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我想幫你贖身

玉檀幾步就跑出了閨房，把着雕花木欄張望着，一眼就看見了樓下一身素凈的關羽，後者正咧着嘴朝自己揮手呢。

眼眶裏邊熱熱的，一下子就把視線模糊了。

關羽倒是很奇怪，這青樓名女不是應該比大家閨秀都矜持的么？咋自己跑到綉樓外頭來了？難道真的是被自己的王霸之氣迷翻了？

陳清榮跟着曾胖子到其他什麼地方去了，關羽只好紅着臉深呼吸幾下，自己壯着膽子往樓上爬。

就算加上上輩子三十年，這也是他第一次進女孩子的閨房。

“嗨！”等他看到眼紅紅，還掛着淚珠子的玉檀，前面想了一千種的開場白也僅僅變成一個有些怯意的“嗨”字。

尼瑪，這小妖jīng也太美了，受不鳥。

“羽公子，你還是來了。”玉檀小聲抽噎着，吸了吸鼻子，淚眼婆娑的看着關羽。

筆下寫過無數蹁躚美人，真的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這是第一個。

“這個，咱是不是進屋再聊？”關羽有些不好意思，只覺臉上火辣辣的，雙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背在身後使勁的攥着。

“羽公子請便。”玉檀小聲道，芊芊玉手輕撫去臉上的淚珠兒。

“我渴了！”關羽大一聲，嗖的一下就竄進屋裏去了。

看着逃也似得跑了的關羽，玉檀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破涕為笑了。

衝進玉檀香閨，關羽立刻聞到一股子沁人心脾的清香，不似花果的香氣，難道是某種熏香？

掀開珠簾，屋子裏淡雅極了，一張綉床，幾幅字畫，梳妝枱上沒有想像中的胭脂水粉，玉指金簪，居然碼疊着整齊的書籍，臨台的地方還擺着一架古琴。

看樣子這玉檀還真是個書香女子。

關羽輕手輕腳的走進去，生怕給人家的地方弄髒了。

跟在關羽身後的玉檀，看着這個謹慎的小少爺，眼裏儘是笑意。她悄悄的讓所有陪侍的丫頭都離開了。

“公子請喝茶。”玉檀疾走幾步，為關羽斟上一杯熱茶，雙手奉上。

“哦，好，好。”關羽忙不迭的接過，坐在木椅上，小酌一口。

玉檀就這麼靜坐在關羽對面，微笑着看着這個有些害羞的小弟弟。她也有些詫異，原本覺得這個小少爺定是哪家大戶子弟，今rì一觀，他卻有些拘束了，似乎和當rì那個大氣非凡的少年有些出入。

“玉檀小姐，您這房中有些香味，挺好聞的，是什麼東西，我也弄一個擺家裏面，天天聞。”關羽見氣氛有些冷，便隨口問道。

哪知這一問，玉檀羊脂般的小臉刷的就紅了，跟蜜桃似得。

關羽心頭咯噔一下，難道問道啥私密之事了？他回憶一下自己剛剛那句話，沒啥歧義啊。

“羽公子，這是第一次進女孩子的房間么？”玉檀紅着臉問道。

“第一次，絕對是第一次啊。”關羽猛點頭，跟小雞吃米似得。

“羽公子說的那香味，是，是，是奴家的，體香。”玉檀聲音細若蚊吶，最後兩個字幾乎都聽不見了，一顆螓都快埋進胸口裏了。

體香！

關羽一拍腦袋，暗罵自己笨蛋，剛剛自己說弄一個擺家裏天天聞，這不就是最大的歧義么。

“那個，天氣不錯啊。”關羽打了個哈哈，隨口說道。

“嗯。”玉檀輕應了一聲，還是沒有抬起頭來，場面頓時尷尬了。

關羽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哪知道怎麼處理這種場面？便只好自顧自的喝着手中的熱茶，索xìng也不說話。

玉檀等了半晌，也不見關羽言語一句，悄悄抬頭一看，後者正怡然自得的飲着茶，似乎在欣賞自己房中的字畫。

“羽公子也喜歡這些字畫么？”玉檀問道。

“喜歡！當然喜歡！這些都是真跡吧？能賣多少錢？我就喜歡這種價格不菲的東西。”關羽大聲說道，表示自己很喜歡價格昂貴的東西。

“想必羽公子也見過不少絕世珍品吧，奴家房中這些，雖也是真跡，卻不過是些平常的作品，不是大師手筆。”玉檀道。

“我哪見過什麼絕世珍品，說出來不怕你笑，我根本看不出這些東西的內涵，什麼畫工筆力，氣勢神韻，在我這裏通通都不認識。我只曉得能賣錢就行。”關羽毫不避諱的說著。

玉檀有些驚異關羽的坦白，以往也見過不少不懂裝懂的人，但是這麼坦白的說自己銅臭的人，真真的是第一個。

“羽公子自謙了，奴家也並非深喑此道，只是平rì里閑來無事，有些涉獵罷了。”玉檀笑着說道，輕提茶壺，給關羽的杯子斟滿。

“這個，玉檀小姐，你能不能不要奴家奴家的了，我聽着有些不慣。”關羽每每聽到“奴家”二字總會想入非非。

“既然公子說了，玉檀便不提了。”玉檀點了點頭。

“對了，這一大早來找你，不是閑着沒事幹插科打諢的，確實有正緊事兒想和玉檀小姐你談一談。”關羽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麼好，乾脆就開門見山單刀直入算了。

