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前面,有很濃郁的暗黑氣息
兩人還沒回答,姒笙兜里揣着的電話卻先響了起來。
她夾着煙的手指微微一蜷,撐在腰際的另一隻手伸出來,從兜里拿出手機。
上面是個陌生的電話號碼。
眼眸在煙霧下迷迷濛蒙的,姒笙想到什麼,眼神閃了閃,劃過接聽鍵放到了耳邊。
“喂。”
話筒的另一頭,是一道特別好聽的男聲,帶着一股久釀的醇香。
“我是榑深。”
在褚妮和褚一白的雙重疑惑目光下,姒笙喉間緩緩震動:“並不意外。”
很快,手機里傳來一聲輕笑,還夾雜着幾分歡喜的味道。
姒笙想,應該是歡喜,雖然她並不明白這人為什麼會顯得很開心。
“那我很慶幸,你記住了我。”
唇瓣噏合間,姒笙落在霧裏的眼眸眼瞼輕動:“但我想,榑少爺打這個電話來,應該不是特地找我嘮嗑的。”
沙發上窩着的褚妮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了地,來到了她的身旁,由后朝前的·趴在沙發閉上撐着腦袋,揚了揚眉:
“榑美人兒?”
她的印象里,除了自家小弟褚一白,也就榑深那張臉,足夠擔當美人這個詞了。
至於那個什麼沈故嘛,雖然也好看,但總感覺少了點什麼。
一行人站到遊樂園門口的時候,是一陣短暫的沉默。
嘶了口氣,褚妮瞧着半空中不斷傳來尖叫聲的高空飛翔,扭頭問:“這個玩兒嗎?”
褚一白:“我都可以。”
褚妮看了他一眼。
心想這人應該只要是遊樂園裏有什麼項目,都可以吧?
褚妮看着那空氣都帶着刺激的項目,唇角勾起幾分興味:“坐一坐,也不是不行。”
榑深的視線落在旁邊人精緻的側臉上,他看見她卷翹的睫毛勾着光暈,特別好看。
站在最邊上的沈故偏頭,視線里,那個印象里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人,眼睛裏裝了另一個人。
他收回眼,看着前面運行速度減下來的遊樂設施,嘴角輕勾。
好吧,他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一見鍾情這種說法。
還應驗在了一個,他一直以為,不可能會踏入紅塵的人身上。
想想,到底還是有些不可思議的。
原本,榑深約的只有姒笙一個人,畢竟一開始達成共識的,也真就只有他們二人。
但是出門的時候正巧遇上來訪的沈氏父子,榑老爺子金口一開,他的身後就多了個包袱。
然後到了現場,發現姒笙旁邊也帶了兩個跟屁蟲。
原定的二人行,就這麼變成了五人行。
而榑深的計劃,也隨之落空。
沈·包袱·故看着臉色從一而終的姒笙,面色浮起了積分以外:“遊樂園裏刺激的全都玩過了,姒笙同學看上去像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誇讚:“很不錯啊!”
畢竟另一邊雖為鬼族人士的褚一白,都已經臉色慘白,嘔了好幾次了。
就連他自認定力上乘,都在過山車疾速直下的時候,心臟猛停了一瞬。
五個人,也就姒笙和榑深兩人,面不改色的從所有刺激項目上走了下來。
從大擺錘、蹦極、過山車上下來,氣都不帶變換一下的。
姒笙輕點下顎:“謬讚了。”
榑深去了不遠處的小賣部,他拿水的時候好像回頭看了她一眼。
褚妮拍着胸脯,又猛地灌了一口水,偏眸瞧着他,儘管難受,眼底依舊流露出了幾分不屑:
“你信不信拿根針放到阿笙眼前她都能不帶眨一下的?”
質疑誰的承受力都行,就是不能質疑她們阿笙的。
那可是個怪胎啊!真正的怪胎!
她的許多能力,不是你肉眼可見可承認的。
這下沈故眼底的詫異卻是更加深了些:“哦?以前練過?”
除了這個,似乎也沒其他的可能。
畢竟能弒殺鬼物的人,自身能力也一定是經過訓練的。
這個時候,榑深已經拎着幾瓶水過來了。
之前的水還沒喝完的褚妮隨手就丟給了臉色顯得有些懨懨的褚一白,榑深便又隨手扔了一瓶給沈故,對方眼疾手快的接住。
“聊什麼?”
