋與血管連着筋膜完好無所，半邊腦漿鮮血如泉涌。
腦袋就掛在脖子上，左右搖擺，但就是不掉，所以被稱作為“鬼一刀”！
徐軒生母戚夫人正是被此人開顱斷頭，回憶一幕幕場景，永生難忘！
而鬼一刀提着大刀卻顯得極為輕鬆的樣子，說道：“小姑娘脖頸可纖細着呢，正好讓你們看看我的手藝~”
徐軒痛氣至極，本欲拚命，但現在見他要對徐青兒不利，又只能把青兒推往身後道：“青兒你快跑，這裏我拖住，快跑......！”
只期望自能以命相搏，換取青兒一點逃離時間。
還未待鬼一刀有所動作，忽然天邊緊接着一道遁光閃過，華光一閃，便有一人落在了身側。
來人穿着華麗，頭戴高冠，年歲三十上下許，朱唇鳳眼，眉目如畫。
然而與外在嫵媚面容不同，其神情中卻又帶着一絲凜然，讓人不敢侵犯。
一來到此處，展現出閑適孤傲的態度，讓身旁鬼一刀也不得不折服，當即抱拳禮道：“祝仙師，小人有禮了~”
“廢話太多，還不動手！”說罷就原地端立，催促鬼一刀快點行刑。
此人是誰？竟然能把鬼一刀當做下人一樣使喚。
原來此人名叫祝癸水，乃號稱天下三絕之一的宗師級人物。
于丹爐鼎器之道，可謂出神造化，也是古往今來，第一女煉丹師！
不光外在技法，前無古人，其內在修為精深，也是天下難逢敵手，也不知道隆慶帝是許諾了什麼好處，把她收入了揮下。
一入場，實質威壓從林間席捲而來，對比鬼一刀兇狠殘忍不同帶來的恐懼不同，祝癸水實實在在，與他們這類低等人存在鴻溝。
只是周身氣息外放，便壓得徐軒匍匐跪倒在地，連呼吸都覺得一場非常困難。
仇人就在眼前，徐軒又怎會輕易屈服，強行站起身來，卻早已經是鼻孔耳朵都滲出了鮮血，雙目噴火，睚眥欲裂！
祝癸水沒想到眼前少年死到臨頭，還如此反抗，皺眉輕輕一撇，頓時刺骨涼意寒霜，當頭襲來，徐軒瞬間癱軟，就再也生不起任何半點反抗念頭。
就像一隻螞蟻一樣，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除了束手就擒外，一根手指也動不了。
就在此時，徐軒心裏一股深深無力感傳來。
死亡將至，徐軒怕死嗎。
不，當然不怕！
自己一條爛命，死了又怎樣？
但是他恨，恨自己不能報仇雪恨！
鬼一刀一步一步上前，刀刃寒鋒彷彿還殘留着鮮血氣息，母親聲聲呼喚又再次回蕩在徐軒耳旁。
這是要再次親眼見到妹妹慘死在自己面前嗎？。
徐軒肝膽欲裂，痛斷心腸。
但是他什麼都做不了，甚至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
鬼一刀獰笑着向二人走來，死亡也在一步一步逼近。
難道就只能眼睜睜看着親人一個接着一個被殺嗎？
難道這些殺人不眨眼的妖人就真的可以無法無天嗎？
可不論三大宗師之一的祝癸水，單單隻是眼前鬼一刀也不是兩人能應對的，更不用說天上四周還有追拿幾人的十三死衛在巡遊。
此刻，徐軒絕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