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未了之因，已竟之夢
萬籟俱靜，夜色深深，只有屏風后少女呼吸的聲音隱約可聞。
林忌突然驚醒，回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事，心中一沉，難道龍嬌已經……
卻緊接着發現，自己的一隻手臂仍然在高高舉過頭頂，手心之中，那一縷只有他能感受到的魂魄正被穩穩地握在他手心。
原來不是夢。
可是……
算了，既然都已經這樣了……
林忌單手拿出玉佩，玉佩表面完好無損，光潔如新，只是之前修復得倉促，浸入了幾粒顯眼血污。
“本次讀檔時間跨度：8天！”
“正在結算分數……本次讀檔評價分數：25241分！”
“已將結算分數轉化為功能性代幣，轉移至系統積分模塊……”
打開基礎面板。
【是否確認將探淵大法提升至‘返璞歸真’？】
是。
氣運流轉，眾星璀璨。
一些福至心靈的信息湧入腦海，林忌恍然大悟……
“因果大道，原來如此。”
收起玉佩，同時收回探淵手，崑崙壁在他面前如同肥皂泡，一戳就破。
下一刻，面前已經出現一亭亭玉立的少女幻影，少女身披望月袍，明目如星，臉上還殘留着餘悸未定的神色，帶着複雜的感情，怯生生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當然，說是少女，其實她已有三百餘歲，當現位面林忌的太奶奶都綽綽有餘了。
而且……她的身體虛幻不清，彷彿隨時都要破滅一般。
龍嬌開口試探：“爹……”
林忌搖了搖頭：“已經沒事了，還好有那讀檔法寶，我的心魔已經消失了。”
龍嬌卻露出了憂鬱之色：“你為救我，受了好多苦，可我的身體已被摧毀，與此世因果已經徹底斬斷，就算還想奪舍，也已經來不及了。”
又低聲說道：“不過能與爹爹再見一面，我的心愿也已經了結了……我大概還可在此世停留些許日子，昔日太清境實力也能發揮個兩三成。”
“爹你現在陷身千年之前，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做的，我便趁這幾日，為你做些事吧。”
林忌聽她說話，拍了拍身邊座椅，讓龍嬌坐在身邊。
看到龍嬌些許落寞的臉龐，心中倒是同樣感慨，上一世着了心魔，只想着救人，最後竟然成功了……
然而終究也還是晚了。
龍嬌本不是此世之人，若是及時救出來、在本體被渾淪穴摧毀之前完成奪舍，尚可憑藉絲縷因果聯繫，勉強停留在此界。
可現在她的身體已經被徹底壓毀，成為了渾淪穴深核的一部分，前世因果已經無法從中逃逸，她就算勉強出來、並穿過了崑崙壁，也無法在地球上停留很久了。
這算不算功敗垂成？
此刻林忌自然是萬般感慨，龍嬌坐在椅上，依偎在他懷裏，前世三百年，父女間似乎還未曾有過如此親昵接觸。
然而林忌突然想到了什麼。
“對了。”
他突然推開龍嬌站了起來，臉上露出了興奮表情，龍嬌問道：“怎麼了？”
“我有辦法救你了……不對。”
他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重新坐了下來。
龍嬌感到莫名其妙：“怎麼救？難道是……因果時空大道？”
林忌點頭：“沒錯，這次學習探淵大法，因果大道，我已經開始了解了。雖然只是一點皮毛，但是要救你綽綽有餘。”
龍嬌聞言欣喜，她當然知道自家老爹神通廣大，而且剛才她被擋在崑崙壁之外，本來應該是無論如何都進不來的。
但就是因為那一縷時空因果大道的真意，讓她勉強進入了崑崙壁之內。
“那需要什麼法術呢？或者需要什麼神通幫助呢？”
林忌卻沉吟了起來，欲言又止，只是解釋道：“不，不需要。”
又彷彿自言自語一樣，說道：“強行操縱因果會有反噬，若要利用法術，無論如何都是下下之選。”
“順天者昌，逆天者亡。命途如川，堵不如疏。”
龍嬌好奇：“那具體該怎麼做呢？我幫你準備。”
林忌搖頭：“天機不可泄露。”
卻又話鋒一轉。
“不過……”
“既如此，需要你做的事也不少。”
“我要留在客棧中準備，你便去外邊幫我做事吧。”
林忌說著，在屋內走來走去，對龍嬌說道：
“根據我讀檔經驗，待會過一炷香功夫，龍懸城北會發生一起兇案，到時候我會被捲入進去，非常麻煩。”
“你去望雪亭等着，去救一個綠衣少女，然後把襲擊她的邪修士孫逆天扭送到城主府，順便把那魯元也給抓了……這兩人你之前應該在氣穴中見過。”
“然後……我在此世有一宗門，叫天弔門，在關外北天城，便是後世的‘血關城’，你去天弔門找他們的大師兄，別告訴他們我在哪，在我屋裏有一塊金石棋盤。”
“然後你拿着棋盤去北方，把東西丟到那萬劫情淵之中，然後再去連石山，去采一株荒原中的稷山寒參。”
“再然後……你去東海，去聚窟仙島，舀一盞正午時分的燈湖水，往下去蟠龍海，把舀的水和寒參倒進去……”
……
林忌把事情一件件交代了下去，龍嬌認真地聽着，雖然不懂，卻並不懷疑，唯恐自己錯漏了一個字。
