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先機
“明月,我和周家相安無事到今日,已經是極限了。”
“話是這麼說……”明月嘆氣。
“至於退路,早就沒有了。”我放下手中的鋼筆,“周家本是小門小戶,若是謹守本分,該給的自然會給;但若是貪心不足……”
我不是聖賢,不會心懷善良。父親顧忌周姨和寧意,不會對周家如何,但我不一樣。
周家於我而言,不是非除不可。
但周文川若真的有何動作,我絕不會手下留情。
——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倒是算難得的平靜,沒有人提起上水鎮的事。
但我卻不能不加緊動作,上水鎮一事,說小了只是一個項目,說大了,就是謝家留給我的最後一筆財富。
周文川沒有針對上水鎮做出什麼事,但是我能感覺到謝君宴等謝家心腹近日來的日子似乎並不好過。
周文川究竟只是拿上水鎮作個幌子,還是真的有所圖謀,我說不清楚。
我也知道謝君宴生性謹慎,想從他手裏拿走上水鎮並不容易,但近日來的種種跡象,使我總是擔心。
我手裏反覆轉着一支鋼筆,不住地嘆氣。
手機突然響起,瑾瑜來電話了。
“喂,瑾瑜。”
“寧靜,怎麼了?身體不舒服?”瑾瑜很快聽出了我聲音中的疲憊。
“沒事。”我伸手揉眉心,“什麼事?”
“想約你出來玩。”電話那頭瑾瑜心情似乎出奇的好,“來不來?”
“哪兒?”
“明日酒吧。”
“酒吧?”我的聲音不由提高了幾分,“你喝酒了?”
“沒有沒有。”瑾瑜慌忙解釋,“沒喝酒,慕容看着我呢。”
“慕醫生也在?”
“在。”瑾瑜的聲音里滿滿的都是笑意,“來不來?”
“等我一下。”我扔了手裏的鋼筆,站起身來,轉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我現在從公司過來。”
掛了電話,明月正巧推門進來。“寧總要出去?”她見我的動作一愣。
“有事?”我的動作頓住。
“沒有。”明月走近來替我整理領口,退後看我的儀容,才繼續道,“我擔心你最近太累了,想提醒你休息一下。”
“瑾瑜約我出去。”
“蕭總。”明月瞭然,但繼而又皺起眉頭,“寧總,恕我直言,蕭總無論是心性還是手段都尚不成熟,您和他待在一起,若出了事您要護着他,記得自己小心。”
明月還是一如既往地覺得瑾瑜不靠譜。
我笑着點頭。
彼時已經是晚上六點,我沒有吃飯,也沒有胃口,便直接吩咐司機送我到明日酒吧。
到酒吧的時候,已經有服務生在門口候着,一見我就立刻上前:“寧靜小姐,蕭瑾瑜先生已經在包間裏等您了。”
我點頭表示知道,揮揮手讓服務生下去。
我象徵性地敲了包間的門,隨即打開。沙發上,瑾瑜幾乎是毫無形象地癱坐在那裏,一旁是手裏端着杯子、坐姿優雅的慕容。
天差地別。
“慕醫生。”我笑着打招呼,慕容放下杯子,朝我點頭。
我走到瑾瑜旁邊,有點嫌棄地看他一眼,接着在他身側坐下。“坐好。”我輕聲道。
瑾瑜不情願地坐正了身子。
“瑪格麗特。”瑾瑜抬抬下巴,示意我桌上的酒。
我端起酒杯,輕輕晃蕩,看杯中的青色與玻璃碰撞,漾出好看的模樣。
“寧靜。”我正要喝酒,慕容突然叫住我,“你晚飯吃了沒?”
我想起慕容是醫生,沒吃飯大抵是不準喝酒的,就笑着開口:“我吃……”
“這個點寧靜應該剛下班,還沒吃飯,我就是算準了這個時候把寧靜叫過來的。”瑾瑜頗為自豪地說完這麼一長串,最後還賣乖似的朝我一笑,“寧靜,對吧?”
對,對你大爺!
“寧靜,你剛剛想說什麼?”慕容看出我面色有異,問道。但我此刻只覺得手心痒痒,特別想往人身上招呼一下,故而……臉色應當是不大好看的。
“我,吃不下。”這一刻我笑得大概是十分牽強。
“空腹喝酒,對胃不好。”果不其然,慕容皺起眉頭,目光直直地看着我手中的酒杯,我只覺得手中酒杯燙手,尷尬一笑,把酒杯放回了桌上。
瑾瑜似乎是這時候才發現自己說的話不大合適,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我淡淡地回看他,嘴角掛着淺淺的笑。
瑾瑜心虛地收回了視線。
“寧靜,還是要多注意身體。”慕容出聲,聲線平平,卻無端地讓人感到幾分緊張。
“嗯,我知道的。”
只是慕容得了我的承諾卻並不怎麼相信,他乾脆打電話點了外賣,要了一份蔬菜粥,送來這個包間。
現在除了瑾瑜,連我也被納入了慕容的“監控範圍”。
外賣很快送到了,只是我去開門的時候,外賣小哥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畢竟在酒吧點粥這種事,就我個人而言,大抵是做不出來的。
慕容接過我手裏的粥,放到桌上,打開。接着,一個勺子被遞到我的手裏,我抬頭,慕容黑曜石般的眼睛正定定地盯着我。
瑾瑜看着我,一雙漂亮的桃花眼裏,有同情,莫名地,我也看到了幾分戲謔與幸災樂禍。
我接過勺子,認命地舀起一勺粥。
入口之後,味道倒是出乎意料的清新,鹹淡合適,不腥不燥,還挺開胃。
“味道怎麼樣?”
我點點頭:“不錯,挺開胃的。”
“筱筱的胃口經常不好,我每次去的時候都會給她帶一碗這個蔬菜粥。”慕容笑道,“我猜你會喜歡的。”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筱筱?”瑾瑜的聲音不由拔高了幾分,他狐疑地目光在我和慕容之間來回,“你們背着我做了啥事?”
我忍不住嘴角抽搐。
背着他。
說的好像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一樣。
“我之前去了一趟風荷福利院,”我言簡意賅道,“那裏有個小姑娘,叫筱筱。”
不等瑾瑜再開口問,慕容已經先一步答道:“我去那個福利院替孩子們檢查身體,碰巧遇見寧靜了。”
瑾瑜斜着眼睛看我們,似是不大相信的樣子,只可惜我和慕容都沒有要繼續解釋的意思,他便也沒有深入地問,只是關心道:“那個風荷福利院,可是謝家名下的?”
“原先的確在謝家名下,只是謝家近些年早已無力資助。”我輕聲道,“風荷福利院,理應交由我打理……”
說到這裏,我頓住了。
理應交由我打理。
沒錯,我的行動,不再受到其他人的限制,打理這福利院,本就是我分內之事,來回幾趟,又有誰管得着?
那麼,起碼在地理位置上,我就佔據了先機。