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仙路倦歸

“恭迎老祖！”

黃沙漫天，雲遙沙漠中的一方綠洲附近，天空中降下萬千紫雲。

附近的土人居民早已被疏散離開，此刻卻有中土第一大派‘天機宗’長老與核心弟子數萬人，已經提前盛裝沐浴，在這黃沙之中等候了一天一夜。

紫雲綻開，仙光綻放。

弟子們連忙跪拜下去，有人偷偷抬頭觀察，卻見萬千雲耀連彩，從中走出一白髮男子。

“起來吧！”

清朗的聲音從天空降下。

“閉關百年，人世間滄海桑田……胡丹呢？”

白髮男子面目如玉，卻長發盡白，眉目分明，雙眸蘊含威嚴神魄，如電般掃過下方跪伏的徒子徒孫——

他們低則金丹期，高則臨近渡劫，平日裏驕橫跋扈、不可一世，此刻卻一個個無比恭敬，聽到老祖許可，才從沙地里起身，恭敬地垂手侍立着。

“稟老祖，胡宗主第四次渡劫失敗，已在一甲子前坐化了！”

“果然……胡丹自從那場大魔災過後便伴隨我左右，這天機宗能發展到今日，也有他一半功勞！卻沒想到、終究還是不能隨我飛升。”

天機老祖說著，寂寥一嘆。

“長生不易，天數難違。胡丹服用七枚結命珠改命，到頭來反而拖累了你們！”

下方修士們連忙拜倒：“老祖明察，我等斷不敢有此妄念！”

天機老祖搖頭：“罷了罷了，龍嬌呢？”

其他人鬆了口氣，長老卻又露出難言之色：“小姐她……”

頓了頓，才有人斗膽說道：“小姐她違背宗令，偷學星修之法，去年與宗母吵了一架，似是孤身一人去星淵悟道了。”

“這頑劣丫頭！天賦雖高，卻不學五行正法，還獨自一人去星淵？真是胡鬧！”

老祖一聲冷哼，彷彿天地也跟着暗了一瞬，下方徒子徒孫噤若寒蟬，很多人剛起來又伏回地上，大氣也不敢出。

“不過算了，昔日星修邪黨早已伏誅，只是修法術也無所謂了。倒是這丫頭自小性格古怪，倒是比他哥有出息……就由她去好了。”

長老們這才鬆了口氣，不過就在這時，天空中的老祖又說道：

“既然如此，此世我也沒什麼可留戀的了。閉關期間，天界發來數條魂令、勸我上界肇戰朱魔，我明日就自行登仙，你們自己回去吧。”

徒子徒孫們倒是提前知道這件事，便又請願：“我等願為老祖護法！”

“護什麼法，都回去吧！這雲遙沙漠遠離中土，宗門事務卻不可荒廢；待我走後，你們要專心修行，秉持正道，千萬要記得嚴守本心，不可令那六魔之亂再現神州！”

老祖心意已定，徒子徒孫只能高聲應唱，最後齊一叩首，然後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雖然等了一整天就說了這麼兩句話，但他們也不敢有什麼怨言……

畢竟作為天機宗的創始人，這位天機老祖堪稱如今修仙界的活化石。

據說他早在數千年前即已參破大道、安渡天劫，卻為攜故人同登仙界，在人間停留了上千年。

時至今日，他身邊親屬弟子成仙者已有十九人，可謂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徒子徒孫們雖然有意僭越攀附，女修們也一個個心照不宣地打扮得花枝招展，多少都是存了一點僥倖心思，但是老祖已經決心成仙，眾人也不敢再造次。

於是紫雲消退，黃沙飛漫。

修士們各展神通各自離開，天地之間就只剩天機老祖一人了。

“三千年了。”

驟然空闊的天地之間，天機老祖搖了搖頭，看着這片已經無可留戀的大地，輕輕嘆了口氣。

卻又從天空中降落下去，目中神光一閃，下方黃沙翻湧，大地裂開。

只見黃沙之下，露出了地下的一些破舊的建築遺迹。

不是什麼遺迹秘寶，也並非術法禁制。

旁人當然不理解，他為什麼要在飛升前一天來這種地方。

但是修行三千年，老祖始終記得，自己是個來自其他世界的穿越者。

三千年前，他穿越到了大梁國的一個小邊鎮，魂穿成了一個在大戶人家當家僕的孤兒，還沒待穩當，就被一夥邊境麻匪賣做奴隸，後來被賣去塞外礦場，好不容易逃走後，又在北方做攀山客。

過了十多年後才開始正式修行，卻因為資質太差，只能拜入一個三流小宗門，在修仙界隨波逐流，苟且度日……

回想這一路上的種種，其中艱辛難以言說，三千年的求道歲月恍如一場做不完的夢。

但是這座小邊鎮已經被黃沙覆蓋，甚至那大梁國也在魔災之後、已然淹沒在了時光之中，早就沒人記得了。

天機老祖落在黃沙之下的廢墟之中，信步行走着，最終停在了一個倒塌的院落前。

這裏就是他穿越過來的那個農莊了。

千年過去，這座房子早已被黃沙淹沒，尚且完整的主屋之中躺着幾具白骨，他曾經居住的僕人房間已經塌成了一地廢墟。

自從被那伙麻匪擄走，他便再也沒有回來過這裏，如今再看到昔日情景，自然是心中唏噓，卻也只能聊以懷念了。

天機老祖感懷片刻，嘆一口氣，正要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