隨意的開口問着,榑深垂眼擰開瓶蓋,輕巧的蓋回去旋轉回兩圈,伸手遞給了姒笙。
看着他動作的沈故將水遞至嘴邊,笑道:“聊了聊,你們認識的過程,還挺有趣。”
接過水的姒笙沒說話,她並不清楚榑深與這個沈故的聊天方式,是怎麼樣的。
所以,默默聽着就好。
給自己開了瓶蓋,微仰下顎喝了口水,榑深瞟了他一眼,目光落在姒笙的臉上。
“是嗎?怎麼說的?”
但還沒等沈故再開口,他就已經自問自答似的開了口:“是說,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就被調戲了是嗎。”
眼尾閃過詫然,沈故擰緊了手頭的瓶蓋:“你怎麼知道?”
瞧着那戲精一樣的人,姒笙輕嗤一聲。
這人分明,什麼也沒說。
還有。
她掀着眼皮去看那一身雋色的少年,微微眯起了眼:“我什麼時候,調戲過你?”
少年眼底閃過一縷意外和受傷:“你忘了?”
姒笙覺得有些奇怪:“我為什麼要記得?”
榑深不說話了。
忽然就插不進二人話頭的沈故瞧瞧這個又瞧瞧那個,只能抿了抿唇。
看着少年與自己錯開幾步的背影,姒笙摸了摸鼻樑。
心下有些詭異的嘖了嘖。
怎麼辦,好像自己的話讓這位新交的大朋友不太開心?
邪門兒似的吐了口氣,她捏了捏鼻樑骨,嘆道:“既然你說是我調戲了你,那便就是吧。”
雖然她記憶不深了,但似乎每次遇到這人,對方都挺倒霉的,她暫且就認為這是個烏龍好了。
畢竟,小女子能屈能伸,面子上吃點虧也無可厚非。
朝前半步的少年垂着的眼抬了抬,裹着汪洋思意的淚痣,都熠熠的閃過一道光。
他沉了沉下顎,將心尖那道悸動連同上揚的嘴角下壓,語氣里卻是微低:“你不記得了。”
姒笙有些頭疼,在想這似乎是就她是否記得這件事讓人家傷心的第二次了?
怪不得,這人總喜歡掛在嘴頭的話就是,慶幸你記得我。
她妥協:“好吧,我不記得了。”
少年腳下頓住,在她上前同步的那一刻又再次抬起腿,於是姒笙原本朝前看的眼便隨着偏到了身旁。
她看見少年如畫的側臉上,鼻樑骨是挺立的絕色。
他應該是勾着笑的,彷彿得到了縱容的孩子:“不過,我不介意。”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不經意間被對方牽動了情緒,牽着鼻子走的姒笙緘默一瞬后,唇間溢出輕笑。
這輕弧將她眼底的厭調融去了一些,顯得沒了那股子遺世獨立的疏離冷感。
“好的,目前我知道了,你這人喜歡順着杆子爬。”
同樣走在一起的沈故收回了眼,嘴角勾着意味不明的笑。
今日這一趟,也算是漲了見識了。
幾人說著話間,步子不急不緩的走着,走在前面和褚一白說著話的褚妮忽然看見什麼,扭頭看他們:“前面有個鬼屋,咱去走走?”
聞言,榑深眼底微閃,腦海里忽然就閃過肖然那廝和余南的對話。
【“要我說老大就該把人約到鬼屋去,那裏面有真人npc,哪個小姑娘進去沒被嚇哭過?只要人一哭,那還不得往你懷裏嗖嗖的鑽?”】
好像,多少是有那麼一點意思在裏頭的。
她旁邊的褚一白轉頭看她,問:“現在的人們都知道了鬼物的存在,還將其抓起來以供娛樂了嗎?”
才回過頭的褚妮沉默了一瞬,緊接着咧開嘴笑出了聲。
她抬手勾在少年的后脖頸上,整個人就好像掛在他的身上一樣:“不不不,大陸上的普通人怎麼會知道鬼物呢?還抓起來,我的弟弟呀,你真是天真的可愛~”
什麼樣的腦迴路才能鑽出這個想法?