說完后，林忌對她說道：“事情緊急，你就現在出發吧，總之不要着急，記得要認真、誠心，也不要回頭。萬一路上感到因果引力，便不要抗拒，那定是你成功了，已經獲得了此世因果。”
龍嬌用力點頭：“嗯！那我且出發，我在此世只能停留三日左右，既然不能着急，便早點出發也好。”
龍嬌說著，便要出門，出門前看到屏風后的李靈蜷，露出疑惑神色，林忌主動解釋：“那是我找來給你奪舍的宿體，現在已經沒用了。”
龍嬌欲言又止，想到前世林忌身為天機老祖，身為中原正派領袖，向來行事光明磊落。
只是這一世為了救她，卻不得不做了那些傷天害理之事，又忍不住紅了眼眶，便連忙凝住精神，從窗戶里飛了出去。
林忌目送她飛遠，卻鬆了口氣，關上窗戶。
回頭看去，李靈蜷未曾聽到剛才對話，此刻還沉在夢中，呼吸稍微紊亂。
卻似乎是做了一場噩夢，身體有些僵硬地緊繃著。
林忌回到室內，在屋內舒展筋骨。
轉了兩圈，來到床邊，打量着和衣睡着的李靈蜷，用手拍在了被子上。
“嗯？”
李靈蜷被驚醒，回頭看到林忌：“你……”
起身往旁邊看了看，又嗔怪道：“你嚇死我了！我剛才正在做噩夢，我夢到你渾身是血，還以為你來索我命了呢。”
說著，又有些緊張地整理額邊凌亂秀髮，林忌看着她，不知為何不言不語，讓她覺得有些奇怪。
“因為突然有事，所以不得不叫你醒來。”
林忌說道。
李靈蜷抬起眼眸看着他：“哦……需要我幫你做事嗎？”
“是啊。”林忌坐在床邊說道，“昨天說好了的，本來打算明天請你幫忙，不過現在情況有變。”
李靈蜷也打起了精神：“那你說吧，我說了要報答你，只要能做到的，我一定會做。”
“不，報答之事不用再提，你載我到龍懸城，已經兩清了。”
“那也無關，你只管說便是。”
“這件事很重要，你先別急着答應。”林忌卻語氣沉重了下來，“其實我之前告訴過你了，你知道我來龍懸城是做什麼的嗎？”
李靈蜷認真搖頭：“不知道……”
林忌說道：“我是來救我女兒的。”
李靈蜷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林忌一瞪眼：“你笑什麼？”
李靈蜷說道：“你凈騙人，你根本沒有女兒。”
空氣安靜了片刻。
林忌低下頭，嘆道：“我確實沒有女兒。”
李靈蜷笑着，伸出手指戳他胳膊：“就是說啊，那茶館大叔都看出來了。”
林忌卻自顧說道：“所以我想現在趕緊生一個，可我一個人又生不了孩子。”
李靈蜷眨了眨眼，一時間沒明白他的意思，林忌雙眼灼灼地看着她：“我想跟你結為道侶，你覺得怎樣？”
李靈蜷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了。
“你突然說……可是……但你是天弔門的人啊。”
李靈蜷慌不擇言，林忌卻湊近了過來：“其實我的宗門從去年就開始改修劍法了，宗門之事根本不是問題，至於我的功法可以慢慢重練，但是生孩子很重要，一刻都不能拖延了！”
“什麼生孩子……我才不，你一定是在戲弄我。”
“不是戲弄，你就說是否答應便可。若你同意，我便與你成為道侶，有什麼要求我都會滿足你，千年後還可帶你一起升上仙界。”
李靈蜷愣住了：“就是說……”
又不知道該問什麼，紅着臉問他：“就是說，和凡人一樣成親，再也不分開嗎？”
林忌大喜，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是啊，你願意嗎？”
“但……但你先別急嘛，我父母在西華城，還沒跟你見過，而且這次走失，宗門都不知道……”
李靈蜷要推開他，林忌卻自顧扔掉外袍爬上床來：“來不及去解釋了，咱們馬上便要生個女兒，我女兒現在正等着呢，三天之內我要她的因果出現。”
“你先不要，你再這樣孟浪，我可要……我可要打你了！”
“想打就打吧，看看誰厲害。”
“你定是走火入魔了……”
兩人在床上小聲爭吵了起，林忌還未築基，一時間制不住李靈蜷，正拉扯間，一枚靈光紙鶴穿越牆壁飛了過來，在林忌耳邊傳來龍嬌的聲音：
“爹，你讓我在望雪亭這裏等着，都制住那邪修士了，你說的少女也未曾見到，我先去抓魯元了。”
怎麼這點小事都要說？
“這臭丫頭，壞我興緻……”
林忌罵了一句，說完才反應過來。
倒是還想解釋、說剛才那句話不是給李靈蜷說的。
李靈蜷卻氣呼呼地推了他一把，自顧趴在床上不理他了。
林忌眼前一亮。
倒是與預想中的情況不同，不過現在確實管不了那麼多了。
看李靈蜷趴在床上，正要伸手趁機解她衣帶。
卻就在這時，又隱約感覺到了什麼……
此刻客棧內香爐漫煙，窗外春夜微寒，在頭髮交纏的閣床邊，鴛鴦花被已經被被兩人踢到了地下。
林忌轉頭看去，卻在窗戶縫隙處，看到了一抹綠衣的顏色，正在鬼鬼祟祟地從窗外院中接近。
一道正在偷偷往裏窺視好奇的視線看了進來，與林忌的目光碰在了一起……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