“有事公子請說，玉檀能做的到的，決不推辭。”

“我想幫你贖身。”

“嘭”的一聲，玉檀坐着的木凳倒在地上，她已聞言驚起，杏目圓睜，檀口微張，神sè有些驚恐。

這是什麼表情？不是應該欣喜若狂的么？

關羽看着似乎被嚇得不輕的玉檀有些摸不着頭腦。

“你怎麼了？我這不是與你商量么？你若是不願意，大可拒絕我留在此處的。”關羽被玉檀盯得有些不自在。

“羽公子，剛剛，您說什麼？”玉檀聲音有些顫抖。

“我說，我，想，幫，你，贖，身！”關羽又一字一句的說了一遍。

“公子為何要如此？”玉檀聞言，眼淚又下來了。

“你能不能不哭啊？”關羽有些無奈的苦笑道：“我幫你贖身是覺得咱倆人有緣，沒啥非分之想，我跟那些為你常來的男人不一樣，你就不用防着我了。你若願意，我就試試看，若能成，你便收拾一下東西，自己歸鄉去吧，這麼些年恐怕親人也是很想你的。改個名字，以後就沒人知道你的過去了，大膽的去追求你想追求的東西吧。”

“撲通”一聲，玉檀竟跪坐在地上，雙手掩面，嚶嚶的哭了起來。

“你說你們這些女人，沒事兒就知道哭哭啼啼的，叫人看見還以為我欺負你了。”關羽說道。

玉檀沒有反應，繼續哭自己的。

“這……”關羽覺得自己搞不定了，乾脆端起杯子站到露台邊上，一邊欣賞風景，一邊飲茶，讓她哭個夠算了。

其實玉檀此時心裏萬般陳雜，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她從未想過，自己居然能有這麼一天，保着完璧之身就能走出這鳳來樓去。原本以為，只有等自己人老珠黃了，才會隨便嫁給一個什麼人為妾，了此殘生。

可偏偏天要弄人，要為自己贖身的人，還說要放自己zìyou。

他說，讓自己和親人相見，他說，讓自己去追求自己想追求的。

可，親人們都已不再，哪裏又是故鄉？

“公子，羽公子。”也不知過了多久，反正關羽杯子裏的茶已經微涼了，背後才響起玉檀怯生生的聲音來。

關羽轉過身，還好，這姑娘雖然眼睛紅紅，鼻子紅紅，好歹是沒哭了。

“哭夠了？”關羽故意板著臉問。

“嗯。”玉檀細聲答道。

“那你說說吧，願意不願意我幫你贖身。”

“公子，玉檀很感動，你能讓玉檀有這片刻的夢，對於玉檀來說，很奢侈了。可，公子不必為玉檀這麼做的。”玉檀盈盈的拜了下去。

“你這話什麼意思？你不願意離開？”關羽皺着眉頭問道。

她不能這麼不自愛吧？難道自己竟看錯了？還是這麼些年的訓練，讓她早已沒了嚮往zìyou的心了？

“不是玉檀不願離開。只是，玉檀知道公子是真心為玉檀。可是，玉檀卻不願意公子出事。”

“嗯？這又是哪出？說給我聽聽？”這話倒是新鮮，關羽也來了勁兒。

“以前也有過一些人，說不管多少錢都要給我贖身，然後帶我走。可是後來他們都沒有再來過了。很久了以後玉檀才聽身邊的丫環說起，他們都被老闆打斷了手腳，丟到城外了。”說著說著，玉檀又哭了起來。

呵呵，這個小姑娘倒是善良，只不過也太單純了些。

“玉檀姑娘，有些事並非如此的。不怕傷心的話，你就把眼淚擦擦，我講給你聽？”關羽笑着說。

“公子請講。”玉檀輕聲道。

“青樓培養你們多年，目的就只有一個，從你們身上賺大把的銀子。所以，只要價錢合適，哪有不放人的道理。至於你說的那些被打斷手腳的人，想必是被你老闆開出的價格嚇走了吧。那些哄騙你的丫環，可能是怕你傷心，所以騙你的。”關羽頓了一下又說道：“你想想就明白了，鳳來樓開門做生意，哪有欺客的道理，若是傳了出去，哪還有人敢來捧場？再者說，你們這些姑娘正值豆蔻年華，最是幫他們賺錢的好時候，要這個時候把你們帶走，那價錢絕對會高的離譜的。其實玉檀姑娘這麼聰穎，這些事，你想想也就明白了，不是么？或者，你把那些跟你說謊的丫頭叫來問問？”

聽了關羽一席話，玉檀一下子也就明白了，那些美好的幻想都被打破。

原本覺得自己與別人是有些不同的，可是現在才知道，自己真的還是個有價格的貨物罷了，被人隨意買來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