知道鬼物的,只有修息者。
進去鬼屋的時候,褚一白才明白過來,這裏面所謂的“鬼”是個什麼東西。
無非是一些面相難看的人偶,還有那聽上去總叫人起雞皮疙瘩的音樂。
再厲害些的,就是那動不動就竄出來嚇人的真人“鬼”。
有一次被嚇得厲害了,他身體下意識的反應就是抬手給了那幾乎貼上他的鬼臉一拳,導致後來出鬼屋的時候,褚妮一邊止着笑,一邊不停的給工作人員賠禮道歉。
當人,毆打工作人員,是要進行一定賠款的。
付了錢,褚妮瞧着那臉色有些陰鬱的少年郎,原本已經消散的笑意不知道是被什麼勾到,又騰了起來。
實在不怪她,只要想到這傢伙身為冥域鬼族,鬼中之鬼竟然怕這大陸一群普通人扮演的npc,她就抑制不住體內的洪荒之力。
給她笑彎了腰。
褚一白默默的注視着她肆意張揚的笑,面色有些發僵,嘴角動了動才發出聲音。
他神情陰沉,吐出的話卻是:“不準笑!”
好傢夥,褚妮笑的更放肆了。
沈故出來的時候,瞧見的就是這副場景。
瞧見他出來,褚妮止了笑,揩掉眼角溢出來的淚水,問他:“怎麼就你一個?阿笙和榑深呢?”
此刻,鬼物裏面。
姒笙和榑深走進了一個死胡同。
兩人看了一眼被堵死的通道,動作出奇統一的轉了身,往回走。
進來的時候還是五個人,走着走着,一群人就走散了,最後,只剩下了她和榑深。
也是進來了之後,她才知道,站在身後一直捏着她衣角的這個傢伙,膽子並不大。
“我記得,榑少爺一個人去追蹤過鬼物的蹤跡過。”
又攥了攥手裏頭的衣角,榑深回的很認真:“這東西和鬼物不一樣,鬼物我知道它恐怖,而這個,我不知道跳出來的會有多醜。”
他後面那句話倒是讓姒笙沒忍住笑了。
她停下腳來,轉眸看着暗光里少年若隱若現的臉,上面那對琉璃一樣的眸子格外的亮。
“這麼說來,鬼物就不是突然蹦出來的了?”
空氣中很明顯的沉默了一瞬,才是少年緩緩上的回話聲:“不管你怎麼說,我還是覺得,它們不一樣。”
今天接觸的得多,話也說得多,姒笙才發現,這人的聲線里還帶着一股低沉的糯,卻又不奶。
是那種很好聽的醇厚感。
黑暗裏,榑深覺得有隻手在自己的腦袋上輕輕拍了拍,然後身前的少女聲線娓娓。
她應該在笑:“還真是個小孩子。”
被寵大的孩子。
後面那句話姒笙沒說。
她忽然想起了一個人,那個人也是受盡恩寵的孩子,和她不一樣,她是泥垢里的影子,那道最見不得光的影子。
緊貼在她身後的少年應該是不喜歡這裏頭太過安靜,便開口問她:“你又是為什麼,不怕。”
眼前拐過一道窄窄的彎道,姒笙往左邊踏了一步,榑深也緊隨其後。
於是兩人剛才站的地方腿邊的夾縫裏,便突然滑出一道鬼影來。
那是真人npc。
走過這個關卡,姒笙腳下步子不緊不慢,她回他:“因為,我是個沒有心的人。”
沒有心臟的人,自然體會不到,心臟猛烈跳動,是個什麼感覺。
她語音漫漫:“也就是俗稱的,冷血。”
想想也知道,血是冷的人,心理都比較強悍,這麼一個解釋倒也不算牽強。
榑深的記憶里,很少有女孩子的聲音達到這種滄海一粟,幾經滄桑的故事感,她說話的時候神態也是散漫的。
彷彿只是在說一件調侃的趣事玩笑。
但榑深心底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這種感覺在告訴他,她說的,是真的。
暗色的空氣里,榑深沉默着。
在短暫的靜謐中,他動了動唇,想要說些什麼。
卻被身前的人突然的停住打回了喉間。
“別亂動。”
姒笙的聲音很淡,也狠毋庸置疑。
很快了,榑深也察覺到什麼。
前面,有很濃郁的暗黑氣息。
那種混合著殘忍慾望血腥的味道,是鬼氣。
他的眼底,漸漸凝結起一股涼薄的冷意。
這些髒東西,是越來越放肆了,青天白日之下,也敢出來作怪。
------題外話------
他是一個溫文爾雅的人,哪怕是撕掉那層面具,骨子裏的冷陰,也都帶了清風般的優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